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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将朱晟拖进木屋内,随后狠狠摔在地上。“说!贵妃是怎么被挟持到这木屋的?”
朱晟满脸是血,如同丧家之犬,此时再也不敢隐瞒:“王公公每隔七八日,就会把贵妃带出来,送到这屋子……然后……然后通知我们……”
唐清羽目光落在桌脚边那个铜盒上,这应该就是发射信号的机关。她指着那铜盒问道:“是这个吗?”
“对对……”朱晟擦了擦冷汗,“只要一踩这个机关,屋顶会射出暗号,形似礼花。我们一看到信号,就会赶来。天地良心,我们第一次来这木屋的时候,王公公只说让我们找点‘乐子’,消遣一番,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带来的人是当今贵妃……”
“等到我们知道张贵妃身份,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这些人动了贵妃,等于是把脑袋寄在了王公公身上。”朱晟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从此以后,我们只能听命王公公,绝不敢再有二心。否则,在这木屋内的事要是泄露出去,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萧煜又接连踹了他几脚:“那后来呢?你知道了她是当今贵妃,为什么还敢……”
朱晟生怕他一怒之下杀了自己,此刻非但不敢还手,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贵妃天姿国色,非常人能抵挡,何况我等已经沾染,一次是死,两次也是死,不如就……”
萧煜抬手一拳砸在他脸上,朱晟鼻梁断裂,牙齿掉了三颗,脸上好像开了一个杂酱铺。
唐清羽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朱晟:“你最后一次见贵妃是什么时候?”
“正月初五……午时左右……”朱晟捂着脸,“就那次……她……她好像不太对劲,一直闭着眼,像是被药迷晕了……”
唐清羽心头一震。初五午时!
张贵妃的真正死亡时间为初五亥时,仅差一个时辰。
她立刻转身在屋内搜查,翻遍每一个角落,终于在灶台边找到一个火盆,里面残留着烧尽的炭灰。她拨开灰烬,发现几根铁钉,尖端焦黑,明显被烧过。
她又走到墙角,蹲下细看。
那里有一片暗色斑块,早已凝固,但形状不规则,边缘扩散,很像脑组织。她用指尖轻触,质地干硬,颜色灰白。
“这是人的脑髓。贵妃被害时,头部被插入铁钉,脑液从鼻腔流出。”她站起身转向萧煜,面色沉痛,“这木屋,才是张贵妃被害的第一现场。”
萧煜猛然抬头,骇然怔住。
“当日,张贵妃应该是被王瑄迷晕后,从凤藻宫秘道带到这木屋。”唐清羽继续分析道,“她被多名官员凌辱后,王瑄用烧红的铁钉,从她头顶百会穴钉入,直达脑髓,当场死亡。这种手法极其隐蔽,表面只有一处小伤,若不剖颅,极难发现。”
“杀人后,王瑄再将尸体通过秘道运回凤藻宫,然后唆使吟霜引你至昭德殿。后面的事,我就不用多说了。”
萧煜冷着脸,从墙上扯下那条粗铁链,铁环哗啦作响。
他一把将瘫软的朱晟拽起,铁链一圈圈缠上他的手腕,用力一勒,扣上锁扣。
不等唐清羽反应,他已拽着铁链一头,大步往外走。朱晟踉跄着被拖行在地,哀嚎声在夜色中回荡,凄厉刺耳。
唐清羽急忙追上:“王爷!你带他去哪?”
萧煜头也不回,脚步未停。
她快走几步跟在他身侧,放缓语气:“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你现在不能冲动。”
萧煜忽然停下脚步。
唐清羽差点撞上他,猛地站定。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刺向她:“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唐清羽怔住,一时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私自行动,擅闯禁地,引出礼花信号,险些落入那群畜生手里!”萧煜面色沉郁,声音冷戾,“若不是我碰巧看见石岩鬼鬼祟祟出宫,一路跟踪至此。你就是第二个张宝仪!”
唐清羽脸色一白。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可以单独行动!”他逼近一步,声音压抑着怒火,“你不守规矩,不等支援,孤身犯险!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了?你父亲刚死,难道你想步他后尘?”
唐清羽咬了咬唇,低声辩解:“今天的事是我的错。可我在凤藻宫发现秘道时,根本来不及通知你。事发突然,我只能……”
“借口!”萧煜眼神冷得刺骨,“你不是来不及。你是急于破案,立功心切,你根本就是……”
“就是什么!”唐清羽猛地抬头,眼神也冷了下来,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
两人对峙在夜色中,风从荒野吹过,铁链垂地,发出细微的响动。
萧煜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怒火与担忧交织,最终化作四个字,狠狠砸出。
“贪功恋势!”
唐清羽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
她为查案不顾生死,父母惨死,家毁人亡,她亲手埋骨,夜里哭到无声;她冒死进入秘道,险些被辱,命悬一线;她看到贵妃的遭遇,心如刀割,却仍坚持要走正途昭雪……而他,竟说她贪功恋势?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寒。
原来在他眼里,她的坚持,她的拼命,她所承受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权、为了名、为了往上爬?
她忽然觉得可笑。
她不再开口,不再解释。
因为她明白,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而有些信任,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
她最后看了萧煜一眼,那个她曾以为可以并肩而行的人,那个在湖底为她渡气、在坟前立誓护她周全的人。
然后,她转身,一步一步,独自往前走去。
脚步很轻,却异常坚定。
夜风拂起她的衣角,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她没有回头。
萧煜站在原地,铁链还握在手中,朱晟瘫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头猛地一紧,脱口而出:“唐清羽!”
她没有停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的声音发涩,却追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想说的是,他怕她死,怕她像宝仪一样,被毁得无声无息。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伤人的指责。
唐清羽返身从木屋铜门进入秘道,随后回到凤藻宫。
萧煜缓缓低头,看着手中冰冷的铁链,忽然觉得,被锁住的,从来不是朱晟。
而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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