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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泽的晨雾裹着湿冷的瘴气漫进市集,林风缩了缩脖子,把竹篓往怀里拢了拢。他穿了件半旧的青布短打,袖口沾着草屑,发梢还凝着水珠这是他在山脚下换了便装,特意抹黑了脸混进来的。“卖糖葫芦嘞!甜津津的糖葫芦!”
市集拐角传来吆喝声,林风抬头,见个穿靛蓝粗布衫的老汉推着木车,车上插着十几串红果,糖霜在雾里闪着细光。他摸了摸怀里苏清寒塞的碎银,刚要开口,忽觉后颈一凉。
“小友,借一步说话。”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风脊背发僵,慢慢转身是个戴斗笠的中年男人,斗笠边缘垂着黑纱,遮得只剩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他腰间挂着个铜铃,随着动作轻响,铃身上刻着歪扭的“万”字。
林风的心跳漏了一拍。万窍楼的标记。
“前辈有事?”他故作镇定,手指悄悄按在腰间的骨笛上。
男人笑了,黑纱下的嘴角扯出个弧度:“玄衍宗的外门弟子,林风?”
林风瞳孔微缩。对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看来不用装了。”男人摘下斗笠,露出张刀疤纵横的脸,“昨夜玄衍宗的‘静音丹’被掉包,贵宗的长老们正满山找偷丹的人。巧了,我刚从你们山脚下的客栈过来,听见几个小道士嚼舌根,说有个穿青布衫的小子鬼鬼祟祟往云梦泽去了。”
林风的后背沁出冷汗。他早该想到,玄机子不会放过这个试探的机会。
“前辈是”
“万窍楼,墨三。”男人拍了拍腰间的铜铃,“给你个机会,把你身上的骨笛交出来。玄衍宗那老东西要的,可不止是丹药。”
林风的指尖掐进掌心。骨笛是父亲的遗物,更是他命里的护身符,绝不可能交出去。
“我没拿什么骨笛。”他梗着脖子,“前辈认错人了。”
墨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身后的两个随从从雾里钻出来,腰间挂着淬毒的短刃。“敬酒不吃吃罚酒?”墨三冷笑,“带回去交给楼主发落,说不定还能留你条全尸。”
两个随从扑了过来。林风本能地举起竹篓抵挡,竹篓里的草药撒了一地。墨三的短刃划破他的衣袖,凉意顺着胳膊窜进骨头。
“噬音体质!”墨三的动作顿住,盯着林风发红的眼尾,“果然是你!”
林风的意识开始模糊。杂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耳朵。他听见墨三的心跳,听见随从的呼吸,甚至听见市集角落卖菜阿婆的叹息这些声音在他脑子里炸成一片,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杂种,去死吧!”墨三的短刃带着劲风劈下。
林风闭紧眼睛,指尖死死抠住竹篓的竹篾。他想起苏清寒说过的话:“噬音体质不是诅咒,是力量。你要学会和它说话。”
“嗡”
一声低鸣从骨笛里溢出。林风怀里的半块骨笛突然发烫,淡青色的光晕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开来。墨三的短刃在离他咽喉三寸的地方顿住,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这这是镇音石的波动!”墨三的瞳孔里映出青光,“你身上有镇音石的碎片?!”
林风猛地睁开眼。他的视野里,墨三的身影变得模糊,唯有那枚铜铃清晰得刺眼。他听见墨三的心跳声里藏着恐惧,听见随从的刀刃在发抖,甚至听见市集外的风穿过竹林的呜咽这些声音不再是噪音,而是变成了有形状的波纹,在他眼前流转。
“滚。”林风开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冷硬。
墨三的随从率先反应过来,骂了句脏话,拽着墨三往后退。墨三却不肯走,他盯着林风怀里的骨笛,嘴角扯出个阴恻恻的笑:“小友,这骨笛是从哪来的?镇音石的碎片,可不止能护身。”
“与你无关。”林风弯腰捡起地上的草药,竹篓里的碎银叮当作响。他摸出枚铜钱丢在墨三脚边,“买路钱。”
墨三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冷哼一声,带着随从消失在雾里。
林风瘫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他摸出怀里的骨笛,发现笛身的纹路比之前更亮了些,像是被什么东西滋养过。
“林公子。”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林风转头,看见个穿月白裙的少女站在不远处,发间别着朵野菊,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新鲜的蘑菇。她的眼睛泛着浅金色,像浸了蜜的琥珀。
“楚姑娘?”林风认出她昨日在山脚下采买时,这姑娘曾蹲在路边帮他捡过散落的草药。
楚晚音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林风怀里的骨笛上:“刚才那人,是万窍楼的墨三?”
林风点头。
“他找的不是你,是这骨笛。”楚晚音说,“镇音石的碎片,能引动天地间的音波。万窍楼想要它,用来打开穹音秘境。”
林风的手一紧。穹音秘境苏清寒提过的名字,父亲笔记里的禁忌。
“你怎么知道?”
楚晚音笑了笑,伸手摘下发间的野菊别在他衣襟上:“我从小在云梦泽长大,万窍楼的人,我见得多了。”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骨笛,“这笛子,是你父亲的?”
林风浑身一震。
“别紧张。”楚晚音后退半步,“我对骨笛没兴趣。只是”她顿了顿,“你体内的噬音体质,比我见过的所有音修都纯粹。”
林风的喉咙发紧:“你知道噬音体质?”
“我师父说过,三百年前音神陨落时,他的血脉散落在天地间。”楚晚音的目光变得悠远,“有人说,音神是为了封印杂音才陨落的。他的血脉,能吸收杂音,也能”她突然住了口,摇了摇头,“算了,和你无关。”
林风抓住她的手腕:“你师父是谁?”
楚晚音甩开他的手,转身要走:“该回去了。再晚些,山脚下的客栈要关门了。”
“等等!”林风急道,“你刚才说,万窍楼想要骨笛是为了穹音秘境?”
楚晚音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你以为玄衍宗为什么对你这么‘照顾’?林公子,你不是第一个被他们盯上的噬音体质者。只不过,你是最近的一个。”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
“还有,”楚晚音从竹篮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他,“这是我自己做的菌子饼,热乎的。别饿肚子。”
她转身走进雾里,月白裙角沾了片草叶。林风打开油纸包,菌子饼的香气混着草药味涌出来,甜得发腻。他咬了一口,眼眶突然发酸。
这是他来到玄衍宗后,第一次吃热乎的东西。
傍晚时分,林风回到玄衍宗山脚下的客栈。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骨笛小心地裹在布里,藏在枕头底下。
“林师弟回来啦!”
柜台后的小二笑着打招呼。林风注意到他眼角有块青肿,像是被人打了。
“小二哥,怎么了?”
小二压低声音:“今日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客人,点了十坛烈酒,把账房先生的算盘都砸了。掌柜的躲在后院不敢出来,让我多加留意。”
林风的手一紧。万窍楼的人?
他刚要问,忽听楼上传来脚步声。苏清寒从二楼下来,月白衣摆扫过楼梯,发间的青玉簪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回来了?”她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清冷,目光却在他脸上多停留了片刻,“没受伤吧?”
林风摇头。
苏清寒走到他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我让王婶给你留了饭。”她顿了顿,“今日山下的动静,你可知晓?”
“万窍楼的人?”
苏清寒点头:“玄机子派了三个长老去云梦泽查探杂音,被墨三的人截了。墨三放话,要在三日后,拿玄衍宗的‘天机玉’换骨笛。”
林风的心跳漏了一拍。天机玉是玄衍宗的镇派之宝,据说能推演天机,窥探因果。
“师叔,他们为什么”
“因为他们怕你。”苏清寒打断他,“你的噬音体质,是打开穹音秘境的钥匙。玄机子想要钥匙,墨三也想要。至于他们谁能拿到”她笑了笑,“就要看谁的手段更狠了。”
林风望着她眼底的疲惫,突然想起楚晚音的话。他摸出怀里的油纸包,递过去:“楚姑娘给的菌子饼,你尝尝。”
苏清寒愣住,接过油纸包。她轻轻咬了一口,眼眶微微发红:“你怎么”
“她说这是她自己做的。”林风低头,“味道不错。”
苏清寒沉默片刻,突然说:“明日我要去衍天塔闭关。”
林风一怔:“为什么?”
“玄机子最近总盯着我。”苏清寒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说我的纯音体质能压制杂音,要我帮他‘研究’镇音石的碎片。”她抬头看他,“林风,若我闭关期间,你遇到危险”
“我知道。”林风打断她,“我会照顾好自己。”
苏清寒笑了,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去睡吧。明日我送你下山。”
深夜,林风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他摸出枕头下的骨笛,笛身的温度还在。
“父亲”他轻声说,“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事。可我还是怕。”
窗外传来细碎的响动。林风警觉地坐起,握住骨笛。
“吱呀”
窗户被推开条缝,月光漏进来。楚晚音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发间的野菊还沾着露水。
“我就知道你没睡。”她翻窗进来,手里提着个酒葫芦,“我师父酿的‘清露酒’,能驱寒。”
林风接过酒葫芦,闻到浓郁的酒香:“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啊。”楚晚音坐在床沿,给自己倒了杯酒,“玄衍宗的山墙,对我这种‘野丫头’来说,不算什么。”她抿了口酒,“林风,你明日下山,要小心。”
“我知道。”
“不止是万窍楼。”楚晚音放下酒杯,“玄衍宗的人,未必都可信。”
林风抬头看她。
“苏清寒师叔,她对玄衍宗的感情,比你想象的深。”楚晚音说,“她从小被玄衍宗收养,是为了用她的纯音体质镇压镇音石。可她现在”她摇了摇头,“算了,你只要记住,别把自己的软肋露给任何人。”
林风沉默片刻:“你呢?你为什么要帮我?”
楚晚音笑了,眼睛里泛着浅金色的光:“因为我师父说,音修的宿命,是守护。而你”她指了指他的心口,“你心里有团火,比任何音波都烈。”
她起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对了,你怀里的骨笛,是音神的后裔才能持有的。墨三想要它,是因为他能感觉到,骨笛里有音神的意志。”
“音神的意志?”
“嗯。”楚晚音的声音轻得像风,“音神陨落时,把最后一丝神识封在了骨笛里。他一直在等,等一个能继承他意志的人。”
林风摸着骨笛,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小风,要好好活着。”原来,父亲早就知道。
“晚安。”楚晚音推开门,月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明日下山,记得走东边的小路。那里有片野菊林,我种了些新品种。”
她消失在夜色里,留下满室的酒香。林风摸着骨笛,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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