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武侠仙侠 > 是,女皇陛下! > 第五章 虞青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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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羊观

    沈羡用罢午食,净了净手,却见不知何时,庭院之中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春雨。

    雨丝落在庭院中的假山楼阁之上,而那棵树干虬劲,枝繁叶茂的柳树,在雨水的浇灌下愈显青翠欲滴。

    裴慎行至沈羡身旁,感慨道:“今年的春旱想来缓解一些,县令大人应是无需愁眉了。”

    “是啊,当真是一场及时雨。”沈羡接话应了一句,他没有一个身为县主簿的父亲,其实对此没有太深刻的体会。

    裴慎道:“沈兄,我最近得了一张宝弓,据说是前朝一位女将军遗留,沈兄如是有空,不妨过去赏鉴一二?”

    显然,这位裴公子想要交好沈羡,故而投其所好。

    沈羡闻听此言,倒真的起了兴趣,好奇问道:“不知这弓有几石,又是以何材料制成?”

    “弓以紫衫木打造,弓可承九石,弓身是天牛筋鞣制,纵是放在军中,也只有旅帅以上级别的将校才能拉开。”裴慎说道。

    沈羡摇了摇头,道:“九石弓,我目前还拉不开。”

    “以沈兄在武道的资质,这也不过是一年半载的事。”裴慎笑了笑,说道。

    沈羡道:“今日只怕不成,等明日,再与裴兄一同叙话。”

    这个裴慎明显是为了结交于他,主簿在县城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尤其刘瑜现在与他不怎么对付,他在县里也需要能声援的朋友。

    裴慎点了点头,面上露出笑意,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羡与裴慎说定此事,也缄默不言,开始闭目假寐。

    直到道钟声次第响起,打断了两人叙话的同时,正在歇息的众学子也纷纷洗漱了下,向着两仪殿行去。

    众人落座下来,先前那个身形瘦高的知课道士行至近前,道:“观主临时有事,下午不再讲授课程,诸位先行练字帖,观主布置了作业,要抄写三遍《逍遥游》和《庄周梦蝶》之文,另有一番布置,待半个时辰后再发。”

    说着,吩咐着几个道童,将一张张印好卷子发给了在场的众学子。

    沈羡从道童手里接过纸张,开始执笔临摹字帖,内容自是《逍遥游》和《庄周梦蝶》。

    临摹后的纸张,之后要呈送给鹤守道人。

    沈羡循着前身的记忆,笔下如龙蛇舞动,而字迹与往日一般无二,倒也不虞被人发现“掉包”。

    不然,前世之人根本就不怎么练毛笔字,想秀也无从秀起。

    等到最后,沈羡认认真真临摹完,捏了捏发酸的手腕,看向庭院中淅淅沥沥的雨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落在石阶上。

    放眼望去,视线一片朦胧如雾,而青苔密布的檐瓦上,汇聚的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水缸里,清脆激越。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道童过来收走字帖和纸张,以供观主批阅,而临摹字帖的功课算是结束了。

    而那知课道士又行至近前,开口道:“观主吩咐,天色不早了,诸学子写一首道诗,不拘题目,书写之后,就可以回去了。”

    一听此言,两仪殿中的学子,脸上神色不一。

    好像距离年前已经三个月过去,是又到了考核道诗的环节。

    这也是青羊观主的例行季度小测验,主要是观察弟子的灵性和道悟境界,当然也有一些其他目的。

    刘瑜气定神闲,他在先前已经得了消息,今日会做一首道诗,还好他提前有所准备。

    刘瑜以往找人捉刀被鹤守道人发现,终于汲取了教训,这次道诗就写得中规中矩,算是不再谋求以道蕴之才获得鹤守道人的青睐。

    裴慎将手中的字帖,递给一旁恭候多时的道童,而后端起案角的茶杯喝了一口,提起手中的羊毫毛笔,饱沾墨水,沉吟片刻,写了一篇道诗。

    庭院之中,众人也都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毛笔扫过纸张的沙沙声音,墨水与纸张的香气在殿中混合着线香的燃香之气,无声弥漫开来。

    而沈羡这边厢写完,题上自己的名字,也不多言,悄然出得两仪殿,此刻春雨正盛,沈羡沿着雕梁画栋的回廊,向着青羊观前殿行去。

    他急着回家,并未自己创作,所写古诗是前世的一位古人所作。

    乃是时常得嘉靖皇帝口中念念有词的那首,倒是颇为契合鹤守道人。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沈羡念及此处,心头多少生出几许对前世的怀念。

    而后,沿着朱红梁柱的回廊,出得月亮门洞儿,伫立在庭院中,抬眸看向天穹,此刻赫然已有些昏暗。

    雨后的空气,混合着芳草气息,愈见清新扑鼻。

    管家宁伯已经备好了车马,而小厮阿信近前,撑起一把雨伞,笑道:“公子,台阶滑,公子慢点儿。”

    沈羡“嗯”了一声,上得马车,但见马车拨开渐渐繁密的雨雾,在马车车轮的辚辚声当中,就向着谷河县西城行去。

    因为下了雨,路上的行人明显寥落许多,而两旁的酒肆饭馆倒是挤满了一些人,贩夫走卒,三教九流,饮聚一汤,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沈羡掀开车帘,将这些收入眼底,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刚刚返回家中,回到后院,正要唤人更衣。

    织云面带担忧地说道:“公子,老爷在六骥厅等待多时了。”

    沈羡道:“我这就过去。”

    想来老爹是要考较他的功课来了。

    六骥厅,嗯,老爹显然是个附庸风雅的,不过,这世界可没有昭陵六骏,但六骥说的赵氏,说的是京城的赵家人出了六个道学贤达。

    “荀氏八龙,赵氏六骥,其中有多少是互相声援,滥竽充数?”沈羡在心头暗暗吐槽了一句。

    其实,兰溪沈氏也是郡望,比不上门阀世家。

    然而,六骥厅中却是另有一番场景。

    沈羡之父沈斌,正在笑着招待着来访的几人,只是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

    这位谷河县的县尉,面容粗犷,颌下蓄着胡子,身形魁梧,方面阔口,肌肉虬劲,忧愁道:“林兄,虞家如何就变得这般模样?”

    而对面茶几旁的椅子上落座着一个四十左右,面容儒雅的中年人。

    而茶几旁的,则是落座着一个头戴斗笠面纱,一袭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女子肩若削成,身形窈窕,因面纱遮盖,看不出容貌五官。

    但交叠于身前的双手肌肤雪白,藕臂上是一个云纹翡翠手镯,色泽温润,衬得皓腕如霜。

    而身旁还跟着一个容貌清丽,眉眼灵动,身穿一袭翠裳袄裙的丫鬟,与两个婆子侍立左右。

    “此事,京中家主那边儿怎么说?”沈斌问道。

    兰溪沈氏发端于古越国的兰溪,在大景一朝,早已没落为二流郡望。

    后来祖上到京城为官,开枝散叶,如今的家主沈临是沈斌的叔父,现任秘书省少监(从四品上),可以说是兰溪沈氏最大的官儿。

    但沈临也到了快致仕的年龄,而沈家声势只怕更要衰落。

    “去见过了,老人家说朝廷这几年整饬吏治,太后命宠臣周良、来敬掌管御史台,严查庆王一党,神都内的不少世家大族都被卷入进去,谁求情都不好使。”林靖道。

    沈斌眉头皱成川字,道:“此二人之名,我在安州也听闻过,周不良,来孝敬,皆是有名的法家酷吏,贪婪刻薄,乃太后鹰犬,这二年罗织了不少冤狱。”

    这等谋逆大案向来是酷吏的狂欢。

    “那青婵侄女又是如何脱身的?”沈斌看了一眼头戴斗笠面纱的青裙女子,又开口问道。

    “走通了尚书左丞蔡相的门路,但也只能保全家眷,只怕虞氏一族……凶多吉少。”那中年男人面上满是愁云密布。

    沈斌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京中政局风高浪险,一招不慎,就是阖族牵连其中,家破人亡。”

    有时候,他在谷河县郁郁不得志,未必不暗合祸福相夕之理。

    沈斌感慨了一句,看向虞青婵舅舅,说道:“贤弟先和青婵侄女在府上住下,其他的等案子过去再说吧。”

    林靖开口道:“沈兄,既然有着婚约,是不是和令公子先行完婚,如是成了人妇,将来纵然。”

    大景律法,女眷嫁人之后,与本家无涉,自不再会被牵连逆案当中。

    沈斌默然了一会儿,说道:“侄女不是有目疾,这几年似乎……仍没有治好?”

    林靖道:“先前外甥女那边儿请了司天监的道官,道官说这是娘胎里带出的毛病,束手无策,至于朱雀使,沈兄也知道,多为寒门清修之士出身,向来清高自矜,不求财货,虞家更请不动。”

    沈斌再次沉默,感到颇为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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