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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宴开始的前三日,年筝带着小公子到了扬州。年兆昀早早去城门处迎,生怕别人不知道年家没了一位王妃,还有一位王妃。
马车到了城外,年兆昀赶紧迎上去,“王妃,屋舍已打扫干净,就等王妃回家了。”
车帘并未掀开,年筝没露面。
“不必劳烦,我住驿馆即可。”
年兆昀不太高兴,又很失望,还是想她回一趟年家撑场面。
“王妃不住家中,那便先回去祭拜你祖父吧。”
“我要先去拜见公主,二叔,让开吧。”
年筝搬出公主,年兆昀只能咬牙切齿看着马车远去。
他不敢和公主抢人,更不敢闹事,只能捏着鼻子败兴而归。
马车到濯溪院门口,听琴等在外面。
“王妃舟车劳顿,辛苦了,公主等着您呢。”
“这位就是小公子吧,真是玉雪可爱。”
年筝心里有点紧张,牵着小公子的手,“劳烦姑娘带路。”
刚进入花厅,她的脚步便蓦地顿住。
雕花椅子上,裴景明竟然也在。
她很想问一句,王爷何时来的扬州,却不敢贸然开口。
上首坐着嘉安公主。
旁边还立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眉眼温和,想来便是驸马。
“臣妇年氏,携幼子见过睿亲王,见过公主,见过驸马。”
年筝敛衽行礼,声音平静无波,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已沁出薄汗。
曲凌抬手示意她起身,语气轻快,“起来吧。”
“久闻王妃盛名,本宫盼了多日,可算将你盼来了。”
又对小公子招手,“真是个好看的孩子。”
下人捧了托盘来,放着的是个赤金红绳长命锁。
曲凌亲自给小公子挂上,“这是国清寺大师开光过的长命锁,愿他平安顺遂,常乐无忧。”
年筝见她亲和,也不是兴师问罪的态度,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半,但不敢放松警惕。
“明儿有公主殿下庇佑,定会福寿绵长。”
曲凌又夸了孩子几句,让下人拿点心来,“王妃,明儿可有什么不能吃的?”
有些小孩吃了不能吃的东西,轻则生病,重则丢命。
“没有的。”
得了回答,曲凌这才把点心喂给明儿。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曲凌问了路上可还顺利,又问了建州的风土人情,却迟迟没有问年筝心中所想之事。
年筝刚开始还稳得住,越到后面,心神有些乱了。
“方才本宫听睿亲王说,建州剿匪还算顺利,就是那匪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倒像是凭空蒸发了。”
年筝心头一紧,终于来了。
她深吸了口气,突然跪下。
“公主,王爷,匪首无需再找了。”
她声音清晰,“那寨主已死,是臣妇派人杀的,尸身抛在了悬崖底下。”
花厅里没有别的声音,唯有蝉鸣阵阵,无端让人倍感心烦。
年筝低着头,心如擂鼓。
她若抬头,便能看到曲凌和裴景明脸上竟无半分惊讶。
曲凌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这么说,朝廷要剿匪的消息,是你提前透给那匪首的?”
年筝闭了闭眼,似是下定了决心,抬眼时目光坦荡,“是。”
“赵崇礼带的五百人确是匪徒,城中作乱的也是,但杀进年家的那些人,是臣妇派去的。”
她字字清晰,“年宗本,是臣妇杀的。”
“你可知,单是弑杀祖父这一条,便够你死无葬身之地了?”曲凌的声音冷了几分。
“臣妇知道。”
年筝从怀中掏出一卷素笺,双手高高举起,“这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臣妇已认罪画押盖印。”
“公主若要处死臣妇,凭此便可定罪。”
侍女将供词呈给曲凌,她看过,便递给了身旁的裴景明。
裴景明目光扫过纸面,轻笑一声,“王妃这字,倒是风骨不俗。”
年筝抿唇。
她自幼争强好胜,想告诉祖父她不比任何一个弟弟差。
读书写字,她都异常刻苦。
后来渐渐长大,她才发觉这些都没用的。
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在出生那一刻,就决定了。
年筝的心在胸腔里狂跳,她把满门身家性命,都捧到了这两人面前,也算是有诚意吧。
“你说本宫可以随时处死你,”曲凌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可依本宫看,你分明是想活。”
“是,臣妇想活。”
年筝伸手将身旁的小公子拉到身前。
“为了我的孩子。”
她望着曲凌,眼底浮起一层水汽,“他自出生便养在庄子上,见不得天日,直到今日才算安稳。”
“臣妇只想和他一起,好好活着。”
曲凌挑眉,目光落在粉雕玉琢的孩子身上,“他是你的孩子?”
连裴景明都认真了起来。
年筝迎着两人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是,他是臣妇生的。”
没有人知道,梁王不知道,娴姨娘也不知道。
她刚入府,就看透了王府的情形。
梁王有很多的儿子,可随着他身体逐渐变差,他忌惮所有的儿子。
年筝想要的,不只是后院的恩宠,她要做王爷最信任的人,能调动前堂的势力。
这样,她才能有朝一日,杀了她想杀的人。
她救娴儿时,娴儿就有了身孕。
孩子的爹,是同村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
娴儿亲手杀了那个男人,和她进了王府。
可娴儿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她告诉娴儿,“我与你投缘,我生不出孩子,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于是,有了她和梁王的那一夜。
到了庄子上,一切就好办了。
她先发动,紧接着娴儿被催生了。
娴儿生的是个姑娘,被她的心腹抱给农户人家养着,她的孩子,给了娴儿。
娴儿什么都不知道。
她记得年筝说,她的孩子就是年筝的孩子。
所以她很悉心照顾孩子,教孩子叫年筝母妃。
“本宫如何信你?”曲凌与裴景明交换了一个眼神。
“公主请看。”
年筝扯开明儿胸口前的衣裳,也扯开自己胸前的衣裳。
一模一样的胎记。
“公主若还是不信,请再看。”
她端起桌上的热茶,倒在自己的胳膊上,又倒了一些在明儿的胳膊上。
红斑一点点显现。
明儿突然被吓哭了,躲在年筝的怀里。
年筝抱着他,眼里也有了泪,“公主,这孩子或许命中就该是臣妇的孩子,他身上许多的特征,都与臣妇一样。”
她擦了把眼泪,“公主,我的明儿,是个姑娘。”
她又说,“请王爷和驸马回避一二。”
当着曲凌的面,脱掉小公子的裤子。
曲凌猛然起身,半晌才哈哈笑起来。
“梁王妃,你真的好胆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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