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科幻灵异 > 诡骨匠:纸人点眼不要命啦! > 第4章 阴财阳债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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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生斋后院的水井旁,冰凉的井水哗啦浇在沈厌的右手上。月光惨白,映着他手背上那片狰狞的灼伤。皮肤溃烂发黑,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丝丝缕缕的阴冷秽毒如同跗骨之蛆,顽强地往皮肉深处钻,带来持续的、针扎般的刺痛和麻木。

    沈厌面无表情,一遍遍冲洗着伤口,水流带走表面的脓液和污血,却冲不掉那深入骨髓的阴寒。他体内那股特殊的“炁”在缓慢运转,如同无形的磨盘,艰难地消磨、压制着入侵的秽毒,但效果甚微。吊魂蛛母临死反扑的秽毒,比他预想的更棘手。

    前院传来李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还有请来的几个本家亲戚手忙脚乱重新钉死棺材盖的沉闷敲打声。空气里还残留着硫磺、雄黄、焦糊恶臭和浓重血腥混杂在一起的刺鼻气味。李母的尸体心口那个被蛛母刺穿的孔洞,此刻只剩下一个干瘪乌黑的窟窿,再无半点魂魄残留的迹象。

    麻烦解决了?不,只是掐断了一根最表面的毒藤。那个灰袍人的影子,如同冰冷的毒蛇,盘踞在沈厌的心头。线索在眼前爆开,只留下更深的迷雾和手背上这该死的伤。

    他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水珠落在青石板上,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那秽毒的阴寒,连井水都难以化解。他扯过旁边晾衣绳上一块半旧的粗布毛巾,胡乱擦了擦手,将溃烂的伤口草草裹住,便转身回了前院铺子。

    铺子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李强瘫坐在一张破藤椅上,脸色比死人好不了多少,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看到沈厌进来,他才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弹起身,从裤兜里哆哆嗦嗦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用红布裹着的小包。

    “沈…沈老板…” 李强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的虚脱,“大恩…大恩不言谢…家里…家里实在没什么值钱东西了…这个…这个是我老娘…以前压箱底的…说是…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您…您别嫌弃…” 他把那个红布包小心翼翼地递过来,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沈厌没推辞,也没看那布包,只是伸出裹着粗布的右手,用指尖拈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他随手将布包揣进夹克口袋,声音平淡无波:“事了了。天亮前,按我说的,用石灰混着糯米粉,绕着棺材撒三圈。盖棺后,抬去城西乱葬岗边上的野坟地埋了,越深越好。记住,别烧纸,别哭丧,埋完就走,头也别回。听懂了吗?”

    “懂…懂了!” 李强忙不迭地点头,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都听您的!都听您的!”

    “走吧。” 沈厌挥挥手,像是驱赶一只扰人的苍蝇,转身走向那张摇椅,将自己疲惫的身躯重重摔了进去。竹椅发出不堪重负的**。他闭上眼,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倦意和一丝压抑的痛楚。

    李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往生斋,连那些散落的花圈都顾不上收拾。铺子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白炽灯电流通过的微弱嗡嗡声。

    沈厌在摇椅里瘫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一种沉滞的深蓝,街面上传来第一声清洁工扫帚划过路面的沙沙声。他睁开眼,眼底的血丝尚未褪去,但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似乎被某种更强烈的需求压了下去——饥饿,一种掏心掏肺、仿佛能把胃袋都烧穿的饥饿感。压制秽毒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和“生气”。

    他从摇椅里挣扎起来,动作有些迟缓。走到门口,老槐树的轮廓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沉默。他裹紧了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冷风带着水汽,吹在脸上,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老街还在沉睡,只有零星几家早点铺子亮起了灯,蒸腾出稀薄的热气。沈厌没去那些地方,他的脚步下意识地转向了老街深处一条更窄、更阴暗的岔巷——鬼巷子。这条巷子白天都少有人走,据说早年是乱葬岗填平后修的,阴气重。

    巷子尽头,背靠着一堵爬满枯藤的老墙,孤零零地支着一个小摊。一盏昏黄的、用纸糊的灯笼挂在竹竿挑子上,灯笼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褪色的红字:“鬼包子”。摊主是个干瘦佝偻的老头,裹在一件分不清颜色的厚棉袄里,低着头,慢吞吞地掀着蒸笼盖子,白蒙蒙的水汽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肉香和纸灰焚烧气味的暖意。

    沈厌走到摊前。那老头头也没抬,仿佛没看见他这个人。

    “一笼肉包,一碗汤。” 沈厌的声音有些沙哑,从口袋里摸出李强给的那个红布包,也没打开,直接放在油腻腻的木案板上。

    老头布满老年斑的枯手停了一下。他终于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在昏黄的灯光下没什么神采,只是扫了一眼那个红布包,又看了看沈厌裹着粗布、隐隐透出黑气的右手。他那张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拈起了那个红布包。

    布包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铜钱。钱体厚重,边缘圆润,带着岁月沉淀的暗沉铜绿。钱文是篆书的“永通万国”四字,笔划深峻,透着一股古朴的力道。在通幽眼的视界里,这枚铜钱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沉凝的暗金色光晕,光晕深处,似乎还缠绕着几丝极淡的、如同凝固血痕般的殷红。

    老头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铜钱,冰凉的触感似乎让他浑浊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他沉默地收起铜钱,从热气腾腾的蒸笼里夹出四个皮薄馅大的白胖包子,放进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碟里。又拿起一个同样粗陋的陶碗,从旁边一个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大锅里舀了大半碗浑浊的、飘着几点油星和葱花的热汤,一起推到沈厌面前。

    沈厌没说话,拿起一个包子,也不怕烫,直接咬了一大口。肉馅紧实,汁水丰盈,带着浓郁的肉香。但在通幽眼的视界下,那包子的面皮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肉馅则是一团蠕动着的、暗红色的不明胶质物,散发着淡淡的阴冷气息。碗里的热汤,更是翻滚着一团团灰白色的絮状物,如同烧化的纸灰。

    这是给“那边”享用的东西。活人吃了,轻则上吐下泻,重则阴气侵体。但沈厌的体质特殊,他需要这阴冷的“食气”来暂时中和体内翻腾的秽毒,填补那被过度消耗的“生气”。

    他吃得很快,近乎狼吞虎咽。冰冷的“食气”顺着喉咙滑入胃袋,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轻微刺痛的饱腹感,也稍稍压制了手背上那持续不断的阴寒侵蚀。一碗汤灌下去,身体里那种掏空般的虚弱感总算缓解了一些。

    就在他放下空碗,准备离开时——

    “喂!老鬼头!给我也来俩包子!饿死鬼啦!”

    一个尖细、带着点油滑的声音突然在沈厌背后响起。沈厌转头,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不知何时蹲在了巷子墙根下的阴影里。那是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男孩,穿着件打满补丁、脏兮兮的破棉袄,小脸冻得发青,脸颊上还有两块明显的冻疮。他缩着脖子,一双眼睛却贼亮,直勾勾地盯着蒸笼里冒出的热气,喉咙里咕噜作响。

    “小豆子,今天有‘硬货’啊?”老头瞥了那男孩一眼,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嘿嘿,刚在城隍庙后头摸到点‘供尖儿’…” 叫小豆子的男孩吸溜着鼻涕,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硬的、沾着香灰的馒头,炫耀似的晃了晃,随即又眼巴巴地看着蒸笼,“老规矩,两个素馅的就行!汤…汤就不要了。”

    老头没说话,慢吞吞地夹了两个包子放在一片干荷叶上,递给小豆子。

    小豆子欢呼一声,接过包子,也不怕烫,张嘴就咬。他吃得极其投入,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满足地眯着眼,发出含糊的哼哼声。但吃着吃着,他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那双贼亮的眼睛猛地抬起,死死盯住了沈厌——准确地说,是盯住了沈厌脚边地上,刚才他放碗时不小心溅出来的一滴汤汁。

    那滴汤汁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迅速凝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凝固油脂般的灰白色。

    小豆子的鼻子用力抽动了两下,脸色瞬间变了。他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跳起来,手里的半个包子都掉了,也顾不上捡,只是惊恐地指着沈厌,又指了指那滴灰白色的凝液,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刚才吃的…付的什么钱?!”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沈厌揣着铜钱的那个口袋位置,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那…那铜钱上沾的…是生魂的血气!还有…还有凶宅的怨土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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