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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春寒料峭。沈知微在一阵大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回神,眼前是挂着红色横幅的老式礼堂。
彩灯闪烁。
映照着主席台上那张她恨之入骨的脸。
她的丈夫,刚升副营长的陈卫东。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身边站着文工团的李曼,烫着时髦的大波浪,踩着一双漆皮高跟鞋和台下的她完全两幅模样。
“军功章有我一半,也有我妻子的一半。”
台下目光纷纷投向沈知微,满眼都是羡慕。
“妻子?”
沈知微心底冷笑,冰冷的恨意让她顿时无法呼吸,就是这句话,骗了她一辈子。
寒冬夜里,她肺炎咳血,虚弱地躺在卫生所,婆婆叉着腰骂她,“真是个晦气的病痨鬼!”而陈卫东,正陪着文工团的李曼在省城逛百货大楼。
李曼身上的那件新毛衣,用的是自己攒下买药的布票。
她刚嫁过来时,陈家穷得响叮当,婆婆嫌弃她不懂得帮衬,从外头带回一堂妹说是可以帮陈卫东应酬社交。
她爱屋及乌也把伺候了李曼大半辈子。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情况,直到后来慢慢才发现事情不对。
最可笑的是,李曼前夫死后,陈卫东硬把三岁的陈子豪塞给她,看孩子可怜,她自始至终都是当亲生的在带。
冬天手冻得裂口子流脓,顶着寒风骑十里地,只为给陈子豪送一口热饭。
那小子却嫌菜里没肉,带着全校同学的面,将饭盒狠狠扣在她头上,“老不死的,滚远点。”
二十年当牛做马,换来的是背叛,羞辱。
最后被那白眼狼推下楼梯,只为抢她父母留下的房子。
她瘫在地上痛苦呻吟时,陈卫东和李曼就在旁边冷眼看着,活生生让她等死。
凭什么?!
上辈子死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浮现,既然老天张眼,那就别管她沈知微不客气。
“陈卫东!放你娘狗屁!”
沈知微冲上台,一把抢过麦克风,刺耳的嗡鸣声响彻礼堂。
全场哗然。
陈卫东面子有些挂不住,急忙想来拉她,“知微,你发烧烧糊涂了?快下去!”
“嫂子,有什么话回家说,别耽误大会…”李曼也跟着假惺惺地劝道。
“回家?回哪个家?回你和陈卫东偷情的那个家吗?”她声音沙哑,却大声得很,“去年八月,工厂小树林,你们俩抱着互诉衷肠,说等我这个黄脸婆死了。”
“房子和抚恤金就都是你们的,需要我找当时路过的工人对质吗?”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李曼尖叫反驳,脸涨得通红,她这么一说以后她在文工团还这么活,“我和陈哥是清白的。”
陈卫东瞥了眼看笑话的群众,压低声音威胁,“沈知微,你再发疯,以后就别想再见到我了。”
她听到这不痛不痒的威胁,笑出了声。
“我,沈知微,陈卫东法律上的妻子,今天实名举报。”
“举报陈卫东长期与文工团李曼通奸!举报他侵吞部队物资,倒卖柴油,拿钱去讨好李曼爹妈,举报他们二人合谋,意图害我性命,而且李曼和前夫的孩子是陈卫东的!”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前排军队老政委惊得假牙都快掉出来了,几个文工团的小姑娘捂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
有一半的人信,又一半的人不信。
陈卫东人格魅力不差,从入部队也才三年的时间就座上副营长的位置,自然是没少讨好人。
平日里头他的形象都是气度有加的军人。
陈卫东咬紧牙关,但还是朝台下挤出一点假笑,“各位抱歉,前两天和家妻闹了点矛盾。”
“她今天就是耍脾气呢。”
他朝台旁的警卫员使了个眼神,“老婆,有什么事回家说。”
“我有证据。”
沈知微从怀里掏出一本旧账本,狠狠摔在主席台上,“这是陈卫东倒卖柴油,私运煤饼的每一笔黑账,就藏在你们家房梁缝里,你敢不敢对质?”
陈卫东假笑的脸瞬间垮下,他不敢相信,这个一向温顺懦弱的妻子怎么会知道这些?还敢当着全军的面捅出来。
“老婆,你别乱说了,你跟供销社老王的事我可从来没有怪过你。”陈卫东两眼一憋,满脸写满了委屈,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
演得让她都忍不住想鼓掌。
又是这一套,上辈子就是这种谣言,让她在军区大院抬不起头,有次只是和老王说了句话,陈卫东就当着全连的面骂她破鞋。
沈知微气的浑身发抖,正要反驳,“够了!”
被一声冷冽沉稳的声音打断。
众人望去,只见观众席中,一位身姿挺拔的军官缓缓起身,他臂章赫赫,正是军纪委的代表。
顾砚舟。
他一步步走向主席台,军靴踩在地面,但好像踩在沈知微的心里,让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
“证据给我看看。”他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沈知微的身上,那眼神复杂,有关切又有探究。
她呼吸一怔,前世她死后,就是这个男人带着调查组,把陈卫东的罪证一件件摊在军事法庭上,尸骨未寒,他们就去想过户她的房子。
也是顾砚舟替她出得起恶气。
当时她只当是恶有恶报,直到看到这个男人跪在她荒草丛生的坟前,说着,“我来晚了。”
现在想来。
前世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突然串联成线,她买菜被小混混纠缠时,是顾砚舟恰好路过。
她被陈卫东当众羞辱后,是顾砚舟在党委会上提出加强军人家庭建设的提案,甚至在她肺炎初期。
在卫生院曾收到过匿名捐赠的进口药。
顾砚舟快速翻阅了几页,眼神越发凝重,“证据有效,沈知微同志,请随我去军纪委做详细笔录。”
他随即下令,“陈卫东,李曼,即刻隔离审查。”
“顾代表!她是诬告!她就是太爱我!”陈卫东还想挣扎,却被两名上前的警卫架住胳膊,整个人软瘫下去,再无往日威风。
李曼更是被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哭花了妆容。
沈知微看着这对狗男女的狼狈相,胸口那憋了两辈子的恶气,终于狠狠吐了出来。
朝着陈卫东被拖走的背影,狠狠骂了嘴,“我!爱谁都不会爱你。”
顾砚舟站在她身侧,眉眼凝了一瞬。
走出礼堂,春风拂面。
宣传栏上,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标语鲜红醒目。
沈知微看着自行车棚里那辆父亲送给自己的结婚礼物,那辆陪她吃尽苦头的二八大杠,又看向旁边那辆军绿色吉普车。
恍如隔世。
“上车吧,我送你去纪委大楼。”顾砚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沈知微抬头,撞入他深邃的眼眸。
眼眸中不再是纯粹的公事公办,而是带着她前世都没看懂的情绪。
顾砚舟顿了顿,声音低沉,“离婚报告,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指导你怎么写。”
他停顿了一下,眼眸坚定地看着她,“如果你担心离婚后生活无依,或者怕流言蜚语,沈知微同志。”
“我…我可以对你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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