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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楼前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硕大的虎尸前更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梁掌柜亲自端着托盘,盛来三大碗酒,高高举起叫道:“大官人,请满饮此凯旋酒!”
西门庆在滑竿上端过酒来一饮而尽,众人雷鸣般一阵叫好。
有人叫道:“大官人连根汗毛都没少,想来秦会长要赔的裤衩子都不剩了!”
西门庆临行前,曾在东城门外与秦风打赌,如今居然毫发无伤打虎归来,一赔十的赔率,秦风算是赔到姥姥家了。
众人是一阵大笑,在人群中推出一人,正是五十里园村曹里正。
曹里正带着身后七八个汉子,当街向西门庆跪倒,道:“西门大官人,俺村遭了洪灾,全凭您拼死筹银才能重建家园,您放心,今后只要大官人一句话,全村老少爷们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西门庆点点头,本想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谁知人群一分,纷纷叫道:“快让一让,王押司来了。”
西门庆融合两世记忆,心知此人正是阳谷县押司王允。
王允面容清瘦,走上前道:“打虎英雄何在?县尊大人在衙前等候,且下了滑竿随我来。”
两人本就相识。
当下,西门庆下了滑竿穿过人群,随王押司前往县衙。
走了不远,县令吕轼带着县主簿胡月和三班衙役,站在石阶上等候。
吕轼今日身着正装,一身洗得褪色的绿色圆领大袖官服上补丁爬满袖口,唯有衣襟接缝处隐约闪着黯淡金线,提醒着这朴素身影原是本地七品父母官。
见虎尸匍匐于身前,吕轼伸手指着怒道:“你这畜生,坏了许多百姓性命,合该如此死法!”
西门庆上前躬身向吕轼见礼。
吕轼见西门庆胸前衣襟撕裂,当下关切的问道:“你昨夜怎生打死的老虎?”
西门庆当着官员百姓,将打虎过程又“吹”了一遍。
昨夜在景阳冈上,他已经向李成等猎户“吹”过一遍了,现在轻车熟路熟得很。
一番话,听得衙前百姓官员都惊呆了。
吕轼捋着胡须,先称赞了西门庆一番,笑道:“你为我阳谷县除一大害,这是一千贯赏钱。”
王允押司带着两个衙役搬来一口木箱,箱中尽是整整齐齐的一贯贯铜钱。
吕轼身后转出一人,正是秦风,他冷哼一声也令人搬来一口小木箱,内盛五百贯赏钱,正是阳谷商会悬赏的打虎赏钱。
西门庆向吕轼摆摆手,笑道:“小的本就是阳谷人,为家乡分忧要什么赏钱?”
他不是看不上这一千五百贯钱,而是知道此时正是舍小钱,立大义的时候,将来“揭龙鳞”,能有个好名头比什么都重要,岂能贪图这些蝇头小钱?
吕轼一愣,和蔼的问道:“你当真不要赏钱?”
当下,西门庆抱拳禀道:“小人闻知不少猎户因这头大虫丢了性命或受了责罚,斗胆请大人把这些银钱散与众猎户去用。”
吕轼微微颔首,道:“既是如此,任从你就是。”
西门庆就在县衙前,唤来猎户李成等人,把赏钱散与他们,吩咐道:“每家猎户,葬身虎口的送去五十贯钱,重伤的送去三十贯钱,轻伤的送去十贯钱,昨夜你等帮我出力,每人也领三十贯钱,切莫嫌少!”
众猎户高兴极了,咧嘴啃着银钱边角,四围百姓喝彩叫好声喝彩声震得四周民宅瓦片直抖。
一名老猎户们粗糙的手指搓着铜钱,黧黑的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李成低声告诉西门庆:“他儿子前些天……哎……也被那大虫吃了……只找到一只血鞋。”
锁灵在神识中冷笑:“呵,县衙剿不了虎患,只叫这些猎户去送死,哼,今日发些赏钱,倒成了青天大老爷恩典?”
西门庆摇摇头,这事儿没法子说,县尊大老爷的话,谁敢不听,谁敢不从?
锁灵又在他神识中高叫:“废柴,拿出演技来,这时候正是‘洗白’自己的大好机会!”
西门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又搬过秦风身边的五百贯赏钱置于衙前,双手抱拳禀报吕轼道:“县尊在上,小人以往做了许多糊涂事、亏心事,自此愿洗心革面,此钱情愿捐纳给县衙,请吕大人代行些修桥铺路之事,还望大人恩准。”
吕轼闻言缓缓点头,对西门庆的做法很满意,捻着胡须笑道:“难得,难得。今春时你不是想捐纳个秀才功名吗?如今你甘冒奇险,既为本县除害,又打通商道,本官今日准许你捐纳秀才便是。”
宋时捐纳功名,可不是舍得掏银子就行,还得县令点头核准才可以。
一旦拥有了秀才功名,不但本人可免缴不少地丁钱粮,自家产业也能减免大笔赋税。
“额,我当秀才了!”西门庆心中暗喜,当下向吕轼深鞠一躬,朗声道:“多谢县尊大人抬举。”
县衙前,四围百姓欢声雷动,纷纷向西门庆拱手祝贺。
西门庆作了个罗圈揖还礼,又一招手唤过刘伯和十几名药铺伙计,吩咐道:“把死虎抬回去,剥皮抽筋,大卸八块,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
老虎浑身是宝,虎肉大补,可补脾益气;虎骨入药能治风湿痹痛、肝肾亏虚;虎胃能治反胃、消渴、疳疾等症;虎鞭泡酒一个月,即成壮阳圣物。
一整张无损虎皮,更是难得至极。
这虎尸,西门庆是要带回府去的,他自家开着生药铺,泡酒制药闭着眼都能摸进药柜,好东西还能便宜别人吗?
吕轼微笑着点点头,道:“看你浑身虎血,且回去换身周正衣衫。你既捐纳了秀才功名,本县也送你一件礼物。”
说着,唤过衙役吩咐一声,衙役飞奔着去了。
不多时,衙役飞奔而回,捧来一身儒衫和一顶方巾。
“这是本县二十年前中秀才时穿戴的儒衫和头巾。”吕轼笑道:“今日你打虎有功,县衙和商会奖赏你是一回事,本县个人也该有所表示才是,可惜本县俸禄每月只有十二贯钱,就赏给你这套儒衫和方巾吧,也算本县一点心意。”
西门庆双手接过儒衫方巾,那儒衫腋下针脚已泛黄绽线,分明是穷秀才熬夜苦读时肘部磨穿的旧伤。
吕轼道:“这虽是一套旧衣衫,但却有克勤克俭的大道理,本县却希望你今后记住本官一句话——衣衫虽旧,报国之心常新。”
西门庆也从心眼里敬重这样简朴的官员,当下再次鞠躬致谢。
吕轼微笑点头,道:“昨夜你出了大力,回去歇息吧。”
西门庆随即回身叫道:“抬虎,回府。”
神识中,锁灵咯咯一笑,道:“这老倌儿真节俭,居然拿二十年前的老秀才皮赏你,看样子是个好官。”
人群中,管家刘伯指挥十来个药铺伙计上前抬起死虎,喜气洋洋打道回府。
又有响器班子一路吹吹打打,沿路人声鼎沸,又是一番热闹。
西门府是一座五进的大宅院,前厅、中厅、后宅、花园俱全。
回到府中,西门庆命刘伯带武松去吃饭休息,又命人将死虎抬至后堂,而后关闭房门。
有一件要紧事,他必须马上做。
取来一大块磁石,西门庆小心翼翼吸附虎肚,隔着毛皮将一根根长短针灸牢牢吸住,又用镊子一根根从虎腹拔出。
龙鳞锁一颤,锁灵在他神识中咯咯一笑,道:“啧啧,你这拔针的手法比怡红院姑娘掏荷包还熟练,要么哪天去试试呀,反正你是大官人,又不缺钱。”
西门庆撇撇嘴,顺口道:“怎的,看来你对怡红院很熟嘛,你是那儿的头牌不成?”
锁灵大怒:“好胆,你敢调戏本姑娘,哼哼,看来今儿囡囡的鼻毛难保啊!”
西门庆赶紧道歉,锁灵却冷哼一声,一句话也不说了。
西门庆摇摇头,将一大把染血针灸擦净放至柜中,才命小厮搬来浴桶倒满热水沐浴。
木桶里的热气蒸得西门庆眼前发昏,不知怎的,他眼前有些恍惚,又想起了囡囡。
他猛地将半瓢冷水浇在头上。水珠顺着眉骨滚到嘴角——咸的,像囡囡两岁那年打翻的药汤,苦得她皱着小脸往他怀里钻。
他仿佛看见囡囡正趴在浴缸边拍水花,塑料小鸭漂在奶白色的水面上,妻子银荷在一旁眉儿弯弯,笑出一串串鹅叫声。
“爹爹看!”囡囡举起湿漉漉的胳膊,水珠从藕节似的手腕滴到他衬衫袖口,洇开一片深色的圆,囡囡咯咯地笑,又向着他和妻子银荷胡乱撒来两把水珠……
“老爷,门外有人求见。”小厮在堂外禀报,也将他拉回了现实。
西门庆恼恨小厮打破了他与囡囡的回忆,把整张脸埋进水中,直到肺泡炸裂般的疼痛袭来,才野兽般仰头喘息。
“要是能拿到‘神药’……”他一把抓起胸前的龙鳞锁,斑斑铜锈似乎正扭曲成囡囡的眉眼,对着他扮鬼脸。
门外,小厮继续禀报道:“老爷,来人说他叫曹里正,是金堤河边五十里园村族长。”
“不见!”西门庆还沉浸在对女儿囡囡的回忆中。
“可是,门外不止曹里正一人,还有数百名灾民,拿着木棍砖头!”
“嗯~?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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