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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驿站,车队继续南行。越往南走,天气虽依旧寒冷,但风中那股刺骨的干冽渐渐被一种湿冷所取代,官道两旁的景色也愈发复杂起来。
时而经过人烟稠密的集镇,时而又需穿越荒僻的山岭。
这日午后,车队行至一处两山夹峙的狭窄路段。
路旁枯草高耸,乱石嶙峋,寒风穿过山坳,发出呜呜的怪响,显得格外荒凉且阴森。
赵猛抬手示意车队放缓速度,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两侧山壁,手已按在了腰刀柄上。
几名护卫也悄然散开,呈警戒姿态护住马车。
林望舒在车内也感受到气氛不对,轻声问:“外面何事?”
抚剑贴近车窗缝隙看了看,低声道:“地势险要,恐有伏击。少奶奶放心,赵队长自有应对。”
话音未落,只听前方一声唿哨,十七八个蒙面的手持长枪的高大汉子便从乱石后跳了出来,拦在路中。
为首一人面色凶悍,吼道:“前面的想要从此过,把财物和女人留下,你们就可以滚了!”
看其形貌气质,不似专业山匪,更像是不成形的逃兵,纠集在此拦路劫掠。
赵猛面色不变,甚至没有多余的呵斥,只冷冷吐出两个字:“列阵。”
命令一下,六名护卫瞬间动作,如臂使指,抚剑持剑挡在帘门前,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做预防。
护卫的两人迅捷护住马车两侧,另外四人则随着赵猛冲入对方的队伍中厮杀。
青溪扶着望舒的手紧了紧,望舒轻轻拍了下她手,以示安抚,古代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的确胆小。
战斗几乎在瞬间爆发,结束也特别快。
没有喊杀声,只有刀锋破开空气的锐响、沉闷的撞击声以及匪徒短促的惨嚎。
赵猛刀未出鞘,仅用刀鞘重重砸在匪首腕骨上,便听咔嚓一声,匪首惨叫着手腕扭曲,兵刃落地。
另一名护卫侧身避开捅来的木矛,顺势一脚踹中对方膝窝,那匪徒便跪倒在地,抱着腿哀嚎。
其余护卫亦是如此,出手精准狠辣,专攻关节要害,力求最快速度让对方失去战斗力。
不过几个呼吸间,十七八个匪徒已全部倒地呻吟,失去了威胁。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透着军人特有的高效与冷峻,甚至带着一种对这等乌合之众的漠然。
赵猛扫视一圈,确认再无威胁,这才沉声道:“清理道路,检查伤亡。”
护卫们迅速将倒地匪徒拖到路边绑了起来,收缴了他们的破烂兵器,并未取其性命,不愿多惹麻烦。
“刘林,你速去最近的县衙通知衙役来绑人,徐三、左伟,你们守住这帮子个不要命的。”
赵猛来到马车前:“少夫人,你是在此歇息还是继续赶路?”
林望舒透过车帘缝隙,将外面情形看得分明,心中对赵猛及其麾下的精锐程度有了更深的认识。
王铮将这等亲兵派给她,确是用心良苦,那的确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就在护卫们清理路面、准备继续赶路时,路边枯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呜咽声,夹杂着痛苦的喘息。
“什么声音?”青溪耳尖,小声惊疑道。
抚剑目光一凝,示意林望舒不要动,自己则握紧短刃,警惕地循声靠近草丛,赵猛也示意一名护卫跟过去。
拨开枯草,眼前的景象让冷峻如抚剑,也不由微微动容。
只见一只大型猎犬倒在血泊中,身上有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然是利刃所伤,鲜血几乎染红了它黄褐色的皮毛,它气息奄奄,眼神却死死盯着草丛深处,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几乎听不见的呜咽。
在它用身体艰难护住的草丛最里面,一只看起来刚满月不久、毛茸茸的小狗崽正瑟瑟发抖,发出细微的哀鸣。
母犬察觉到有人靠近,挣扎着想抬头,眼中流露出警惕和绝望,但当它的目光越过抚剑,看到后方缓缓走来的林望舒时,那绝望的眼神竟奇异地缓和下来,变作一种难以形容的哀恳与祈求。
它将头朝着幼犬的方向微微顶了顶,然后目光定格在林望舒身上,仿佛完成了最后的托付,头颅重重垂下,再无声息。
空气仿佛凝滞了,似乎大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又似乎没明白。
这只护崽的母犬,很可能原是有主而主人遭了匪徒毒手,它为主复仇或保护幼崽而与匪徒搏斗,最终力竭,又或者它是为了其他原因和这些匪徒战斗过,总之现在没了。
林望舒看着母犬至死仍保持着守护姿态的尸体,看着那懵懂无知、仍在母亲遗体旁瑟瑟发抖的小生命,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在这乱世,人命如草芥,畜牲更是如此,可这母犬所展现出的忠义与母爱,如此沉重,如此纯粹。
她轻轻叹息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寂静的山道上:“畜牲尚且如此忠义,人岂能无动于衷。”
她缓步上前,不顾青溪小声的劝阻和地上的血污,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呜咽的小狗崽抱了起来。
小家伙浑身冰凉,毛上沾着母亲的血,在她怀里抖得厉害。
“少夫人……”赵猛眉头微皱,出于职责想提醒这或许不洁且累赘。
林望舒却摇了摇头,用袖角轻轻擦拭小狗崽身上的污渍,语气平静却坚定:“从此以后,它便跟着我吧。今日它失怙,我收留它,亦是全了这份忠义。”
心里却想着:“黛玉和承璋年幼,正是喜爱这种幼崽的时候,到时候看他们是否喜欢吧,喜欢的话给他们做玩伴也好。”
她低头看着怀中温暖的小生命,沉吟片刻,道:“便叫它‘忠伯’吧,望它不忘其母之忠义,亦能安享天年。”
“忠伯……”青溪小声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虽有些老气,却格外贴合,心中那点疑虑也散了,反而生出几分怜爱。
抚剑默默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巾。林望舒将小狗崽仔细包好,抱在怀中,转身上了马车。
赵猛见状,不再多言,只挥手令部下将母犬尸体妥善掩埋,算是了结这段插曲。
车队重新启程,马蹄声和车轮声再次响起。马车内,林望舒抱着渐渐暖和过来、不再发抖甚至开始舔她手指的“忠伯”,目光望向窗外不断后退的荒山。
队伍里的两人还守着那帮流匪,另一个已经去报官了。
而“忠伯”这个小生命的意外加入,冲淡了方才遭遇匪徒的紧张气氛,也带来了一丝温情。
它此刻弱小无助,但指不定以后能帮了黛玉,或者帮了承璋,如果他们不喜欢,自己带着寻药草也不错。
毕竟狗的嗅觉真的灵敏非常,比人好用多了,人主要还是靠视力,寻找草药的时候总是会很多死角看不到,狗不一样,能嗅到。
望舒看着装睡的“忠伯”,这可是一个能一起改变那些既定未来的特殊伙伴呢,算得上是希望的情感寄托吧。
在这冰冷的世界里,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都显得弥足珍贵。
赵猛等护卫,经此一事,对这位临危不乱、且怀有仁恕之心的夫人,又添了几分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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