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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府城走的是官道,比去县城的路宽阔平整许多,也没有那么颠簸。王明远靠着堆满行囊的车厢,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成片麦田与疏朗村舍,心情也好了很多。
一路上走走停停,王大牛的大山一样的行李、赶路中的吃食以及饭量、还有那琳琅满目的生活用具,照例带给了同行众人震惊。
不过王明远有了上次的经历,这次显得淡然多了,甚至对路人惊诧的目光回以善意的微笑。
永乐镇距离府城的距离也不远,第四日上午,出发后走了才两个时辰,地平线上便勾勒出一道巍峨的黑色剪影。
那轮廓如山峦横亘,绵延不绝,带着一股沉淀了千年的厚重威严,远远压来——长安府城到了。
越行越近,那城墙的细节便愈发清晰。
高达数丈的夯土城墙外包着巨大的青灰色城砖,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宛如盘踞的巨龙。
宽阔的护城河波光粼粼,倒映着高耸的城楼与飘扬的旌旗。
城门外巨大的拱形门洞,像巨兽张开的巨口,吞吐着南来北往的车马人流。
守城的兵士盔甲鲜明,查验路引文书一丝不苟,秩序井然,远非当初的咸宁县城可比。
而且那巍峨的城墙长度都不知道是县城的多少倍!
一行人穿过深邃幽暗的门洞,喧嚣的声浪瞬间扑面而来,将众人卷入一片沸腾的海洋,长安的繁华便如一幅泼墨重彩的画卷在眼前骤然铺开。
宽阔的大街笔直如箭,一眼望不到尽头,两旁槐柳成荫,遮天蔽日。
街道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装饰华贵的马车“得得”驶过,清脆的銮铃摇曳生姿;
满载异域货物的驼队迈着沉稳的步伐,驼铃声声;
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穿行,声音洪亮悠长;
身着各色锦缎、麻布衣衫的行人摩肩接踵,汇成一股流动的彩河。
大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布幡高悬,绸缎庄、酒楼、茶肆、药铺、当铺……依次排开。
空气中混杂着刚出炉胡饼的焦香、脂粉铺的甜腻、香料行的馥郁、商队骡马的腥臊,还有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丝竹管弦之声,共同织就了这座城特有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繁华图景。
这便是长安!!!(我梦中古代真正的长安便是这样,盛世长安的场景!)
王明远看得心神摇曳,大哥更是瞠目结舌,黝黑的脸上写满了震撼,喃喃道:“我的老天爷……这地方,比上百个永乐镇还大还热闹!”
兄弟俩这次没有单独去租住客栈,便跟着镖队先到货栈。
将大堆的行李暂存在货栈后,又在货栈旁边的客栈定了一晚的中房。
然后王明远便带着大哥直奔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位于东市的“恒通当铺”。
他的蒙学同窗李明澜,之前托家中关系在长安谋了个当铺账房的差事,上次和县城的李茂一样,来蒙学告知过他,让他如果后面科举有机会去府城定要去寻他,好让他略尽地主之谊。
虽然知道对方肯定还没有收到自己县试通过的消息,但既然到了府城,礼节上总该拜会,顺便打听些府城安顿的门道。
不过长安是真的大,兄弟俩走了快一个时辰,问了不知多少个行人,才终于到了地方。
恒通当铺门脸不大,门上挂着黑漆金字招牌,里面高高的柜台后坐着几个伙计,拨弄着算盘,噼啪作响。
王明远向迎上来的青衣小厮说明来意,暂等了片刻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掀帘而出。
正是李明澜,比年前在蒙学见到的时候白胖了不少,此时穿着合体的细棉长衫,已有了几分账房先生的斯文气度。
“明远?!你怎么来府城了?”
李明澜又惊又喜,待听到王明远轻描淡写地描述了自己县试经过,此番是来府学旁听备考府试时,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
“县案首?!好家伙!你这不声不响的,竟拔了头筹!快,里面说话!”
当铺后堂的小隔间里,两人寒暄了一阵又回忆了蒙学的往事,聊的尽兴了后。
王明远道明来意,想租个清静些的小院备考,问他有没有这方面认识的门路。
李明澜拍着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们铺子常年有来往的牙人,办事牢靠,收费也公道,比你在街上随便找的强。我这就让人去请周牙人过来!”
李明澜口中的“牙人”,便是活跃于长安城各行各业的交易中介。
他们熟悉市井门道,消息灵通,专为买卖租赁双方牵线搭桥,从中抽取“牙钱”为酬。
不多时,一个四十多岁、精瘦干练的男子被小厮引了进来。
他身着半新不旧的褐色绸衫,眼珠灵活,嘴角天生带着三分笑意,正是李明澜介绍的牙人周老四。
“周老哥,这位是我蒙学时的同窗,王明远王案首,才学那是顶顶好的!想在咱们长安城寻个清净的小院落脚备考府试,您老路子广,给费费心?”李明澜热情引荐。
周老四一听是县案首,眼神立刻热络了几分,拱手笑道:“原来是王相公,失敬失敬!能为案首相公效劳,是小人的荣幸。不知相公对住处有何要求?租金几何可承当?”
王明远道:“那便有劳您了,要求不敢多,只求清静、干净,最好有个小院能活动筋骨。房屋不需大,一两间卧房,一间书房足矣。租金……这就得让您根据我的要求帮我估算一番”
周老四眯着眼,大概得想了片刻,便笑道:“那就得看具体的房子成色了,不过按你的要求估摸下来均是五两银子上下浮动。”
王明远面上虽然不显,但是心里却是咂舌,这价格租四个月,都快够在永乐镇买套小院子了!
果真是长安居大不易啊!
“倘若价码无异议,小人心中已有几处房舍,离府学不算太远,咱们这就去看看?”
王明远立即同意,带着大哥告别了李明澜,并相约若得空定要一聚之后。
便跟着周老四,一头扎进了长安城蛛网般密布的街巷。
又走了足有半个时辰,七拐八绕,终于来到城东南一片相对安静的坊区。
在周老四的介绍下,府学离这片坊区大概步行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到达,而且旁边紧邻一处集市,生活也较为方便。
周老四要带王明远看的几套院子便位于此片坊区。
这片坊区叫做书院门,取意便是离府学很近之意。
周老四此刻揣着手站在一个小院门口,精明的目光扫过王明远兄弟二人:
“王相公,我接下来带您看三套院子,您且跟我细看。”
头一处,在水井巷里头。
独门独院,青砖到顶,正房五间带东西厢,院里一口老井,吃水便宜。
清静是真清静,苍蝇飞过都听得见!
而且年头久了些,窗纸得自己糊,月租四两五钱。
周老四也耐心的道明了此套房子的缺陷,“就是巷子太深,采光差,白日里也得点灯,读书人费眼睛。”
王明远探身望去,小院隐在巷子尽头的阴影里,青苔爬满了墙根,一股阴湿的凉气扑面而来。
大哥抻着脖子看了两眼,眉头拧成了疙瘩,用特别小的声音在王明远耳边道:“太憋屈!跟咱家猪圈差不多大,那井水……看着都浑!”
周老四又带兄弟俩去了不远处一条稍显热闹的胡同口,
“槐树胡同临街小楼。楼下堂屋灶房,楼上两间敞亮卧房,还带个小露台!通风好,视野开阔,地段是真的不错,月租五两六钱。”
他引着二人登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灰尘簌簌落下。
王明远试着跺了跺脚,楼板呻-吟般晃动,临街的叫卖声清晰入耳。
“此处……未免喧闹了些。”王明远蹙眉,这书如何读得下去?
“看完这套,周老四又引着他们拐进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干净小巷,尽头是一扇新刷了黑漆的木门,墙头探出半棵光秃秃的老树。
“这坐小院,闹中取静!一进院子,正房三间,中间堂屋,左右卧房,西边还单隔出个小书房,窗明几净!
东边是灶房杂物棚。院子不大,可方正干净,您瞧这梧桐树,夏天遮阴,秋天听响,雅致!
月租正好五两,半新不旧,家具齐全,墙也是新刮的石灰!”
王明远一眼便相中了。
小书房窗下摆着一张结实的榆木书案,正对着院中那株老树。
他都能想到,马上开春后清风吹过,新长出的树叶沙沙作响的样子。
大哥也难得点头:“这院子敞亮,灶房够大,煮饭也施展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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