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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一过,靖安王府的檐角开始滴水。沈微婉立在藏书阁最高层,推开槅窗,潮湿的风卷着柳絮扑在脸上。
案头摊着《永熙二年北疆军报》残卷,纸页焦黄,边缘被火燎过,只剩半幅地图。
她指尖轻点,图上“落雁谷”三字被朱笔圈出,旁边是一行褪色的批注——
“永安军夜袭,失期未至,沈氏通敌?”
那问号像一把钩子,勾得她心口发紧。
身后脚步轻响,玄七无声无息出现:“王妃,王爷请您酉时去演武场。”
沈微婉没回头:“告诉他,我需借‘影鳞司’卷宗三日。”
玄七微一颔首,黑影掠窗而去。
影鳞司,靖安王府最隐秘的情报库,藏于地龙火道之下。
入口在演武场兵器架后,需以萧玦私印与沈微婉血令并启。
亥末,玄七举灯引路,石阶湿滑,壁上青苔闪着幽绿磷光。
尽头铁门开启,一股陈年纸墨与火硝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沈微婉抬眼,四壁铁架直达穹顶,卷宗以黑、赤、青三色区分。
她直奔黑色卷架,指尖掠过“永熙二年·盐铁·沈氏”标签,抽出一册。
卷册封面以火漆封口,漆上压着一枚小小狼纹——北疆旧部标记。
卷内夹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羊皮图,绘的是落雁谷布防。
图上以银朱标出三条暗道,终点却在谷外三十里的“鹰愁涧”。
涧旁注着一行小楷:
“若沈氏通敌,当于此设伏;若沈氏清白,则伏兵反噬。”
落款日期,正是沈父被擒当日。
沈微婉心跳如鼓,耳边忽闻极轻脚步,回首——
萧玦不知何时已立于灯下,玄袍映着烛火,眸色深深。
“卷宗可解你惑?”他声音低哑。
沈微婉抬眸,反问:“王爷早知鹰愁涧?”
萧玦抬手,指尖点上狼纹标记:“那是我父王旧部,永安军副帅赫连真的私印。”
赫连真——北疆人皆称“雪狼”,十年前因谋逆被诛。
沈微婉指尖微凉:“沈家通敌案,原来是永安军内鬼借刀杀人?”
萧玦未答,只从袖中取出一枚断匕,匕身刻着“沈”字。
“当年雪谷一战,我父王中伏,是沈老大人以身为盾救他一命。
此匕乃沈老大人遗物,却在赫连真营帐搜出。”
他指腹摩挲断匕,声音沉得像雪崩前夜:“有人想一箭双雕,既除沈家,又毁永安。”
沈微婉握紧羊皮图,指节泛白:“王爷为何现在才说?”
萧玦抬眼,眸中映出她倔强的影子:“因为你现在,够资格知道。”
两日后,上元灯市。
沈微婉换男装,戴青玉小冠,以王府商队管事身份,携玄七潜入城西“醉鹤楼”。
醉鹤楼表面是酒肆,暗里却是北疆旧部联络点。
二楼雅间,一名跛脚老卒正倚窗吹埙,埙声呜咽,似诉当年。
玄七递上断匕,老卒浑浊双眼瞬间睁大,颤声道:“沈……沈将军的刀!”
沈微婉压低嗓音:“老丈可知雪谷真相?”
老卒以指蘸酒,在案上写下“赫连”二字,又画一箭头指向“太后”。
埙声忽止,窗外烟花炸开,老卒已不见踪影,只留案上一行水迹:
“子时,落雁谷旧营,有人等。”
子时,落雁谷。
残月如钩,雪覆旧营,枯旗半折。
沈微婉与玄七潜伏谷口,寒风卷雪,刀割面颊。
忽有火把亮起,一蒙面人立于断壁之上,掷下一物——
是半块铜符,与永安兵符缺口严丝合缝。
蒙面人声音沙哑:“太后欲以永安军旧部为刃,削藩靖安。
沈家,只是第一滴血。”
话音未落,四周雪层炸开,十余黑甲死士持刀扑来。
玄七拔剑,剑光如匹练;沈微婉袖中短匕翻飞,血溅雪上,绽开朵朵红梅。
死士尽灭,蒙面人却自刎于断壁,血书“雪狼”二字。
寅末,沈微婉携铜符回府,衣袍染血,眸色却比雪更亮。
萧玦立于廊下,手执风灯,灯罩映出她疲惫却倔强的脸。
“受伤了?”
“皮外伤。”
沈微婉将铜符与血书递上,声音微哑:“太后与北疆旧部有勾连,永安军是刀鞘,沈家是刀尖。”
萧玦接过铜符,指腹抚过缺口,眸色沉沉:“刀鞘已裂,刀尖该转向了。”
次日,影鳞司深处。
沈微婉再启铁门,将铜符嵌入狼纹卷宗,只听“咔哒”一声,暗格弹开——
内藏一卷黄绫密诏,盖着先帝私玺:
“若永安军异动,靖安王可执此诏,先斩后奏。”
诏书末尾,先帝朱笔小字:“玦儿慎之,莫负沈氏血债。”
沈微婉指尖微颤,抬眸望向萧玦:“原来先帝早已知晓。”
萧玦低叹:“知晓,却无力回天。如今,轮到我们破局。”
当夜,王府藏书阁顶层。
雪片穿过敞窗,落在两人肩头。
沈微婉以匕首割掌,血滴于铜符之上;
萧玦亦划破拇指,两血相融,渗入铜符缺口。
“以此为誓,”沈微婉声音清冷,“沈氏冤屈一日未雪,此血一日不干。”
萧玦抬手,以指腹抹去她掌心血痕:“本王陪你,直到血债偿清。”
雪落无声,灯火却明,照出两枚并肩而立的剪影。
藏书阁外,玄七悄然现身,递上一封密信:
“太后懿旨,三日后于慈宁宫设宴,特请靖安王妃‘赏雪’。”
沈微婉与萧玦对视一眼,眸中同时闪过寒光。
雪夜漫长,宫墙森森。
一场更大的棋局,已悄然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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