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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刚驶过坊子区界碑,云层就压得极低,风卷着远处丧尸的嘶吼声,钻进隔离车的通风缝里,带着股潮湿的腥气。我抱着个铁皮药箱,踩着路面的碎石往最前面那辆隔离车跑 —— 张岚让我给陈峰送新的抗生素,还特意叮嘱:“他伤口的黑纹可能扩散了,记得让他按时换药,别硬撑。”隔离车的铁栏冰凉,我敲了敲栏杆,里面传来***零件碰撞的轻响。陈峰靠在车厢壁上,正用块麂皮布擦着 88 式***的枪管,木质枪托上沾着的黑红色血渍已经结痂,像极了他当年在边境执行任务时留下的弹痕。“来了?” 他抬头看我,眼神很平静,没有平时训练时的锐利,只有眼底藏着的疲惫,“张医生又给我‘续命’来了?”
我把药箱从通风缝里递进去,里面装着两支头孢曲松钠、一包无菌纱布,还有瓶碘伏。“张姐说这是最后两支配方了,让你省着用。” 我蹲在栏杆外,看着他胳膊上渗血的纱布,“我帮你换换药吧?你自己够不着后背的伤口。”
陈峰却摇了摇头,把药箱推到一边,继续擦枪:“不用,这点伤算什么。” 他的手指顿了顿,突然看向我,声音压得很低,“你说实话,李响是不是没撑住?”
我心里一紧,昨天李响自杀的事,刘伟特意让大家瞒着陈峰,怕他情绪不稳。可陈峰是武警狙击组组长,最擅长观察细节 —— 刚才路过指挥车时,他肯定看到了周磊手里攥着的、沾着血的军牌。“是……” 我没法撒谎,只能低声说,“他怕自己变异,最后…… 自己动手了。”
陈峰手里的麂皮布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却没说话,只是把枪口对准车厢角落的铁桶,空扣了下扳机,“咔嗒” 一声轻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低头看着胳膊上的伤口,纱布已经被渗血浸透,发黑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往胸口爬,像藤蔓一样缠上皮肤。“我当武警十年,见过七次感染案例。” 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种看透一切的冷静,“第一次是在潍河大桥,有个新兵被丧尸抓伤,抗生素撑了两天半,最后变成怪物前,让战友补了一枪。”
我愣在原地,没敢接话 —— 这些事,陈峰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哪有什么能延缓病毒的低温舱?” 他笑了笑,指尖戳了戳药箱里的抗生素,“昌乐基地有先进设备?不过是周磊和刘伟怕我乱了心神,编的善意谎言罢了。” 他抬眼看我,眼神里没有怨怼,只有坦然,“病毒一旦突破皮肤屏障,抗生素最多撑三天,我这伤口,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我突然想起昨天送药时的场景 —— 他摸着***的枪托,跟我说 “等到了昌乐,教你打移动靶”,原来那时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撑不到昌乐基地。“可…… 可说不定昌乐真的有办法呢?” 我还想劝他,却被他打断:“你见过抗毒血清吗?我没见过。末日三年,死在这病毒手里的人,比丧尸啃死的还多。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别让自己变成怪物,别拖累别人。”
我攥着药箱的把手,指尖冰凉,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峰把擦好的***靠在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弹夹,慢慢压进子弹,每一颗都压得很实:“这枪跟着我五年,狙过三个毒贩,守过两次城市暴动,现在…… 该让它最后发挥点用了。” 他抬头看我,“你走吧,别在这儿待太久,万一我控制不住……”
后面的话他没说,可我懂。我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民用卡车走,风里传来他拉动枪栓的声音,清脆,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沉重。
没走多远,就听见隔离车方向传来 “哐当” 一声金属撞击声,紧接着是守车武警的厉声喝止:“别撞!再动开枪了!”
我猛地回头,看见 2 号隔离车的车窗上贴满了带血的手掌印 —— 一个昨天被丧尸抓伤的农民工正用头撞铁栏,眼睛翻着浑浊的白,嘴里淌着黑红色的涎水,嘴角还挂着碎肉,已经彻底变异。没等我反应,1 号车又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是那个腿断了的老人,此刻正趴在车厢里,啃咬着旁边伤员的胳膊,黑血顺着车厢缝隙往下滴,在路面上汇成小股暗红的水流。
“变异了!快通知指挥部!” 守车武警的喊声刚落,3 号隔离车突然传来 “咔嚓” 一声,一根铁栏被变异者撞弯,半个血淋淋的胳膊探了出来,指甲缝里还挂着布料,朝着路过的民用卡车抓去 —— 那卡车里坐着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才五岁,正扒着窗户看外面,吓得哇哇哭。
“把钢叉递进来!我还没变异!” 陈峰的吼声从隔离车里传来,比平时训练时的口令还响亮。守车武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钢叉从通风缝里塞进去。我看见陈峰从车厢里站起来,发黑的纹路已经爬到了脖颈,却依旧稳稳接住钢叉,对着车外喊:“让开!别挡着孩子的车!”
“砰!”2 号车的铁栏终于被撞断,变异的农民工嘶吼着扑向民用卡车,爪子几乎要抓到孩子的头发。陈峰几乎是凭着本能,将钢叉从隔离车的铁栏间隙递出去,精准戳中变异者的后颈 —— 那里是他教我们的 “死穴”,病毒还没完全侵蚀颈椎。黑红色的血喷溅在车窗上,像炸开的墨点,变异者抽搐着倒地,陈峰却因为用力过猛,胳膊上的伤口裂开,黑血顺着袖口往下滴,他却只是闷哼一声,没停下动作。
“陈队!1 号车又冲出来两个!” 守车武警的声音带着慌,我看见两个变异者正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扑来,其中一个还是昨天跟我一起搬物资的大叔,此刻却张着嘴,牙齿上沾着黑血,眼神浑浊得像滩泥水。我手里攥着磨尖的钢筋,却被吓得僵在原地 —— 我第一次直面变异的熟人,腿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
“别动!” 陈峰的喊声突然传来,紧接着是***上膛的轻响。我下意识地闭眼,只听见 “砰” 的一声,子弹擦着我的耳边飞过,带着股灼热的气流,正中最前面变异者的太阳穴。黑红色的血溅在我胸前的衣服上,我却没敢躲,因为陈峰的第二枪已经响了 —— 第二个变异者刚要扑到我身后的小女孩面前,子弹穿透了它的后颈,它像袋破布一样倒在地上。
“快带孩子上车!” 陈峰对着我喊,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我看见他正用钢叉抵住隔离车门口,车厢里的变异者正疯狂地撞着栏杆,有的甚至咬碎了自己的手指,黑血顺着指骨往下滴,落在他的警服上。
“周连长!3 号车快守不住了!陈队还在里面!” 刘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他正带着武警往隔离车跑,手里举着步枪,却不敢开枪 —— 怕误伤陈峰。
陈峰听见刘伟的声音,突然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种解脱。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发黑的纹路已经爬上脸颊,蔓延到耳后,视线开始出现重影,连***的准星都快看不清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里最后一个还没变异的伤员 —— 那个断了腿的老兵,正用没受伤的手死死抵住车门,对他喊:“陈队!你快走!我帮你挡着!”
“不用了。” 陈峰摇摇头,把***从肩上卸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弹夹 —— 还剩最后一颗子弹。他对着老兵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伤口的疼痛让他的胳膊微微发抖,声音却依旧坚定:“别让它们冲出去,拖到车队离开。”
说完,他转身爬上隔离车的车顶,风把他的警服吹得猎猎作响,发黑的纹路在夕阳下格外刺眼。远处周磊正带着士兵往这边跑,刘伟举着喇叭喊:“陈峰!下来!我们有办法!”
陈峰却没回头。他端起***,瞄准 3 号车门口聚集的变异者,扣动扳机 —— 最后一颗子弹穿透了最前面变异者的头颅,黑红色的血溅在他的警服上,像开出了朵绝望的花。然后他缓缓调转枪口,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指尖最后一次摩挲过***的木质枪托,像是在和老伙计告别。
“陈队!别!” 我疯了一样往隔离车跑,却被周磊死死拉住。周磊的眼眶通红,却没再喊,只是对着车顶的身影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 他懂陈峰的选择,懂一个狙击兵宁愿死在自己枪下,也不愿变成啃食同胞的怪物。
陈峰低头看了一眼车队 —— 民用卡车已经启动,孩子们的脸贴在车窗上,刘伟正指挥着武警封堵隔离车门口,周磊的军礼在风里格外清晰。他笑了笑,嘴角勾起个很轻的弧度,然后扣动了扳机。
“砰!”
***的枪声在空旷的国道上回荡,惊飞了路边槐树上的乌鸦,黑鸟群盘旋着掠过天空,像片移动的阴影。陈峰的身体从车顶缓缓滑落,***掉在地上,枪口还冒着青烟,他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解脱的平静,发黑的纹路在夕阳下凝固成最后的印记。
我挣脱周磊的手,冲到隔离车旁,捡起那把***。枪身还带着陈峰的体温,木质枪托上沾着的黑红色血渍蹭到我手心,温热的,像他刚才递药时的指尖温度。周磊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沙哑却有力:“他是个好兵。这把枪,以后交给你。” 他指着陈峰的尸体,对士兵们说:“找块干净的军毯裹上,带到昌乐基地,好好葬了 —— 他配得上军人的葬礼。”
刘伟已经组织武警用汽油桶堵住了隔离车门口,火焰顺着车底蔓延,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铁栏,里面的变异者嘶吼声渐渐被火焰的 “滋滋” 声覆盖,最后只剩下烧焦的腥气。他走到陈峰的尸体旁,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武警肩章,那上面的警徽还很亮,他轻轻把肩章放在陈峰的胸口,声音很低:“狙击组组长陈峰,任务完成。”
车队重新启动时,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把路面染成橘红色,陈峰的军毯裹着的尸体被抬上了最后一辆卡车,跟李响的骨灰盒并排放在一起。我抱着陈峰的***坐在指挥车里,枪托抵着胸口,能清晰感受到残留的温度,仿佛还能听见他刚才擦枪时的轻响。
周磊看着我,突然说:“刚才你护着孩子的时候,眼神和陈峰很像 —— 都有股子拼了命也要护住人的劲。到了昌乐基地,我教你用***,把他的本事传下去。”
我用力点头,眼泪砸在枪托的血渍上,晕开一小片暗红。透过车窗,能看见远处昌乐基地的帐篷轮廓越来越清晰,风里的丧尸嘶吼声渐渐变远。陈峰的***还在手里,他没说出口的话,我却懂了 —— 所谓英雄,不是不怕死,而是明知会死,还愿意为了别人,多撑一会儿,多挡一次。
车队驶进昌乐基地的那一刻,门口的士兵整齐地敬起军礼,钢枪的反光在夕阳下连成一片。我抱着***走下车,抬头看向天空,晚霞正慢慢褪去,几颗星星已经冒了出来。虽然病毒还没被消灭,虽然还有无数危险在等着,但只要这把***还在,只要陈峰的信念还在,我们就一定能守住那些想活下去的人,守住末日里的最后一道光。
那把 88 式***,从此有了新的主人,也延续了新的使命 —— 枪托上的血渍会干涸,但藏在木头纹理里的温度,永远不会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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