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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凌晨两点,市局大楼依旧灯火通明,但物证科的角落却陷入了死寂。一名年轻的技术员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姿势仿佛只是工作累了,想稍作休息。
然而,他冰冷的皮肤和僵硬的四肢无声地宣告了死亡的降临。
法医初步检查的结果让赶来的林志远倒吸一口凉气。
死因是突发性心脏骤停,但诡异的是,死者的双眼瞳孔扩张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远超普通心梗患者的生理极限,仿佛在临死前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摊开的双手。
左右掌心,各印着一枚清晰无比的指纹,那纹路盘旋交错,既不属于死者自己,也不属于数据库中的任何一人——它与三天前周振国尸体上凭空再生的那套未知纹路,一模一样。
林志远脸色凝重地迎上匆匆赶来的沈默,声音压得极低:“死者叫王斌,昨晚值夜班。我查过了,他就是负责整理周振国遗物清单的那个技术员,亲手接触过那枚铜质袖扣。”
沈默的目光扫过现场。
王斌的右手食指指节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有轻微的骨骼错位痕迹,像是被人用巨力强行向手背方向弯折到了极限。
他没有立刻去触碰尸体,而是径直走向王斌的电脑。
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一个未发送的邮件草稿界面上。
标题栏写着:《关于3号物证柜异常情况的紧急报告》。
正文只有两行字,像是匆忙间敲下的呓语:“我昨晚梦见自己用手刮自己的皮,就像在刮掉一层旧墙纸……醒来后,我发现指甲缝里全是皮屑。我化验了,那不是我的。”
沈默的心猛地一沉。
刮掉自己的皮……新生出的指纹。
这两件事在他脑中瞬间串联起来。
他立刻转身,对林志远命令道:“马上调取物证室的出入库记录,我要知道那枚袖扣在案发前的所有动向,精确到分钟。”
记录很快被调来。
结果显示,就在昨天下午,也就是案发前一天,编号为“A074”的物证——周振国的铜质袖扣,曾被王斌短暂取出,理由是“补充高清细节照片,归档备案”。
借出时间一小时,归还后直接入了库。
线索的终点,再次指向了那枚小小的袖扣。
沈默没有片刻耽搁,驱车重返市殡仪馆的停尸房。
冷气依旧,福尔马林的气味似乎比上次更加浓烈。
陈姨听到他要再次检查周振国的遗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躲闪,透着一股后怕的慌张。
“沈……沈警官,”她声音发颤,“那天之后……我就觉得那东西邪门。我……我没敢再让它跟尸体放一块儿,找了个密封袋把它装起来,锁进了最里间那个废旧的铁皮物证柜里了。”
沈默跟着她走到停尸房最深处。
那个老旧的铁皮柜锈迹斑斑,像是上个时代的产物。
陈姨用一串生锈的钥匙打开了锁,一股陈腐的冷气扑面而来。
柜子深处,静静地躺着一个透明的物证密封袋。
袖扣还在里面。
但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清楚地记得,上次他把袖扣放回袋中时,袋子是干燥的。
可现在,那密封袋的内壁上,竟附着着一层薄薄的细密水雾,仿佛袋子内部的某个东西,曾在密闭环境中剧烈升温,而后又缓缓冷却。
戴上无菌手套,沈默小心翼翼地取出袖扣。
金属的触感比预想中更冷,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他打开便携式勘察灯,切换到紫外线模式。
紫光照射下,袖扣表面的字迹赫然在目。
“你无痕”三个字,颜色比三天前更加深邃,如同墨滴彻底渗入了金属肌理。
更让他心惊的是,字迹的边缘,出现了一丝丝如同蛛网般的细微裂纹,正从笔画的末端向外蔓延。
这东西……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生长”。
回到警局的实验室,沈默摒弃了所有关于“诅咒”的迷信想法,开始着手一个大胆的模拟实验。
他找来一枚材质、重量与袖扣相仿的普通金属扣,将其置于一个恒温箱中,并接入微弱的生物电信号,模拟人体最基本的接触环境。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金属扣毫无变化。
实验失败了?不,或许是缺少了某个关键的“引信”。
他向法医要来了封存的周振国尸体样本——一缕含有完整毛囊的头发。
他将这缕头发小心地贴附在那枚普通金属扣的背面,再次启动了生物电信号模拟。
这一次,奇迹发生了。
在实验进行到第十三个小时的时候,高精度显微镜的监视器上显示,金属扣光洁的表面,开始浮现出一些极其微弱的划痕。
它们很浅,肉眼几乎无法分辨,但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划痕竟慢慢加深、连接,最终勾勒出的形态,与王斌掌心和周振国身上那套神秘的指纹纹路,有着惊人的相似!
沈默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诅咒,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信息复制”现象!
周振国临死前那股不甘、恐惧与悔恨交织的极端情绪,那种强大的“执念”,被某种未知的原理“刻录”进了这枚与他朝夕相伴的袖扣之中。
这枚袖扣成了介质。
而要激活并“读取”这段信息,则需要一个生物学上的“钥匙”——接触者的DNA。
一旦有人触碰袖扣,其生物信息便会成为引信,启动袖扣内储存的“执念程序”。
这股执念会反向侵蚀接触者,在精神上制造幻觉(刮皮的梦),在物理上则强行复制那套代表着“审判”的指纹。
王斌的死,是因为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信息层面的强行改写,导致了系统性的崩溃,心脏骤停只是最终的结果。
他那被折断的手指,或许正是在梦中,他自己试图刮掉皮肤时,无意识中做出的自残行为。
“审判”……究竟是谁的审判?
沈默立刻调出了二十年前那桩银行抢劫冤案的全部卷宗。
泛黄的纸页散发着霉味,将他拉回那个草菅人命的年代。
死者的名字,周文海,赫然在列。
卷宗里记录着,周振国作为关键目击证人,一口咬定周文海就是劫匪,并提供了伪造的“关键证据”,最终导致周文海被判处死刑,迅速执行。
沈默一页页翻过,直到档案的末页。
那是一张周文海的直系家属签收死亡通知书时的现场照片。
照片上,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正在签字,而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没有哭,只是死死地盯着镜头,那双眼睛里没有孩童应有的天真,只有一片冰冷的、超越年龄的仇恨。
沈默将这张老照片放大,截取出男孩的面部特征,与殡仪馆外围监控这几天拍到的一个可疑男子的影像进行比对。
完全吻合。当年的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
监控显示,这个男人从未踏入殡仪馆报案,也没有靠近过周振国的灵堂,甚至没有与任何人交谈。
他只是每天黄昏时分,会准时出现在殡仪馆对面的街角,如同一尊雕像,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越过围墙,长久地凝视着焚化炉那高耸的烟囱,直到最后一缕青烟散尽在暮色中。
沈默缓缓合上档案,指尖在那枚冰冷的袖扣照片上轻轻划过。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那个潜藏在暗处的复仇者:“下一个接触袖扣的人……会是谁?”
然而,这个问题之后,一个更深、更广阔的恐惧在他心中升起。
他所发现的“信息复制”理论,完美地解释了眼前的案件,但这种理论本身却像一个潘多拉魔盒。
这种以“物”为载体,以“念”为刻刀的现象,难道只存在于这一枚小小的袖扣上吗?
或许,在那些被尘封的历史长河中,早已有了无数先例,只是它们的语言,一直无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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