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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里烛火摇晃,几个男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轮廓扭曲。云知夏的视线停在那本摊开的账本上,满页都是看不懂的符号。她的指尖刚搭上鲨鱼皮封面,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指尖的触感不对。这股凉意让她心口一紧。
娘的账本,不是这个味儿。
每年端午过后,娘总会把账本抱出去晒太阳,纸页里都浸着艾草的干香。
指尖摸上去,是温热的,像娘的手心。
可眼前这本,只有一股死气。
这股寒气,和当年她扶着娘亲棺椁时,从指尖传来的感觉一样。
喉咙干得发疼,眼眶也热了起来。
娘,你当年翻着它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察觉到柳承业不对劲了?
云知夏压下情绪,却听到沈万山平淡的声音。
“云姑娘,”沈万山点上一炷香,稳稳插入铜爐,“一炷香为限,看不懂,就请回吧。”
她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云小墨正踮着脚,小眉头紧紧拧着。
身后“吱呀”一声,密室的门被推开。
云知夏下意识回头,萧珏的身影正好逆光而入,将门口的光亮堵住。
他从亲卫手里接过一本发黄的册子,翻了几页,随即蹲下身,手指戳在一个九宫格图样上。
他的视线与云小墨齐平,声音放低了些。
“看这儿,‘甲’字,对应第一行第二列,跟你娘教你的坐标图,是一回事。”
云知夏看见,儿子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萧珏看他额角渗出细汗,从袖袋里摸出个刻着“墨”字的暖手炉,塞进他手里。
“我的炉子里加了艾草,暖手,也提神。”
紧随其后的顾晏尘没有说话,云知夏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小墨快秃了的炭笔上,随即从行囊里摸出小刻刀,几下削出了笔锋。
“削尖了,好写。”他将笔递给小墨,声音很轻。
慕容熙可不安静。
他拎着一小袋薄荷糖糕,直接换下云小暖手里的栗子糕。
“那个太干,吃这个,保管比萧珏那破炉子管用!”
云知夏看着他凑到女儿身边,一面帮小暖理了理歪斜的帕子,一面塞了颗薄荷糖到她嘴里。
“我们小暖帮哥哥擦手辛苦了,吃糖甜甜嘴!”
说完,他拿眼梢瞥向萧珏,下巴抬得很高。
“王爷的炉子再暖,能有我给小暖塞糖贴心?”
萧珏轻哼一声。
“我能教小墨看坐标,你会?”
云知夏看着儿子一把抓起顾晏尘削好的炭笔,唰唰两笔,在石板上画出纵横两条线,算盘珠子拨得飞快。
“哎呀,标反了!”
小墨重新画好,用小指甲在上面划拉了两道横线,指着账本上一个符号,大声喊道:
“这个符号,横三竖二,对着萧叔叔书上的九宫格,是个‘柳’字!”
他攥着石板跳起来,炭笔差点甩飞,又被他慌忙按住,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亮得出奇。
“娘亲!是‘柳’字!跟那个后爹一个姓!”
他还特意把石板举到萧珏面前晃了晃。
“萧叔叔,你这法子真灵!一下就通了!”
云知夏的余光看到,顾晏尘看着那支笔在石板上划出痕迹,一直垂着的手指动了动,又从袖中摸出另一支削好的备着。
云小暖立刻踮起腿,一双小胖手紧紧扣住石板两侧帮哥哥扶稳,身体还因此晃了一下。
密室里,云知夏听着炭笔划过石板的沙沙声,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小墨的指尖蹭上了炭灰,小暖立马掏出自己绣着小太阳的帕子,鼓着脸颊,呼呼地给他吹,想把灰吹掉。
结果帕子不小心蹭到了小墨的鼻尖,留下一个灰点。
云小暖盯着那个灰点,捧着肚子咯咯直笑。
“哥哥变成小花猫了!”
小墨也咧开嘴笑,可云知夏却发现,女儿的笑声停了。
只见小暖的小鼻子用力嗅了嗅,脸色变了,一下扎进哥哥怀里,小手死死攥着他的袖子。
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账本上,声音发抖,也砸在了云知夏的心上。
“哥哥……那个‘柳’字……好冷!是冬天河里的冰!”
女儿指着账本上的符号,小脑袋摇个不停。
“就是它!写这个字的人,心里头全是恨!”
云知夏看到儿子身体一僵,立刻反手抱紧妹妹,学着大人的样子轻拍她的背。
“不怕,暖暖不怕,萧叔叔会把坏人打跑。”
他把自己的暖手炉塞给妹妹。
“拿着,别把我们家小花猫的鼻子冻着!”
云知夏瞥了眼萧珏,发现他一直紧绷的下颌线条松了半分,可一转眼对上慕容熙,又沉下脸。
“我的炉子,能暖两个。你的糖,只能甜一个!”
慕容熙见小暖含着薄荷糖笑了,立刻又从怀里掏出个绣着“暖”字的小荷包,塞到她手里。
“给你装糖,比萧王爷那铁疙瘩轻便,想什么时候吃都行!”
孩子们这么一闹,解谜反而顺畅许多。
一个又一个字符被解开。
当最后一个字符被解开,真相拼凑完整,一股凉气从云知夏脚底升起,让她全身僵住。
死因,为继父柳承业所害。
解药线索,指向神农谷,和一枚凤血玉佩。
石板上,“柳承业”那三个字,刺得云知夏头晕目眩。
账本封皮上那股死气,此刻终于找到了源头,沿着她的脊椎一寸寸爬上来,让她指尖发麻。
竟然是他。
她曾无数次指着这三个字教小墨:“咱们就这么记,柳承业,总穿一身青布衫,左手上有道疤,爱喝碧螺春。”
也曾让小暖凑近账本,记住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小暖,记住这个味道,往后碰见柳承业,就能认出来!”
她记得,小墨在石板背面画了个穿长衫的小人,左手上特意加了道疤。
而小暖则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地说:“我记住了!冷香跟他一样坏!”
那些画面,此刻不断地折磨着她。
云知夏的目光越过孩子,最终落在了萧珏身上。
男人正低声指点着小墨,烛火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
一个念头毫无道理地冒了出来。若是五年前,她没同他闹到那步境地,凭靖王府的势力……
掌心的刺痛让她回过神,原来不知何时,指甲已深深掐入了肉里。
她唇边露出一声轻嗤,满是自嘲。
不会的。
云知夏看着那个男人,心里一片沉寂。
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这对流着他血脉的孩子,为了他靖王府不容玷污的颜面……
归根结底,与她云知夏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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