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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栗知好不容易止住了点眼泪,在看到自己妈妈来的那一刻,心脏好像被捏住了似的,她张开嘴巴,嚎啕大哭。
为什么这个她一直尊重着的校长会这样可恶。
她才不是坏孩子呢......
栗母见状,手里的包都不要了,直接冲上去抱住女儿,检查着她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发生什么事情了?大晚上的不让我家孩子回去,让她一个人在你办公室里哭成这副模样!”栗父严肃地发问道,都有些审问犯人的那个劲了。
如果面前这校长真的欺负了他的女儿。
他哪怕就是不要今年有可能升职的机会,也要亲手揍这禽兽一顿。
校长也不怂,在沙发上稍微动了动屁股,回答道:“别急着审判,你们应该先问问自己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课攻击老师,还搬出《宪法》来耍宝,算她平常书读得多?这也就算了,竟然还在班级里带头起哄......”
栗知想要上前反驳。
照这校长的描述方法,红的绿的蓝的白的全部都是黑的。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栗父先坐到了沙发上,微微撑起手,在实木桌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气场强大:“你不是要让我女儿说吗。”
“怎么现在一直是你在说?”
栗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纸巾,擦了擦栗知脸上的泪痕,轻声安慰着:“不哭了。”
“爸爸妈妈相信你不是坏孩子,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好。”
栗知记忆力很好,把课堂上那位女老师说过的所有恶毒的话,全部都复述了一遍。
校长感到头顶上方有两道压迫感极强的视线。
他原本想拿起茶杯的,不料失手打翻,只能有些尴尬地解释道:“那位老师说来也惨,都已经四五十岁了,试管一直都没做上。”
“她因为被婆家催着生孩子压力很大,所以有的时候可能情绪太过激了......”校长含糊其辞地避开了问题实质。
态度已经与一开始完全不一样了。
看了眼时间后,校长又说:“孩子你们就先带回去吧,别耽误她写作业。”
“明天做个全校道歉,事情也就算过去了,如何?”
跟老师顶嘴的这一点肯定是要罚的。
如果不以儆效尤,其他学生跟风模仿怎么办?
没想到,栗母丝毫不愿意退让。
她走到了栗知的身前,半挡住她,低声反问:“我女儿做错什么了,就要在全校面前道歉?”
“我也是一名老师,教育并不是把一个孩子塑造成大人想要的样子,如果学校只教会她遇到不公平的事情要忍耐,连被人身攻击了都不敢反抗。”
“这个国家还有什么未来?”
强国必先强教,强教必先强师。
栗知内心澎湃,早知道她就跟着自己的妈妈学申论了。
花钱看那些破网课有什么用!
既然父母都这么给力,那她也不能拖了后腿!
“我可能因为当时情绪过于愤怒,有用词不当的地方,我接受向老师道歉的处理方式。”栗知攥紧着双拳,身影笔直。
她不卑不亢:“但是那位老师也需要向被她辱骂的学生们进行道歉,这其中并不只包含我一个人。”
这才是正确的闭环。
栗母眼中满是欣赏。
“我女儿说得没错。”栗父站了起来,口吻虽是提问,但却像是直接传达命令一样:“就按照她说的来处理,如何?”
一家三口都不等校长回答,径直推门离开。
只是栗母站在校长室门口狐疑了一下。
她在刚才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现在却不见了。
“妈妈,怎么了吗?”栗知跟随着母亲的目光,也回头望了望漆黑一片的走廊。
什么人都没有。
江朔野回到家时,奶奶已经做好晚饭在等他了。
祖孙俩平常的交流其实并不算多。
但无论奶奶说什么、问什么,江朔野都会回应。
吃饭期间,江奶奶将口袋里的一张小纸条放在了桌上,推到江朔野的面前。
纸被折了一下,没有完全展开,只能看得清楚最后面是几个数字。
江朔野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不敢说。
“这是我向你姨妈要到的联系方式......这上面是你......母亲的电话。”奶奶小声地说着,偷偷观察着孙子冷淡的脸。
她打听到了不少消息:“你妈妈已经再婚了,听说男方是在教育局里工作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你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虽然快要十几年没有联系,但你毕竟还是她的儿子。”
为此,江奶奶特地都没让孙子洗碗。
等他一吃完饭,就赶他回了自己的卧室里。
江朔野紧紧攥着纸条,沉默地坐在床边。
墙上的老式挂钟似乎卡在了九点一刻,像是他停滞住的呼吸。
11位数的电话号码,他只要看一眼就能记住。
但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拇指始终无法摁下。
他其实理解母亲当年离开的原因,父亲家暴,她不过为了活下去而已。
不带上他,同样也是为了活下去。
指尖忽然一烫。
“嘟——”
电话不小心拨了出去。
江朔野原本想挂断的,没想到电话对面的人接通得很快。
早已陌生了的声音响起:“喂?请问是运送钢琴的师傅吗?”
江朔野愣着,有股电流划过他的脊椎。
他喉咙口哑了良久,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喂?是听不见还是什么?怎么不说话呀?”江母皱紧着眉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才发现打来的号码是外地的。
不像是她约的搬货师傅。
正要挂断电话时,一个粉粉嫩嫩的小男孩从浴室里跑了出来,嘻笑着喊道:“妈妈!妈妈,好多泡泡......”
电话另一头,江朔野很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小男孩在叫妈妈的声音。
他左耳突然开始胀痛,连着太阳穴都有“突突突”的跳动感。
就在电话真的要挂断时,他才忍着痛意喊了一声:“妈。”
无比陌生的词汇。
江母给儿子擦湿发的手停住了,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她叫来住家阿姨把孩子带回卧室去穿衣服,然后独自走到了客厅角落里。
声音明显压低了八个度:“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一句话道明了许多意思。
其中,厌恶感最明显。
江朔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缓,喉结却止不住地在滚动,他问:“这些年,您过得还好吗?”
母亲声音冰冷:“在你没打这通电话之前,一切都好。”
“听着,我现在没有工作,就是一个家庭主妇,如果你是想要问我要抚养费还是什么,我一分都没有,你去找你......”
“我不要钱。”江朔野打断了,敛起的眼眸中夹满冷漠。
原来他的关心都是令人憎恶的。
江母觉得这通电话就是莫名其妙,所以语气也显得有几分咄咄逼人了起来,“那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我的电话又是谁给你的?”
她真该和以前的所有穷亲戚都断了联系!
江朔野缓缓站起身,走到了桌子旁边。
台面上的那只跳跳虎挂件已经缝好了,坐在很显眼的位置上。
他伸手拿起,“请帮我一个忙吧。”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打扰您。”
他的妈妈没有不在,只是成为了别的孩子的妈妈罢了。
“什么忙?”江母问。
她是在等自己的丈夫回来后,才反应过来。
这举报材料里的女老师不是只骂了女学生么,又没骂他,要他瞎出头做什么。
只不过这能给她丈夫的工作加点“业绩”,也挺好的。
*
栗知照旧一大早在学校旁边的文具店里等。
和老板娘聊天的过程中,得知她昨天又被偷了好几支进口钢笔,其中有一支进价都要三百块呢。
“这小贼也太嚣张了吧!”栗知环视四周,小声说道:“最近来得最频繁的那个人有可能就是小偷。”
“我看心理书上说,偷东西是会成瘾的!”
话音刚落,栗知就看到了江朔野的身影。
她直接跑出文具店,有个同样准备离开的学生撞到了她。
“不好意思!”栗知先道歉,拎了一下自己肩膀上滑落下来的书包肩带。
她跑到了江朔野的身边,喘着气问:“昨天放学的时候你去哪了呀?”
也不管这少年依旧不搭理她。
栗知往前跑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倒着走路,下巴微微扬起了些:“你真应该看我昨天晚上在校长办公室里是怎么大杀四方的。”
“我为咱们班里的女生都争取来了应有的道歉!”
闻言,江朔野抬了抬眼,声音有点沙:“你大杀四方?”
“没哭鼻子就不错了吧。”
栗知差点儿自己踩到自己的脚。
她这同桌难道是江半仙吗?
怎么突然料事如神起来了。
“我才没哭好吧......”栗知嘴硬地说着,手已经在不自觉地摸鼻子了,“该哭的人明明是那邪恶老头才对!”
路上学生很多,有几个高三的一边走一边闹。
江朔野没再和栗知说话。
只有当她挡住自己的路时,才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让开。”
栗知撇了撇嘴,继续往前面走着。
高二六班今天莫名安静,走廊上也没有值日的同学。
难不成老师提前过来看早读啦?
栗知加快了些脚步,一条腿刚跨进教室前门时,头顶上方响起“嘭——”的一声巨响。
栗知受到惊吓,下意识地想往外面躲,不巧撞到了江朔野的怀中。
江朔野也是出于本能反应,一条手臂护住了她的后脑勺。
无数小彩带从半空中缤纷落下。
人堆里,有个同学看着门口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脑抽地说了一句:“新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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