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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脚步虚浮,心口那团火烧得她口干舌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几重月洞门,直奔那僻静的花厅侧厢。她停在廊下,手扶着冰凉滑腻的朱漆柱子,胸脯剧烈起伏。她深吸几口带着花香的凉气,强自镇定,指尖却忍不住抚了抚鬓角,理了理微乱的裙裾,葱绿百褶裙下,一双软缎鞋里的脚趾都紧张地蜷缩起来。
推门进去,花厅侧厢的光线有些暗,那人正和薛蟠说着事,没有发现她进来。
凭心而论,薛宝钗自那马车一夜后,早把这勾了她三魂七魄冤家,狠狠地揉碎了,塞进心窝最深的角落,拿千斤重的铁锁锁了。
并非她虚情假意,更非她将这冤家忘了个干净。那蚀骨的相思,如同烙印,刻在皮肉里,融在骨髓中,夜深人静时便丝丝缕缕地钻出来,烧得她锦被里的小衣都汗湿一片。
只是她的性子,天生便带着一股子商贾人家打磨出的冷硬与识时务的算计,骨子里藏着思念却也被礼教死死压住。
待那癫狂的飞蛾扑火退去,露出的还是那个薛家端庄持重、步步为营的大小姐。
用那冷香丸似的理智,一层层的紧自己,将那夜的思绪死死摁在心底,面上依旧是那朵不蔓不枝、贞静娴雅的牡丹花。
她看得透,也想得狠。若此生再无缘撞见那西门冤家,断了这份烧心蚀骨的念想……她薛宝钗,便会彻底冷了那腔子里的火,认了命,吞了那冷香丸,把自己锻造成一柄没有温度、只论利害的刀。
她会顺从王夫人和薛姨妈那“金玉良缘”的摆布,嫁给贾宝玉那个锦绣堆里长出的空心玉人儿,是规行矩步的大家闺秀,是替丈夫操持家业的贤内助。
却不是那一夜碾碎自己不顾一切的薛宝钗。
听见门响,他转过身来——正是那张让她魂牵梦萦、在无数个孤寂深夜里细细描摹过的脸!
他穿着宝蓝底缠枝莲纹杭绸直裰,头戴飘飘巾,腰悬羊脂玉玲珑双鱼佩,少了一份码头的英勇仗义,少了一份闺房的温柔邪气,却多了一份风流儒雅。
这杀千刀的冤家,你又来找我作甚?
带.带我走么?
宝钗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脸颊烧得滚烫,连耳根颈后那片细腻白嫩的皮肉都染上了一层动人的薄红。她那双平日里沉静如水的杏眼,此刻亮得惊人,水汪汪、雾蒙蒙的,直勾勾地锁在他脸上,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羞怯和不敢置信的柔情。
薛蟠只见自家妹子薛宝钗俏生生立在当地,一张粉面恰似三春桃花浸了胭脂水。杏眼儿水汪汪,眼波流转,微微侧着身子。
自己从没见过妹妹这副痴情样子。那分明是女子见了心上人才会有的羞态!那眼神……黏糊糊的,像是能拉出丝来!
薛蟠见眼前这情景,这俩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劲儿,如同刚掀开盖头的烧刀子,又冲又辣,直往人鼻孔里钻!他再蠢,也没蠢到以为这俩人是在这儿清清白白地谈盐引子!分明是干柴遇了烈火,只差一个火星子就要烧起来!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金玉良缘?那劳什子玩意儿!自家老娘和姨妈背地里嘀咕多少回了,想把妹妹塞给贾宝玉那个娘娘腔!
呸!
自个打心眼里瞧不上贾宝玉那小子,那厮听见自己说去嫖妓,那眼神就跟看臭虫似的,假清高!
他自己整天跟几个粉头油面、雌雄莫辨的小戏子,摸摸索索,和那秦钟白面皮搂搂抱抱,倒装起圣人来了?男人不风流,还当什么男人?妹妹要是真跟了那假正经,能有什么乐子?
眼前这西门好哥哥……虽然家世不如那贾宝玉,可家世这玩意顶屁用,跟自个混在一处吃酒赌钱、眠花宿柳的那些败家玩意儿,哪个不是顶着祖宗的招牌?
一个个内里早烂透了!个个比老子还畜生,老子就是嫖个妓,那姓高的仗着爹是太尉,和那几个郡王之子,搞了多少良家妇女,害了多少家破人亡!
可看妹子这情态,分明是动了真心的!自个混账归混账,妹妹的开心,比什么狗屁的家族联姻、金玉良缘都正经得多!只要妹子喜欢,只要不是那贾宝玉,他薛大爷就愿意帮衬!
薛蟠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看看满面含春、眼波欲流的妹妹,又看看那眼神都快黏在妹妹身上的大官人,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他那张粗豪的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心照不宣、实则十分促狭的笑容,嘿嘿干笑两声,嗓门洪亮地打了个哈哈:
“哟!妹妹也在啊!你们……你们聊着!我……我忽然想起,琏二哥约了我去他那儿看新得的两只蝈蝈!对对对,看蝈蝈!你们先谈正事!正事要紧!”
他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拍着脑门就往外退,动作麻利得跟他那壮硕的身躯毫不相称。
他几步就退到了门外,还顺手把那花厅的门扇给带上了大半,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缝,笑着就往贾琏府上走去,走了数十步忽然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一拍大腿!
“坏了!”他这脑子才转过弯来!这两人干柴烈火,情意绵绵,自己这妹妹又是头一回动情,西门好哥哥又是那红粉教头……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有道是:姐姐妹妹爱俏郎,解渴哪管热茶凉!
万一……万一情难自已,弄出点什么,自个忽然当舅舅到好事一桩,可哪个不长眼的婆子小厮撞破了,这传扬出去……妹妹这千金小姐的清誉可就他娘的彻底毁了!这可是在规矩比天大的贾府!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薛家呢!
薛蟠顿时觉得肩上责任重大!他薛大爷虽然混账,可讲义气!尤其对自家妹子!这事既然让他撞见了,又存了成全的心思,就不能撒手不管!
他猛地挺直了腰板,那张粗豪的脸上竟显出几分少有的郑重。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便像一尊门神似的,叉开双腿,牢牢杵在了那外门口。
倘若有人来访,他第一时间别能知道,引去别处,万一拦不住,好歹吼上一嗓子。
他搓了搓手,脸上又浮起那种促狭又得意的笑容,心里美滋滋地盘算起来:“嘿嘿,等这事儿成了,你就是我正经妹夫了!到时候,看你还不得好好谢谢我这个大舅哥?”
厅内。
薛宝钗丰润的唇瓣微微张着,想唤他,喉咙却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堵住了,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颤音的:“…大…大官人?”
宝钗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只是那尾音终究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抖,像春日里被风吹皱的池水:“不知…大官人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她依旧垂着眼,长睫如同蝶翼般轻颤,目光落在自己葱绿裙摆上绣着的缠枝莲纹,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西门大官人看着她微微低垂、露出一段腻白颈项的侧脸,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了几分:
“薛姑娘,”他向前略略倾身,一股淡淡的男子气息混合着旅途风尘的味道飘了过来,拂过宝钗敏感的耳廓,“我此来,自然是找你。”
嗡———!
这话不停的在宝钗耳边震动。
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难以置信的眩晕,猛地冲上头顶!双腿一软,脚下那双软缎鞋里的玉足再也支撑不住丰腴的身子,整个人如遭电击般剧烈一晃,幸得她下意识死死抓住了身旁高几的边缘,才勉强站稳。
脸颊瞬间烧得如同火炭,连耳根颈后那片细腻的肌肤都红透了,艳若涂丹,连脂粉都盖不住。
“他……他竟真的是为我而来!”这个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开,甜蜜得让她几乎窒息。她羞得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却又忍不住想抬眼看他,看看他眼中是否也燃着同样的火焰。
他.他真的是来见我的!
那.那第二件事.是带我走么?
大官人见状一愣,心道:“这也值得大惊小怪,我来找你帮忙,第一件事不是必然来找你么!”
宝钗心头那团火,仿佛被泼了一小杯温水,滋滋冒着烟,热度却未减,反而蒸腾起更浓的雾气,迷蒙了她的眼。她向前挪了一小步,连那体香也似乎浓郁了些,无声无息地向对面弥漫过去,她咬了咬下唇:“那找我做什么呢!”
大官人笑道:“自然是找薛姑娘叙旧,当然了刚刚找薛兄弟帮忙,他说只有薛姑娘能帮我.”
原只是叙旧.
原不是带我走
带来的滔天狂喜,此刻像被兑入了一点现实的冷水,不再那么纯粹滚烫,却依然温热地流淌在心间。
她紧抓着的手指微微放松了些,但身体那因激动而产生的细微颤抖仍未完全平息。心头那点失落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虽激不起巨浪,却也漾开了一圈圈名为“些许黯然”的涟漪。
可就在这失落升起的刹那,另一种更为隐秘、更为汹涌的后怕与随之而来的释然,竟也悄然漫上心头!
她方才那瞬间的狂喜之下,其实还深藏着一股巨大的、几乎令她窒息的恐惧——她怕!
她怕他下一句就是“跟我走”!
她怕这冤家在这贾府真敢说出那等离经叛道、私奔浪迹的疯话!那等不顾一切的、焚身以火的炽烈,她不敢接,也深知接不住!
那念头光是想想,就让她腿心发软,浑身战栗。
既怕自己答应,又怕自己答应!
原来只是想我
虽有那么一丝丝失望,却也让她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关乎礼教体统的弦,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她她丰润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少了些轻颤,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娇柔:
“原来……大官人还有其他事,找我哥哥何事,宝钗……自当尽力。”
她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绞紧了腰间系着的那方绣着并蒂莲的汗巾子,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承载着她所有复杂少女心事的信物。
西门大官人压低声音道:“薛姑娘,不瞒你说,倒真有一桩棘手事悬着。我手头有一张能提前兑出三千盐引的‘窝单’,奈何……”
大官人脸上有些窘迫,“奈何我根基尚浅,家中银子一时凑不齐那盐引本钱,更因没做过盐道上的营生。这烫手的金疙瘩,须得寻个真正有实力、吃得下的大户卖了才稳妥。薛姑娘不知……可认得些门路?”
薛宝钗乍听西门庆提及“三千盐引提前兑换的窝单”,心下便是“咯噔”一声,那粉雕玉琢般的面庞上,端庄娴静的笑意瞬间凝了一凝!
她惊的,并非这三千盐引本身的价值!虽说薛家如今外强中干,库房里捉襟见肘,连她母亲薛姨妈都时常为银钱犯愁。
薛大姑娘自幼在皇商巨贾之家长大,经手的账目、见识过的富贵,岂是寻常?区区价值万两白银的盐引,还不至于让她这薛家掌上明珠失态变色。
她惊的,是这“东西”本身!是西门大官人竟能弄到这东西!
这盐引,尤其是能“提前兑付”的窝单,哪里是光有黄白之物就能换来的?那是盐铁专营的命脉!是官家特许的凭证!是卡在盐政衙门、巡盐御史这些要害关节上的金钥匙!
寻常商人,捧着金山银海,若没有过硬的门路、通天的关节,连这“窝单”的边儿都摸不着!
更让她心头剧震的是——这差事,这盐引发放的权柄,不正是如今落在贾府姑爷、林妹妹之父,那位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的职权范围之内吗?!
刹那间,几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她那七窍玲珑心里炸开:
要么,是这西门大官人手腕通天,竟绕过了林如海,攀上了比林如海还要显赫、还要靠近盐政核心的更高层人物!那得是何等手眼?
要么……这窝单根本就是林如海亲手批出来的!西门庆与他……他们之间竟有了这等不为人知的勾连?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绝非等闲!薛宝钗只觉得心尖儿都跟着哆嗦了一下,仿佛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男人。
她那双惯常沉静如深潭的杏眼,此刻忍不住在西门庆那张俊朗却又难掩风流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目光深处,探究与惊异交织。
这冤家……绝不仅仅是个地方上的豪强土财主!他背后藏着的门道、攀附的势力,远比她之前以为的更深、更硬!
想通了这一层,薛宝钗心底非但没有疑虑,反而不自觉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与看重!这冤家,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他有本事,有手段,能在这铜墙铁壁般的盐政衙门里撕开一道口子,弄来这烫金的“通行证”……这证明了他的能量,也证明了她薛宝钗心中一场托付,并非全然错付!
一个有能力搅动盐政风云的男人,前途……不可限量!
她心中那点因家族落魄而生的隐忧,竟被西门庆这“大手笔”意外地冲淡了几分。再看向西门庆时,那眼神里,除了残余的羞意与情愫,更添了一分实实在在的看重与期许,仿佛看着一块未经雕琢却内蕴宝光的美玉。
这冤家,当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也放不下了。心窝里,竟为他能弄来此物,悄然泛起一丝真切的暖意和高兴来。倘若有一天,他能翻手为云自己岂不是.
薛宝钗一念之下,粉面上非但不见难色,反绽开一朵了然于胸的笑意,那杏眼儿水波流转,带着几分洞悉世情的俏皮,轻轻啐了一口:
“我当是什么天塌下来的难事呢!原是为这桩营生”
她眼风斜斜地往西门庆身上一溜,那风情竟比方才更添了几分端庄粘着勾魂的风流劲儿,“大官人久在清河快活,怕是不知这天子脚下藏龙卧虎。官面上那些捏着权印、翻手云覆手雨的官老爷们,自不必宝钗絮叨。”
“单说这京城里,顶顶拔尖儿的泼天富贵,也有几位手眼通着九重天的主儿,在京城置着别院,根脚深着哩!”
她伸出五根春葱似的尖尖玉指,不紧不慢,掰扯开来:
“其一,便是那‘丰乐楼’的东家,徐大官人!他那丰乐楼,好家伙!三层楼宇拔地而起,金箔贴墙,琉璃映日,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便是那王侯府邸,也不及他家正楼的富贵风流!”
“里头是琼浆玉液、山珍海味、歌舞百戏日夜不息,端的是一座销金窟!日进斗金!”
“其二,却是位女中豪杰——石延年石大官人家中的乳母,石老太太!”宝钗语气里带了几分奇特的佩服,
“这位老封君,手段才叫厉害!专挑京城那破落败坏的房屋贱价买入,经她手一番修缮,里外翻新,转手便是数倍、十倍的利!这‘翻新旧屋’的买卖,让她攒下的金山银山,寻常盐商都望尘莫及!”
“其三嘛……”宝钗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脸上飞起两朵淡淡的红云,更添娇艳,
“便是那位手握汴梁七十二家正店不下十家、连那桑家瓦子也归在他名下的周大官人了!”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带着点隐秘的兴奋,
“汴京城大小瓦舍五十余座,最大的便是这桑家瓦子,内里勾栏棚子不下六十余座!每日里南来北往的商贾、寻欢作乐的子弟,流水般涌进去。那银子,当真是淌着水往里流!更有一桩秘闻……”
宝钗的声音压得更低:“都说那艳冠京华的李师师姑娘,她背后那位神通广大的‘假妈’……便是这位周大官人!”
言罢,她白生生的耳根子都透出一层胭脂色,舌尖儿似是无意地舔了舔唇,仿佛吐露这风月机关,自家也沾染了几分说不出的旖旎春意。
“其四,大官人可莫忘了那解州盐池里泡大的方家!”宝钗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世情笑容,
“那位专包盐池的大东家,在京城里也有体面宅邸。他手里攥着的盐引,怕是以‘万’计数!每日银钱流水,如同解州盐池的卤水般汹涌!你这三千引的’在他眼里,怕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西门大官人喉头滚动,刚想开口,宝钗那玉笋般的手指又接连竖起:
“更有西北边关上那些顶着‘茶商’名头、实则手眼通天的巨贾!还有汴京城里书画古董行当的‘牙人’魁首!这些人,哪个不是富得流油?”
“边关的‘茶商’,骆驼队驮的何止是茶砖?丝绸、铁器、战马……哪样不是泼天的富贵?他们在京城置办的别院,比寻常官宦府邸还气派!
“至于那书画古董行的‘牙人’巨擘,专经手那些见不得光的宝贝,里头的荣华抽条,也不是一般富豪可以觊觎!”
宝钗语如连珠,字字砸在西门庆心头:
“还有那发行‘交子’的铺户巨擘,以及泉州来的海商蒲氏!”
“大官人,方才说的在京城的这些巨富,你这三千盐引,都能轻松拿下。”她放下茶盏,玉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仿佛在弹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饭后消遣的一碟小菜,如同拈花摘叶般简单!莫说万两白银,便是十万两雪花银摆在眼前,于他们也不过是库房里寻常的‘流水’,眼皮都不会多眨一下!”
西门庆听得是目瞪口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清河一霸,自以为家财万贯,在清河县呼风唤雨,便是到了这汴京城,仗着银子开道,也存了几分骄矜之心。
可如今听宝钗如数家珍般点出这一个个庞然大物,才猛然惊觉:
原来自己这万贯家财,在这真正的“豪富”面前,竟如同乞丐怀揣的几个铜板般寒酸可笑!
这京城的水,深得能淹死蛟龙!自己这从清河县蹦跶出来的“西门大官人”,在这龙盘虎踞之地,竟连个“人物”的边儿都挨不上,顶多算个……算个揣了点银子的土财主!
可想到这里大官人却愈加兴奋,这些银子合该给老爷我赚,为抵抗那北方来的狼群尽一份力!
大官人沉声说道:“姑娘方才提及那解州盐池的大东家,真乃手眼通天的人物!……不知姑娘可有缘法,替在下引荐一二?若能得见金面,攀谈几句,在下……”
薛宝钗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大官人,心急反易坏事。那专包盐池的大东家,眼界高过云端。他手中盐引,动辄以万引计,天下盐路,何处该盈,何处该虚,早已在他心中那本总账上算得分毫不差。大官人这三千引的‘小事’,又是提前兑付的……”
她顿了顿,语气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醒,“在他家眼中,怕是与库上寻常挪动一笔流水无异,实在难入法眼。贸然求见,徒惹轻视,反为不美。”
大官人心道有理,急切更甚,追问道:“那依姑娘高见,在下该从何处着手方是正途?”
薛宝钗却不答他,只抬起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眸子,眼波流转间,忽地漾起一丝与方才谈论巨富时截然不同的、带着隐秘嗔怨与娇俏的风情。
她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口精致的缠枝莲纹,声音陡然放得又轻又软,如同羽毛搔过心尖:“大官人。当日,我曾赠您一首诗……你还了我一阙词!”
那“一阙词”三字,被她贝齿轻轻咬住,舌尖仿佛在唇齿间打了个转儿才吐出来,带着说不尽的缠绵与未尽之意。
她微微侧过身去,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汗巾一角,声音愈发轻软,带着点撒娇的鼻音,眼波斜斜地飞过来,似嗔似喜,勾魂摄魄:“如今……您巴巴儿地又来寻我,问东问西……难道不该……再添上一阙…好词儿来抵偿宝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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