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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同窗好友的相伴,王明远这个府学的旁听生也变的没有那么形单影只了。而且每日有了陈嗣这个府学好友的交流以及互相印证,王明远也觉得自己收获颇多,竟有种进展神速之意。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已过去一月。
这日下午的课,柳教谕没讲经义。
他背着手在堂前踱了两步,眉头微蹙:
“整日对着书本子,闷气。今日换换脑子,玩个花样。”
王明远心里咯噔一下。
换花样?该不会要写诗吧?古人怎么都爱这样?
《明远诗集词汇大注》里攒的东西,应付可以,但要出彩怕是难,而且这一府的精英,怕是自己要出糗了。
旁边的陈嗣随着两人关系相熟,也知道了王明远的“缺点”。
看他神色,低笑出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悄声道:
“放心,不是作诗。柳教谕好这个——对对子!”
他眼中闪着看好戏的光,“老头儿兴致来了就玩,有时还拉我们去新开的茶楼酒肆,现场出对子考人,热闹得很。”
对对子?王明远悬着的心瞬间落地。
这个他不怕!那本《明远诗集词汇大注》里,别的或许不多,各种巧词、对称词,可是分门别类,汗牛充栋!
他嘴角不自觉弯起一点弧度。
果然,柳教谕清了清嗓子:“老规矩,从袁显正开始。老夫出上联,你接下联,再出上联给下一位。
接不上,或出得太俗,罚抄《声律启蒙》一遍。开始!”
他略一沉吟,“鹭立芦花秋水明。”
此联描绘秋景,鹭鸟立于芦花丛中,秋水澄澈,意境清幽,且“鹭”与“芦”音近,颇有巧思。
被点到的学子站起来,皱眉苦思,半晌才道:“蝉鸣高树夕阳斜。”
勉强对出,意境稍逊,但“蝉”对“鹭”,“鸣”对“立”,“高树”对“芦花”,“夕阳斜”对“秋水明”,也算工整。
就是“鹭”与“芦”的音对没有对上。
“尚可。”柳教谕点头,“出题吧。”
那学子松了口气,想了想,出题道:“月移竹影侵棋局。”
此联写月下竹影移动,仿佛要侵入棋局,动静结合,画面感强。
下一位学子思索片刻,对道:
“风送花香入酒樽。”
“风”对“月”,“送”对“移”,“花香”对“竹影”,“入酒樽”对“侵棋局”,工整雅致,意境相合,赢得几声低赞。
气氛渐热。
一个接一个,有人对得精巧,有人勉强过关。
轮到王明远前一位,是个身材微胖的学子,姓陈,叫陈时。
他站起来,先瞟了一眼王明远,脸上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
这一个月王明远出尽风头,他这“老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陈时清了清嗓子,故意拔高声音:“我的上联是——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他得意地环视一周。
此联十一字,全用“宀”部!难度极高,且意境孤寂清冷,非常人所能对。
学堂里瞬间安静。
连柳教谕都挑了挑眉,没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王明远身上。
陈嗣也替王明远捏了把汗,这陈胖子,明显是故意刁难!
王明远站起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飞快翻动那本《明远诗集词汇大注》。
宝盖头?全宝盖头的词?还能凑上对子?嗯……有了!
他略一沉吟,声音清晰平稳:
“学生试对——迷途远避,退还莲迳返逍遥。”
同样是十一字,全用“辶”部!
不仅偏旁相对工整无比,意境更是绝妙——迷途知返,退隐莲径,逍遥自在!
对仗之工,意境之合,堪称完美!
“好!” 短暂的寂静后,陈嗣第一个忍不住喝彩出声。
“妙啊!”
“走之底对宝之头!绝了!”
“迷途远避对寄寓客家……退还莲迳对牢守寒窗……返逍遥对空寂寞……真是……严丝合缝!”
惊叹声、议论声嗡嗡响起。
那陈学子脸上的得意僵住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柳教谕眼中精光一闪,深深看了王明远一眼,缓缓点头:
“好一个‘返逍遥’!字字珠玑,对仗工稳,意境圆融。王明远,此对甚佳!”
他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看来今日这罚抄,是轮不到你了。坐下吧。”
王明远拱手坐下,手心其实也攥了点汗,刚才还是有点紧张的。
陈嗣兴奋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周围投来的目光,彻底变成了钦佩和服气。
经此一“对”,王明远这个旁听生,在府学这群天之骄子心中,算是真正立住了。
午间散学的钟声敲响。
王明远收拾好东西,刚准备出门去食舍,胳膊就被陈嗣一把揽住。
“明远兄!你那对子对的,绝了!”
陈嗣脸上还带着课堂上的兴奋劲儿,
“‘迷途远避,退还莲迳返逍遥’!
你是没瞧见陈胖子那脸色,平时耀武扬威的,今天这跟吞了只活苍蝇似的!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王明远被他晃得有点晕,无奈地笑了笑:“陈兄过誉了,侥幸,侥幸罢了。”
“侥幸个屁!”
陈嗣一改读书人的样子,竟然爆出句粗口,足以见他的兴奋,以及对那位‘陈胖子’的不喜。
他一挥手,嗓门洪亮,
“那是真本事!柳教谕都夸你字字珠玑玑!
走走走,吃饭去,边吃边聊,我得好好听听你怎么想出那走之底的!”
两人并肩往食舍走,陈嗣还在那滔滔不绝地复盘课堂上的精彩瞬间。
王明远听着,心里也松快不少。
这一个月在府学,压力不小,能再次得柳教谕当众肯定,还压了那总爱斜眼看人的陈胖子一头,此刻也确实解气。
走到半路,陈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
“哎,对了!明远兄,明日休沐,你有何打算?”
“休沐?”
王明远愣了一下。日子过得快,他埋头读书,竟忘了这茬。
他想了想,老实道:“在家温书吧。府试在即,不敢懈怠。”
“温书?我的好明远兄!”
陈嗣夸张地叫起来,胳膊肘用力捅了他一下,
“弦绷得太紧可是会断的!你瞧瞧你这脸,比那新糊的窗纸还白!
该换换脑子了!
再说了,你来长安城都一个月了,除了府学和那巴掌大的小院,你还去过哪儿?
连长安城长啥样都没摸清吧?”
王明远被他问住了。
确实,除了每日往返府学那条路,他对这座煌煌巨城,几乎一无所知。
陈嗣看他表情,就知道说中了,立刻眉飞色舞:
“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带你好好逛逛长安城!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九天阊阖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旒’的气象!
保管比那永乐镇还有咸宁县热闹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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