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科幻灵异 > 阴阳剥皮人 > 第四十一章-冷 是因为有人在哭
最新网址:www.00shu.la
    窗外的风声裹着焦糊味钻进解剖室通风口时,沈默的镊子正悬在死者右耳后方三厘米处。

    那里有片指甲盖大小的霜花,放射状纹路从中心点向外延伸,边缘锐利得像用手术刀刻出来的。

    “沈老师?”实习生小王抱着记录本站在门边,白大褂口袋里的笔漏了墨,在布料上洇出个蓝黑色的圆斑,“王队说市局法医科刚传了第六例的复检报告,体表霜花形态和这具完全一致。”

    沈默没应声。

    他把镊子换成棉签,轻轻扫过霜花边缘——霜屑落在载玻片上,在显微镜下泛着冷光。

    解剖室的空调恒定在25℃,墙面温度计显示25.3,但他后颈的汗毛却根根竖起,像被无形的冰针刺着。

    “把恒温箱调25℃,”他摘下橡胶手套,指节抵着操作台,“把这块皮肤组织放进去。三小时后,你留在这儿盯着。”

    小王的喉结动了动:“可...您上周说恒温环境下,异常结晶应该停止生长。”

    “所以要验证。”沈默转身时白大褂下摆带翻了托盘,金属器械哐当坠地。

    他弯腰去捡,余光瞥见墙角的老式挂钟——指针正指向上午十点十七分。

    和昨夜第七中学男尸的死亡时间分毫不差。

    三小时后,解剖室的荧光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突然闪了两下。

    小王的手机闹钟炸响时,他正趴在操作台上打盹,被惊得差点撞翻显微镜。

    当他凑近恒温箱观察时,后槽牙不受控制地打战——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霜花,此刻已蔓延至整个载玻片边缘,放射状纹路的尖端,竟齐刷刷指向西北方向。

    “沈老师!”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它...它还在长!”

    沈默冲进解剖室时,白大褂都没扣好。

    他盯着恒温箱里的载玻片,喉结滚动两下,摸出手机翻出张老照片——1982年第七中学的平面图,井台的位置正标在西北方。

    “联系市气象局。”他掏出钢笔在记录本上狂草,字迹力透纸背,“调阅近一周城西区域的夜间地表温度和湿度数据。”

    同一时刻,市博物馆的文物库房里,苏晚萤的马尾辫扫过落灰的档案盒。

    她蹲在满地资料中,指尖停在一份标注“老城记忆展展品清单”的文件上——最后一行写着:“非实物展品:1982.1.17极寒夜井心冰芯,封存在50×50×50cm亚克力盒中,无实物留存记录。”

    “不可能。”她喃喃着翻到下一页,一张泛黄的照片飘落——冰芯被托在戴手套的手掌上,表面结着蛛网状裂纹,背景里能看见第七中学的老校门。

    “原来不是‘无实物’,是‘有实物’。”她把照片塞进帆布包,转身时撞翻了靠墙的木架,一叠志愿者登记表哗啦啦散在地上。

    吴奶奶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她拎着个掉漆的铜手炉,炉盖缝隙里飘出姜糖的甜香,灰白发丝用蓝布带扎着,和照片里1982年那个缩在井边的姑娘有七分相似。

    “姑娘,找冰芯的事?”老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陶碗,“我烧了四十年暖炉,就等有人来问。”她在苏晚萤身边蹲下,手炉的热度透过布料渗进苏晚萤膝盖,“那年冬天冷得邪性,井里冒黑雾,冰面硬得能当镜子照。那孩子掉下去时,我们十几个人围在井边,手刚碰到冰面就像被烙铁烫了——不是烫,是冷得疼。后来警察来捞人,说那孩子的尸体硬得像块冰雕,脸上还挂着笑。”

    苏晚萤注意到老人的指甲缝里沾着炭灰:“您每到三月就来展厅烧暖炉?”

    “烧给冰芯看的。”吴奶奶从手炉里掏出块烤得焦黑的姜,“他们说这是纪念,可我知道,这冰芯里冻着的不是井水,是我们的怕。怕伸手,怕担责,怕自己也掉进去。”她突然抓住苏晚萤的手腕,指甲掐进她脉门,“你去查查,那些病倒的人,是不是都在冰芯前站了三分钟以上?”

    此时,三公里外的小吴正盯着电脑屏幕,键盘敲击声像机关枪。

    他的圆框眼镜蒙着层雾气——是对面窗台上的泡面腾起的热气。

    “找到了!”他突然拍桌,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五月一号开展至今,驻足冰芯展区超过180秒的观众,共有117人。”

    屏幕上的热力图开始闪烁。

    红色光点代表死者活动轨迹,黄色光点代表驻足人群路径——两者在第七中学、老城区菜市场、市立医院急诊室完美重叠。

    小吴的手指颤抖着调出体温监测数据:“第一天降0.6℃,第二天0.7℃,第三天0.8℃...到第七天,直接掉到3.7℃。这哪是生病,这是...”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这是被那段冷,一点一点冻进骨头里了。”

    解剖室的电话在凌晨五点十七分响起。

    沈默接起时,听见小吴的呼吸声像拉风箱:“沈哥,我建模了。病例增长和‘凝视时间×观众密度’成正比,R²值0.98。”

    沈默把钢笔帽咬得变形:“我在气象局拿到数据了。城西夜间地表温度比全市低2.3℃,湿度高15%。”他低头看向记录本上的推论——“低温非环境所致,而是从人体内部‘结晶’而出”,笔尖戳破了纸页,“我现在去博物馆,带热成像仪和次声波检测仪。”

    博物馆展厅的玻璃幕墙在晨光里泛着冷蓝。

    沈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T恤,背着摄影包混在晨练团里。

    他在冰芯展柜前驻足时,手表内侧的微型热成像仪开始震动——显示屏上,周围观众的额前区域跳出淡蓝色斑点,像撒了把碎冰渣。

    “各位游客注意,请勿触碰展柜。”讲解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默假装调整相机角度,用刮片轻轻扫过亚克力盒边缘——沾起的结晶在紫外线笔照射下泛出幽绿。

    他摸出试管收样时,分贝仪突然发出蜂鸣:18Hz,和档案馆里1982年寒潮的风噪频谱完全重合。

    “沈医生?”

    熟悉的声音让他后背绷紧。

    陆馆长站在展柜另一侧,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您不是说从不信这些‘老古董的脾气’?”

    沈默把设备塞进摄影包,动作慢得像在拆解炸弹:“陆馆长,我需要撤展。”

    “不可能。”陆馆长的手指叩了叩展柜玻璃,“这冰芯是老城记忆的活化石,我们唤醒它,是为了让后人记住那场寒潮里的人性温度。”

    沈默从包里抽出份文件。

    第一页是死者皮肤霜花的电镜图,放射状纹路像张开的蛛网;第二页是吴奶奶蹲在展柜前烧手炉的照片,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她的脸却裹在白雾里,看不出表情。

    “你们纪念的是冬天,”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它记住的是死亡。”

    陆馆长的手指在文件上顿住。

    窗外,那只总在井台旧址转悠的流浪狗阿黄正蜷成毛团,背上的毛发结着细霜,却连尾巴都没动一下。

    离开博物馆时,沈默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小吴的消息弹出来:“今天截至中午十二点,驻足超三分钟的观众新增32人。”他抬头看向展厅入口,有个举着摄像机的身影闪过——穿红色冲锋衣,背着“市新闻”的采访牌。

    风又起来了。这次的焦糊味里,混着点新烧的炭香。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