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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盟誓》玉指轻勾小誓盟,灯前低语笑涡生。同心绾就丁香结,连理栽成木笔情。
星作证,月为凭,三生石上刻深盟。从今不羡鸳鸯鸟,挽手同舟风雨行。
诗曰:
予怀何如子衿青,谢家儿郎有声名。
先看老将统英雄,蛇矛枪下胜数旌。
太岁敢当吐信刺,辽王酣战彼威宁。
还当沙场葡萄醉,未若红烛洞房钦。
上回说到,钱芸汐将被知府捉拿问罪,幸得结义兄弟李子度冒死报信,又甘愿断后周旋。芸汐怀抱幼子,趁着月黑风高,单枪匹马从南门杀出,却亦是幸得上苍眷顾,一路上乔装打扮,竟然躲过了各路盘查,亦是万分顺利,一路上风尘仆仆,风餐露宿,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直奔滁州府而去,投奔滁州兵马都统制白张飞王综。正是:
乔装改扮过州县,昼伏夜行避追兵。
饥餐渴饮寻常事,露宿风餐只等闲。
却说芸汐携子奔至滁州城下,恰值晨光熹微,但见那吊桥缓缓放下,正恰逢守城士兵打开城门,芸汐亦顾上歇息,拍马舞叉踏过吊桥,正欲纵马进滁州城内,守城士兵见芸汐甲胄染尘,怀中幼子面色苍白,顿时警觉,恐是歹人,当即横矛拦道:“咄!汝且住马!汝系何人?从何处地方来?擅闯我这滁州府有何勾当?”
忽听得城内马蹄声响如擂鼓,只见一队精骑风也似地涌出城门,当先一面帅字旗迎风招展。旗下有一员将官,只见面如白皙,貌似翼德,恍若张翼德再世,手中紧握一杆丈八蛇矛飞枪,胯下一匹乌骓海龙驹,煞是威风。那将官引着八九十亲骑,正欲出城巡狩滁州地界,芸汐一眼认出,急呼道:“子廷兄弟欲往何处?别来无恙否?”那将官闻声勒马,定睛细看,忽地滚鞍下马,趋步上前相迎。守城军士见状,慌忙拜伏于地,口称:“小人叩见都统制大人!”
此人正是前文书交代过的王综,表字子廷,乳名唤作阿延,祖贯兴元府治所县下南郑县人氏,乃前秦丞相王猛嫡派子孙。这王综生得燕颌虎须,豹头环眼,面皮却白净俊朗,平日里善使一条丈八蛇矛,有万夫不当之勇。自幼习得十八般武艺,枪法精绝,尤擅回马枪,端的是神出鬼没。更兼他胸怀侠义,志气凌云,只因相貌酷似张飞,却比张飞白净,因此江湖上都唤他做“白张飞”。
钱芸汐见了王综,高声道:“子廷兄!”王综定睛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脱口叫道:“言成兄弟!”忙催马上前相迎。旁边守城军士插口道:“知府大人有令,近日梁山贼人猖獗,往来人等须仔细盘查,恐有奸细混入。”王综听罢,虎目圆睁,声若洪钟喝道:“呔!尔等休得无礼!此乃某家结义兄弟,姓钱名芸汐,榆林人氏,乃吴越王钱缪嫡派子孙,现为东平府兵马都监。今特来滁州与某相聚,何须盘查!”守城军士闻言,慌忙退开两步,抱拳告罪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钱都监。既是统制大人的兄弟,自然通行无阻。”说罢急令左右让开道路,自己仍退回城门值守。
王综与钱芸汐把臂入城,径投统制府邸。二人分宾主坐定,王综便问:“贤弟一向在东平府驻防,怎得闲暇来俺这滁州地面?”芸汐长叹一声:“哥哥容禀,此事说来话长。”便将前事备细说了一遍。王综听罢,勃然大怒,拍案喝道:“这班狗官端的昏聩无道,屈杀忠良!既蒙贤弟不弃,何不在俺这滁州做个兵马都监,与某同守城池,共御梁山草寇?待日后擒得几个贼首,将功折罪,朝廷那厢自有分晓,却不是好?”芸汐闻言,拱手谢道:“既蒙哥哥抬举,小弟敢不从命?自当竭力相助,与哥哥同守滁州,保境安民。”正是: 虎将落难逢知己,英雄际会话平生。
话分两头,且说钱芸汐投奔滁州府的消息,早被梁山在外巡哨的头领姜云星探得。姜云星扮作客商,混入城中,探得备细,火速回营报与殷浩。殷浩听罢,跌足长叹道:“不想这钱芸汐竟有这般肝胆,宁肯背负罪名远走,也不肯归顺我梁山。可惜我山寨福薄,失却这等虎将!”花凤梧在旁劝道:“哥哥何必嗟叹?如今正是天赐良机。那东平府自钱芸汐去后,防务必然空虚。不如趁势攻取,一则为山寨添些粮草,二则为民除却贪官,岂不两全?”殷浩沉吟半晌,终是点头称是,当即传令三军拔寨起行,旌旗蔽日,直扑东平府而来。
且说东平府内,陈憝义正坐堂上,等候捉拿钱芸汐的消息。不想众衙役扑到钱府时,早已人去楼空,只拿得兵马都头李子度一人。原来这李子度因牵挂结义兄弟,独自来至钱府探看,众衙役不分青红皂白,将他五花大绑,径解往府衙去了。陈憝义见只拿得李子度,沉吟半晌,暗想此人素日与钱芸汐最为交厚,登时恍然大悟,勃然大怒,拍案喝道:“好个吃里扒外的贼配军!定是你私通钱芸汐,纵他逃走!”当下命人将李子度褫去衣甲,打入死牢,定于次日午时三刻在菜市口腰斩示众。正吩咐间,忽见守城军士慌慌张奔入堂来,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叫道:“大……大人……大事不好了!”陈憝义皱眉喝道:“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且慢慢道来。”那军士喘定气息,方颤声道:“梁……梁山贼寇大军已至城下,四面竖起云梯,开始全力攻城了!”
陈憝义闻言,只唬得面如土色,手足无措,急唤左右亲随:“快!快护本官上城督战!”一行人慌慌张张奔上城楼。但见城外杀声震地,锣鼓喧天。梁山军马如潮涌至,架起云梯无数。远处火炮轰鸣,飞石如雨;近处箭矢破空,喊杀不绝。那城下梁山兵个个如狼似虎,攻势凶猛异常。城上守军虽奋力抵御,怎奈梁山士势浩大,早已胆战心惊。
真个是:
火炮震天轰霹雳,旌旗蔽日卷尘沙。
云梯架上城垣险,狼虎兵临府衙危。
且看那领军好汉,不是别人,正是小辽王谢云策、扶风鸱韩昊旭、勇子龙沈峻熙三员虎将。原来云策前番在阵上未曾擒得芸汐,折了锐气,心中一股无名业火,直烧得五脏六腑灼灼难安。今日撞见敌阵,恰似饿虎逢羊,哪里按捺得住?一骑马早泼剌剌撞入核心,左手挺定铁盾,右手舞动虎头锏,直杀得征尘蔽日,惨雾遮天。阵前两员偏将不知死活,双马并出,双枪齐举,来战云策。战不三合,云策忽地霹雳也似大喝一声,震得山冈俱动。左手盾格开一将枪尖,右手锏早落,劈碎那天灵盖,红的白的迸将出来。另一将心胆俱裂,待要走时,云策就势反手一锏,正中囟门。只听咔嚓一声,头盔连头打得粉碎,那将哼也不曾哼得一声,倒撞下马,死於非命。
云策就手夺过一杆长枪,四下里乱搠,枪尖翻飞处,恰似万点寒星,又如玉龙搅鳞。陈憝义本自心慌,见云策这般凶悍,惊得面如土色,急叫左右簇拥着下城逃命。云策亦不追赶,只一枪搠开城门铁锁,昊旭、峻熙引着梁山人马一拥而入,城门登时破了。陈憝义见大势已去,忙跳上战马,往北门拚命奔逃。峻熙眼快,大喝一声:“污吏休走!”声如霹雳。憝义只顾逃窜,哪曾提防?被峻熙一枪搠穿心窝,就势挑在半空里,略停一霎,奋力掼于马下。可怜陈憝义,三魂渺渺,七魄悠悠,径去阴司地府寻他老子陈希义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东平府四门俱破。众头领收降牢卒,清点阵亡人马,便请殷浩入城。殷浩先教凤梧安民,又差云策三人肃清街市,严禁惊扰妇孺,这才升厅坐定。忽见赵烬明、刘仝超押着一人上堂,正是那待死的李子度。殷浩定睛看时,失惊道:“阶下莫不是李子度兄弟?”李子度抬头应道:“尊驾可是义通天殷浩哥哥?”殷浩拍案而起道:“正是!”看官听说,你道这二人如何相识?
原来那李子度当年携二三好友同游济州,不期途中染了重疾,昏厥在殷浩庄前。殷浩见此人相貌非常,非是等闲之辈,急唤庄客延医诊治,亲自煎药调理。不过三五日,李子度渐渐苏醒,得知是殷浩救他性命,倒身下拜道:“哥哥再生之恩,小弟没齿难忘!”二人意气相投,当即便在庄前焚香立誓,结为异姓兄弟。正是:萍水相逢成知己,患难之中见真情。
殷浩当即喝退左右,亲手与李子度解了绑缚,执其手道:“贤弟何不随我同上梁山聚义,共图大业?”李子度朗声笑道:“哥哥说哪里话!小弟这副身躯早是哥哥所赐,但凭驱策,虽赴汤蹈火亦不敢辞!”殷浩闻言大喜,即命杀牛宰马,大排筵席。一来庆贺攻克东平府,二来与李子度兄弟接风叙旧。当下众好汉大碗斟酒,大块切肉,喧哗笑闹,直饮至夜半方休。正是:英雄相逢情义重,梁山又添一员豪。
且说数日后,殷浩正欲班师回山,忽见李子度上前请命:“小弟投效以来,寸功未立,寝食难安。愿往滁州走一遭,凭三寸不烂之舌,说那钱芸汐来降,以报兄长大恩。”殷浩捻须沉吟道:“非是愚兄疑忌贤弟,只恐那钱芸汐性情刚烈,若说降不成,反遭其所害,岂不枉送性命?”李子度笑道:“兄长多虑了。当年钱芸汐落难时,小弟曾救他性命。此人最是恩怨分明,定不会加害于我。”殷浩见劝他不住,眉头紧蹙,沉吟片刻,只得唤来冲阵恶鬼刘仝超,吩咐道:“你且随李贤弟同往滁州,一路上好生照应,休教有失。”二人领命,各携兵器,辞别众头领出城去了。正是:说客欲展苏秦舌,英雄再会故人情。
且说李子度与刘仝超二人,改换了行头,妆作主仆模样。一个戴顶范阳毡笠,穿一领纻丝战袍,系条杂彩吕公绦,足蹬快靴,俨然公子气象;另一个则青衣小帽,负了行囊,紧随马后。二人鞭马疾行,披星戴月,不一日早到滁州城外,但见城堞巍巍,旌旗猎猎,守城军士各执刀枪,排列严整。城上军校望见二骑飞驰而至,尘土起处,早厉声喝道:“甚么人!休近壕边!快快下马受检!”李子度收缰勒马,那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他在鞍上抱拳道:“有劳列位禀报钱将军,故人李子度特来相访。”守城军士听得“李子度”三字,互相对视一眼,原来钱芸汐早有钧旨:若见李子度来访,火速通传,不得延误。当下不敢怠慢,急唤副手暂代职守,自身飞步下城,径往府衙奔去。正是:昔日恩情今犹在,故人星夜叩城门。
钱芸汐自打镇守滁州,日夜悬心李子度安危。这日在厅上与王综议论军务,正说到“若得子度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忽见守城军士奔入阶前,气喘吁吁报说“城外有李公子求见”。芸汐听得“李子度”三字,霍然起身,手中茶盏竟跌碎在地。也顾不得仪容,连声吩咐:“快开城门!备马相迎!”自己早抢步下阶,王综见状亦紧随其后。但见城门开处,两骑马踏尘而入。当先一人正是李子度,虽风尘满面,双目如星,见了芸汐便翻身下马。芸汐抢上前执手相看,喉头哽咽,半晌才道:“贤弟终至矣!”又引见王综,二人叉手相见,四目相投,自有英雄相惜之意。
王综忙教人看茶,李子度谢了。芸汐道:“自那日蒙贤弟拚命相救,此恩无日不挂于心。后闻东平府被梁山好汉打破,日夜忧心贤弟安危,正与王综兄弟商议要去救应,不想贤弟自家脱身出来。”芸汐又道:“恰巧子廷兄弟帐下尚有空缺,不如随我等共讨……”言犹未了,那仝超听得“讨”字,心头早火起,掣出腰刀便要厮并。李子度急拦在中间。王综早已瞧科,问道:“不知这位兄弟是何方豪杰?”李子度见遮掩不过,乃直言道:“实不相瞒,小弟已投水泊梁山。这位是梁山好汉‘冲阵恶鬼’刘仝超。当日东平府失陷,多亏殷浩哥哥搭救。今番特来相请二位哥哥同上梁山,共聚大义,替天行道!”
钱芸汐听罢,面色骤变,拍案喝道:“梁山泊乃是朝廷心腹大患!你既已从贼,某现为朝廷命官,各为其主。昔日为兄弟,今日是仇雠,休得多言,速速出城去罢!”李子度急道:“哥哥岂不念当日救命之恩?”钱芸汐冷笑道:“非某不念旧情,实是公私有别。如今子廷哥哥与知府相公恁地器重,某当以死相报。教那殷浩休要做梦!”说罢将手一招,阶下早抢出数十军汉,各执刀枪逼将上来。李子度、仝超强压怒火,翻身上马,径投东平府方向奔去。
二人回到东平府,径入议事厅拜见殷浩请罪。殷浩连忙扶起道:“贤弟此行,原如水中捞月,何罪之有?且去将息罢。”二人拜谢而退。殷浩便教擂鼓聚将,对众头领道:“叵耐那钱芸汐小辈,不识抬举!某念他是条好汉,特使李贤弟前去相请。不想这厮三番两次辱我梁山,端的可忍孰不可忍!”言罢,奋然拍案而起,传下将令:“暂缓回山,点起马步军兵,即日发兵滁州!定要打破城池,教天下好汉知我梁山手段!”
次日平明,殷浩点起三军向滁州进发,一路上秋毫无犯。行了三四日,距城二十里下寨。先差赵烬明、邢彦钦、姜云星、陈梓轩四将,各引五百军马,分四面埋伏,以截救兵;又使韩昊旭扮作客商,挑担赶驴,混入城中探听消息。
且说韩昊旭探得消息回营,禀与殷浩道:“哥哥不知,这滁州府端的与他处不同。那知府姓党名明义,表字新义,原是宜宾南溪人氏,端的不是那等贪赃害民之辈。平日开仓赈济,周济贫乏,一州百姓尽皆感戴。更兼此人自幼熟读孙吴兵法,善使一杆七十斤浑铁点钢枪,有万夫不当之勇。哲宗朝里曾官至兵部尚书,后因弹劾高俅等奸党,反被那班贼子联名构陷,道君皇帝听信谗言,将他贬作滁州知府。如今帐下聚得四方豪杰,都是慕他忠义前来相投,个个能征惯战,并无半个畏刀避箭之徒。”
殷浩见官军出城,急传令三军严阵以待。只见滁州城门开处,早撞出一彪军马,如潮涌浪翻般卷地而来。旌旗蔽日,刀戟凝霜。帅字旗下,一员大将威风凛凛:身长八尺,面如淡金,五绺长髯临风飘动;内衬黑漆铁甲,外罩猩红战袍,腰系狮蛮宝带,足蹬缕金虎头靴;胯下麒麟兽嘶风咆哮,手中镔铁枪寒光射目。正是滁州知府党明义亲自出马。
忽见官军阵左边又冲出一员骁将,但见此人生得面似狻猊,头戴黄金十字盔,身披大叶紫罗战袍,手持一条九天托股叉,胯下一匹金毛狮子兽,正是智麟儿钱芸汐。又见官军阵右边又杀出一员虎将,但见此人生得豹头环眼,燕颌虎须,头戴乌黑盔,身披锁子乌油甲,坐下乌骓海龙驹,手中紧握一杆丈八蛇矛飞枪,正是白张飞王综。
有诗赞王综道:
年少气盛真好汉,性躁又称猛张飞。
侠肝义胆雄心志,心怀忠义报友情。
丈八飞枪破万军,回马枪下令神忌。
枪下无数亡人魂,长安王综英雄哉。
又有小诗赞曰:
豹头威凛凛,环眼摄人心。
燕颔蓄豪气,虎须更增神。
跨下乌骓骏,枪舞动乾坤。
蛇矛闪寒光,回马技惊尘。
两军对圆,三通鼓罢。只见党明义拍马挺枪,当先出阵,厉声喝道:“殷浩小儿,可敢出阵答话!”殷浩闻言大笑,纵马提枪而出,于马上欠身施礼道:“老将军在上,殷某这厢有礼了。”党明义须发皆张,怒喝道:“休要假惺惺作态!尔本济州兵马都监,朝廷命官,却不思报效皇恩,反与草寇为伍,祸乱大宋江山,上负列祖列宗,下愧父母师长!今日若识时务,速速弃械投降,老夫尚可保尔等全尸,押解京师听候圣裁。如若不然定叫尔等血溅当场!”
殷浩听罢,哈哈大笑道:“老将军此言差矣!俺知你是个忠臣,怎奈如今朝中奸佞当道,那雷将散仙蒙蔽圣聪,官家不思进取,反向外邦称臣。似老将军这般忠义,直言进谏,却落得在此做个知州!何苦与那昏君卖命?不若上山入伙,共聚大义,替天行道!”党明义被殷浩一番话说得面皮紫涨,无言可对,厉声喝道:“钱芸汐将军何在?与我速取此贼!”钱芸汐得令,拍马挺叉,直取殷浩。这边峻熙早挺起龙胆亮银枪,飞马迎住。但见:一个枪出如银蛇吐信,一个叉舞似黑蟒翻波。两骑马卷作一团,斗到三十合上,钱芸汐渐渐力怯,被峻熙卖个破绽,让过叉锋,反手一枪刺中左肩。钱芸汐大叫一声,倒撞下马。梁山军发喊上前,横拖倒拽,生擒回阵。
官军阵上早恼了白张飞王综,见结义兄弟被擒,急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也不待党明义将令,大吼一声,恰似半空中起个霹雳。只见他倒竖虎须,环眼圆睁,挺起丈八点钢矛,催动乌骓海龙驹,卷起一阵黑风,直滚向沈峻熙而来。殷浩见沈峻熙气力不济,急令凶太岁党景言出马替回。景言舞动赤龙双剑,拍马直取敌阵。王综因兄弟被擒,怒火攻心,更不答话,挺枪便刺景言面门。景言双剑一架,格开枪尖,反手左剑横劈。王综收枪挡开,抖擞精神,使个门户,又是一枪搠来,景言见来势凶猛,剑法骤变,双剑如蛟龙翻浪,直取王综心窝。王综急将身一挫,枪杆横扫马腿。景言急提缰绳,那马前蹄腾空,让过枪锋。景言就势双剑并出,直劈王综腰腹。王综大喝一声,纵身跃开,方才避过这夺命双锋。两员猛将各显神通,枪来剑往,杀得难解难分,这王综自幼拜得名师,一杆长枪使得神出鬼没,马上功夫更是了得;那党景言熟读兵书,双剑如飞,马上厮杀亦是万夫莫当。原来二人皆是天罡地煞临凡,一个似蛟龙闹海,一个如猛虎出林,直杀得:枪影重重寒光闪,剑风飒飒冷气生。两员虎将斗到酣处,枪来剑往,马踏连环,直战得征尘蔽日,喊声震天。三军看得目瞪口呆,两边阵上擂鼓助威,怎奈二人武艺不相上下,直斗到五六十余合,仍不分胜负。
如何见这一番好厮杀,但见:
双剑如虹贯日,一枪似电穿云。赤龙翻飞惊鬼神,银蛇吐信摄魄魂。马踏连环卷黄沙,人斗狠处起红云。这个要替兄报仇施猛勇,那个为保梁山显威名。枪去剑来寒光闪,刃交刃碰火星迸。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无光,地动山摇鬼神惊。两边儿郎齐喝彩,三军将士俱胆寒。正是:棋逢对手难藏巧,将遇良才各逞能。
党明义见王综久战不下,恐有闪失,急催胯下麒麟兽,挺大铁枪杀入阵中。殷浩见敌帅亲出,大喝一声:“来得好!”舞动丈二点钢枪便来迎敌。两军主帅交锋,端的是:枪影如龙卷残云,刃光似电破长空。一个是久经沙场老元戎,一个是少年英雄真豪杰。一个要报朝廷恩,一个誓保梁山义。战至四五十合,明义枪法虽精妙绝伦,毕竟年迈力衰。殷浩觑个破绽,一枪刺中明义左臂。只听得“噗嗤”一声,明义翻身落马。王综见状大惊,慌忙虚晃一枪逼退景言,飞马来救主帅。正是:老将失手落雕鞍,小将拼命救主还。
殷浩见明义落马,念其年高德劭,不忍加害,遂勒马不追。王综急将明义救回本阵。那边花凤梧见殷浩得胜,急挥令旗,梁山军马如潮水般掩杀过来。滁州军马素日受明义操练有方,虽主将受伤,却阵脚不乱。但见:梁山军猛似下山虎,滁州兵稳如磐石坚。刀枪并举惊天地,喊杀声震鬼神寒。两军混战多时,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染黄沙。看看天色将晚,双方各自折了些人马,遂鸣金收兵。正是:龙争虎斗难分解,来日再战定雌雄。
有小诗为证:
刀光映日寒,喊声震地摇。
马蹄踏血泥,箭雨蔽天飘。
且说王综收兵回城,亲自搀扶党明义至府中安歇。方才敷了金疮药,忽听得门外鸾铃响动,一员女将风风火火闯将进来,那女将见着王综,急声道:“子廷兄弟,我父帅伤势如何?”这女将是谁?原来这党明义年近花甲,其妻诞下一子两女,因此对长女其疼爱有加,给她取名唤作梦晗,她生得花容月貌,如同天仙下凡,奈何不少人来提亲,却皆被党明义一一拒之门外,其却不爱红妆爱武装。自小不习女红针黹,专好舞枪弄棒。那党明义视若掌上明珠,凡有来说媒的,不论王孙公子,尽数回绝。平日里又行侠仗义,使得一手凤嘴梨花枪神出鬼没,枪法超群。又善用九凤朝阳双刀,有万夫不当之勇。平日里最爱行侠仗义,专好打抱不平。城中百姓都道她是“女孟尝”,欲效仿花木兰代父从军、穆桂英挂帅、樊梨花征西一般,人皆唤她为彼威宁。
正是:
七岁习得梅花桩,十岁能使梨花枪。
十二双刀惊教头,十五阵前斩敌将。
当下王综见梦晗问起,连忙叉手答道:“贤妹且宽心,老将军虽中了一枪,幸得未伤筋骨。军中医官已敷上金疮药,此刻正安卧将息。”梦晗闻言,方才略展愁眉。梦晗舒了口气放下宽心,随即柳眉倒竖道:“这群梁山贼寇侵犯我滁州境地不说,竟又把父帅打伤,不报此仇我党梦晗誓不罢休!”王综急拦道:“贤妹且慢!如今天色已晚……”梦晗哪里肯听?早唤过贴身女兵,点齐三百娘子军。径自出城而去。
殷浩营中正与钱芸汐把酒叙话,忽听帐外金鼓震天。只见那探马滚鞍下马,急报入帐:“祸事了!滁州城杀出一哨精兵,当先一员女将,使两柄日月双刀,口口声声要为父报仇,此刻正在营前骂阵!”钱芸汐闻言拍案而起:“莫不是那党家小姐党梦晗?此女自幼得异人传授武艺,双刀使得神出鬼没,更兼有百步穿杨的箭法,端的厉害!”殷浩闻言,心中暗忖:“党明义竟有这般虎女?”当即点起本部精兵,披挂上马。出得营门,正逢梦晗领兵,只见梦晗身长七尺以上身材,果是一代绝世佳人,怎生模样?只见:
身长七尺余,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粉面含春威不露,樱唇未启笑先闻,身披连环铠,手中握凤嘴枪,腰间悬朝阳刀。
亦有诗赞梦晗道:
桃颜玉骨自风华,金甲红绡映晚霞。
凤嘴枪寒挑敌阵,柳腰刀冷耀霜花。
战袍未掩倾城色,兵气偏惊百草杀。
威宁名号传寰宇,巾帼谁如党梦晗?
又一首诗赞之:
金闺不恋绣罗香,独爱寒枪映雪光。
凤嘴梨花开血路,朝阳双刃断沧浪。
王孙提亲皆冷眼,侠骨济世自铿锵。
谁言女子无豪气?敢比木兰征四方!
又有小诗赞曰:
党家女英豪,梦晗武艺高。
枪法非凡处,刀法更妖娆。
彼威宁之名,女儿志气昂。
代父从军意,英姿撼九州。
党梦晗娇叱一声,跃马出阵,喝道:“汝等水洼草寇,无故兴兵犯我滁州,更伤我父帅。今日教你这伙贼厮见识姑奶奶手段!”这边刘仝超因前番在滁州受辱,正欲报仇,当下大喝道:“黄毛丫头也敢逞强!看爷爷取你首级!”说罢挥舞鬼头大斫刀,步战而出。梦晗冷笑连连,挺枪相迎。二人斗了二十四合,刘仝超渐渐力怯。梦晗觑个破绽,骤发一枪,仝超慌忙举刀招架,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虎口迸裂,鬼头刀险些脱手。梦晗更不迟疑,复一枪直取咽喉,吓得仝超魂飞魄散,只得束手就擒,被梦晗麾下女兵一拥而上,绑缚回阵。正是:巾帼岂让须眉志,阵前生擒敌将来。
赵烬明见仝超遭擒,心中大惊,急挺长剑拍马来救。梦晗不慌不忙,挺枪接住。这烬明虽有一套独门剑法,却深知梦晗手段了得,当下不敢托大,使出浑身解数,却仍占不得半分便宜。二人战了三四十合,梦晗暗生一计,故意卖个破绽。烬明不知是计,举剑便劈,梦晗眼疾手快,反手一枪正中其手腕,烬明痛呼一声,宝剑应声落地。梦晗正待擒拿,忽闻破空之声,急侧身闪避,却是一柄镀金虎头锏擦肩而过,原来是谢云策恐烬明有失,急掷腰间金锏相救。烬明趁机勒马逃回本阵,惊得面如土色。
正是:
佳人枪法鬼神惊,虎将临危仗锏生。
若非云策施援手,烬明难免作囚兵。
梦晗见到手的功劳被人救了回去,顿时心中恼怒,登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持枪喝道:“看来这梁山只有暗箭伤人之辈,那个用锏的敢和正面交锋么!”云策大笑道:“这有何不敢!且看我擒拿汝!”说罢舞动灭天破虎枪,一枪刺向梦晗,梦晗虽勇战二将,脸上毫无疲惫之姿,与云策战在一起,金银双枪交织,甚是好一番厮杀,只见:
少年好汉唤云策,掌中虎枪敌万军,巾帼女雄叫梦晗,紧握花枪斩敌酋,双枪交织,电石火光,端的好一番厮杀。
两下里枪来枪往,又斗了百余合。云策见急切难胜,忽地卖个破绽,使个“犀牛望月”,那枪头如流星赶月,直取梦晗肩胛。梦晗眼明手快,将手中银枪往上一挑,恰似“白鹤亮翅”,化解了这招,未等云策回神,梦晗反手便是一记“飞情人泪”,那枪杆横扫如狂风卷地,直扫云策腰间。云策急使个“铁板桥”,堪堪避过,枪尖擦着铠甲划过,迸出点点火星。好一场龙争虎斗,但见一个枪出似蛟龙闹海,一个枪舞如火凤还巢。银枪点处寒星乱坠,金枪过处瑞雪纷飞。两边军士看得眼花缭乱,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二人又斗了五十余合,云策暗自喝彩:“这女将枪法精妙,不在林教头之下!”梦晗亦心中暗忖:“这贼寇枪法了得,须得使个计策。”
梦晗勒马娇笑道:“不想梁山草寇中,倒有你这般好手段的!有几分本事,比先前那两个脓包强过十倍!”谢云策横枪大笑:“你这女娃娃枪法亦是不错,颇有门道,某家自永兴军路出道以来,还未曾遇过这般对手!”说罢二人各自回阵,略整衣甲,云策骤马挺枪而出,厉声喝道:“可敢再战三百合么!”梦晗拍马应声:“怕你怎地!”但见云策那杆枪使个“毒蟒吐信”,枪头乱颤,直取咽喉;梦晗不慌不忙,左手单刀使个“力劈华山”之势压住长枪,右手银枪如白蛇吐信,径取小腹。云策忽地虎吼一声,声震山林,左臂筋肉虬结,竟生生攥住梦晗枪杆。两下里较力,战马人立,尘土蔽天。忽听得“喀嚓”声响,两杆枪齐齐折断。
二人撇了断枪,又斗拳脚。看那云策使一路“伏虎罗汉拳”,拳风虎虎;梦晗使一套“玉女穿梭掌”,身似游龙。直斗得:拳来掌去惊飞鸟,脚起腿落卷残红。战至日头西坠,两边鸣金收兵。梦晗喝道:“若不是天色已晚,定要与你见个高低!”云策只冷笑一声,径回本阵。有诗为证:巾帼英雄逢虎将,棋逢对手各逞强。
后人看此一战,有诗赞曰:
双枪并举显神通,百战难分雌与雄。
他年若写英雄谱,此战当留青史中。
这一下,有分教:姻缘本是前生定,不是冤家不聚头。欲知这后事如何?刘仝超又是否得救?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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