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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容离京那日,皇帝亲自送到城外。她带了侯序,带了东宫所有的侍卫。
曲凌站在皇帝身边,叮嘱,“姐姐,一路平安。”
她压低声音,“我会让凤藻阁的人隐匿跟着你,任何消息,都会及时传回京城。”
赵元容点头,又说,“京城就交给你了,平郡王不一定可信,但赵崇贤有一颗赤子之心。”
曲凌听明白了,赵崇贤和平郡王要分开来看待。
晨曦刚破晓,三千禁军护送太子前往云南。
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正中那口乌木棺材,里面装的是云南王的女儿。
皇帝为女儿正了正衣冠,目送她翻身上马。
“儿臣定不负母皇所托。”
赵元容在马背上拱手。
皇帝微微颔首,“记住,无论在云南发生了什么,你首先是娘的女儿,再是王朝的太子。”
赵元容大张旗鼓的离京,消息从京城传往各处。
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按捺不住的开始动作。
十日后,前驸马裴蹊病逝。
朝堂上,裴景明跪在殿中。
“陛下,儿臣得父亲养育一场,如今他病逝,儿臣自请扶丧回老宅。”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哀叹。
“朕与他得先太后赐婚,不得已做了夫妻。”
“虽从未同床共枕过一日,到底占了夫妻的名头,他这么些年,也难啊。”
朝臣们低着头,心里翻白眼。
谁不知道当年还是长公主的皇帝对裴蹊就没有过好脸色。
如今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皇帝又感慨了几句,话锋一转,“睿亲王虽是裴家嗣子,也是朕的儿子。”
她声音提高了几分,“待你扶丧回来,朕把你记入名下,族谱改一改。”
众人心思各异。
皇帝这是要正式把睿亲王拉入皇室之中了。
从前睿亲王再受宠,也差了点意思。
真变了宗,意义大不相同。
裴景明知道迟早会有这一日,只是心中难免还是酸涩。
大约,那些非分之想,从此只能化作烟雨,再也无法细细品味。
“儿臣多谢陛下。”他磕头谢恩,抬头时只有欣喜。
皇帝又说,“朕对你的父亲有愧,可他已经不在了,便只能赏你。”
于是,又赏了万两黄金,田宅无数,甚至还有一支私兵。
“太子离京,有禁军护送,你扶丧而去,朕也派人送你。”
朝臣们打心底羡慕。
睿亲王这小子真是命好。
皇帝分明是变着法子赏赐他。
有心思活络的,已经敏锐地嗅到了别样的气息。
太子刚离京,皇帝就这样大肆封赏睿亲王,到底是何意图?
莫不是觉得太子势力过大,想扶持睿亲王与太子抗衡?
看来,无论是男人做皇帝还是女人做皇帝,天生就会忌惮太子。
以后对睿亲王,要更上心了。
家中有女儿的在心里盘算着能不能结个亲。
总归太子那里是不能送人进去了。
万一将来睿亲王有大造化,也好先占个位置。
裴景明很快感觉到了朝臣们看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年纪大一些的。
寒暄之中带了几分隐晦地打量。
他吩咐下人留意京城的动静,果然,最近打听他喜好的人明显多起来了。
有人盯上他的亲事了。
裴景明马不停蹄赶去了公主府。
“你身边那个胡姑娘呢?”
“在凤藻阁。”
曲凌很是疑惑突然来访的人,“怎么?你找她?”
裴景明直言,“我想带她入宫,请陛下赐婚。”
“你才死了爹,这个时候就赐婚,是不是有点不孝顺?”曲凌吃惊。
虽然他们几个人做事从来不在乎名声,但裴景明也太出格了。
“我怕节外生枝,”裴景明叹气,“陛下几番赏我,我这块肥肉开始吸引苍蝇了。”
他用扇子敲头,“此去并州,没准那边也有人打我的主意,早日定下来可以省去许多的麻烦。”
曲凌莞尔一笑,“王爷真是个香饽饽呢。”
裴景明咬了咬牙,“万一我要是死了,你那胡姑娘还可以继承王府的财富,你不是说她的愿望是嫁高门么?”
“我成全她的心愿,将来我的坟前,也有人烧香。”
“你命长,不会死的,”曲凌面无表情,“我,你,元容姐姐,都会长命百岁。”
翌日,曲凌便特意带着胡映月入了宫。
胡映月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
“公主,陛下会不会看出我说谎?”
“我这是不是欺君之罪?”
“陛下要是生气了,公主您得救我……”
两人坐在马车上,曲凌看见她的手边有什么东西,貌似是折子戏?
“这是什么?”
曲凌拿过来一看,嘴角微微抽动。
“你把你和裴景明的事情编成了戏曲?”
还写得绘声绘色,别有趣味,怪好看的。
胡映月解释,
“我怕时间久了,会记错第一次是怎么说,公主也知道,觊觎王爷的人不在少数,将来问我是如何与王爷相识的肯定很多。”
“那些事都是编出来的,很容易前后不一致,到时候就露馅了。”
“干脆写下来,背熟了,将来我嫁入王府,再交给戏班演几出。”
到时候别人再问她,她只要面露羞涩说,“戏班有唱词呢,那是王爷亲手写的,您得空去看看。”
或者别人问她,“那唱词说的是真的么?”
她点头就行了。
曲凌大为惊叹,“你简直是个天才。”
“趁着还没到,我再背两遍。”胡映月说。
曲凌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
只能点评几句,“这词不好,你再改改。”
皇帝在御花园接见了三人。
“这就是景明藏起来的姑娘?”
她把胡映月拉到跟前,仔细打量。
“长得不错,活泼大气。”
胡映月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娘,我见到皇帝了!
“陛下,儿臣想请您为我和映月赐婚。”
到了这一步,裴景明反而心无波澜了。
皇帝愉悦,“原来你是怕我会棒打鸳鸯,非要你娶个高门贵女,才藏着掖着啊。”
裴景明这一次没有再低头。
而是直面皇帝的眼神,咧嘴一笑,“那会儿,她还没答应嫁给儿臣呢。”
皇帝又问了胡映月很多话。
胡映月口齿伶俐的答了。
偶尔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让人挑不出破绽。
终于,皇帝对裴景明说,“我知道你是怕节外生枝,只是这个节骨眼上,赐婚的圣旨不能下。”
但她还是叫来女官,“拟定赐婚的旨意,盖了印,王爷离开京城之前,交给他。”
“你只管放心去并州,”皇帝笑道,“她留在京城,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事情总算落定。
睿亲王求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
京城无数闺秀心碎不已,茶楼酒肆都在议论这位命好的胡姑娘。
“从来没听过有这样一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听说是驸马的表妹,小门小户的姑娘,被接来京城没多长时日。”
“王爷洁身自好,寻常也不和女眷打交道,只和公主关系要好,听说那位姑娘是公主身边的人,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实在是运气好。”
张韵从父亲口中得知赐婚的消息后,躲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
等哭够了,顶着红肿的眼睛去找她娘,“您一直为我的亲事忧心,这回,可以给我相看人家了。”
张夫人见她没有犯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又很心疼女儿,“不着急,再缓缓,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哪里就急着嫁女儿呢。”
张韵的几位嫂子也变着花样哄她开心。
其中一位无心说道,“当时还以为你要去给他做侧妃呢。”
张韵眼睫轻垂,“我要是自甘为妾,爹娘可白养我一场了。”
其实,那日见过胡映月,她并没有彻底死心。
真正让她放下的,是公主府的那顿饭。
张韵大病一场后,觉晓她根本不配和公主她们坐在一张桌子上。
就算给她机会去做睿王妃,她也不会去了。
真的太可怕了。
她斗不过任何人。
哭,不过是和少女的情窦初开告别。
张夫人观察了女儿几次,见她真的放下了,又开始忧愁女婿的人选。
“我还是觉得,蒋家那孩子好,那孩子稳重,家世也相当。”张夫人和张敬商议。
“你老惦记他干什么?我都和你说了他心里有人。”张敬不乐意。
他才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惦记别人的男人。
张夫人的想法不同,“他能娶到他心中的姑娘么?”
张敬一愣,“不能。”
“那不就得了,”张夫人慢条斯理,“男人嘛,得不到,久了也就淡了,咱们韵儿嫁过去,好生过日子便是。”
“重要的是,都在京城,蒋言诤也不用外放,韵儿不用跟着受苦。”
她女儿心里也惦记过人,得不到也就放下了。
男人只会放下得更快。
能护住女儿一世平安就是了,什么情啊爱啊,图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图这些。
张敬还是不乐意。
他想着明年殿试后,挑个青年才俊。
张夫人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
那是万万不行的。
什么贫寒有志的书生,有多远滚多远。
“咱们让韵儿和蒋言诤自己决定,如何?”张夫人也不逼丈夫。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张敬应了。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宫中,皇帝借着月色,一路缓慢的前往清凉殿。
那里,关着她的弟弟,废帝赵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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