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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龙二叹了口气,将纪香搂得更紧,仿佛寻求依靠,“他那个人,睚眦必报。我坏了他那么多事,他又认定他弟弟的死跟我有关。虽然龙二心知肚明无关,但王少棠就是这么想的)……我怕他不顾一切,铤而走险。万一他收买亡命徒,在码头制造混乱,或者……派人潜入仓库放火,毁了咱们的货……”龙二描绘的场景让纪香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他敢!那可是特高课的货!吉田科长会……”
“吉田科长当然会震怒。”龙二接过话茬,眼神深邃,“但货毁了就是毁了,损失无法挽回。到时候,我们怎么交代?会社刚起步就出这么大的纰漏,吉田科长会怎么看我们的能力?那些等着分红的太君们,又会怎么想?”
纪香彻底慌了神,她仿佛看到了金山银海在眼前崩塌,看到了吉田冰冷的眼神和可能发生的惩罚。“那……那怎么办?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所以,我们得主动!”龙二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纪香,你是会社在特高课的代表,你有权查看会社的所有账目和文件!你把会社成立以来的重要文件,尤其是能证明我们运作良好、前景光明的账簿副本,带回医院去!”
“带回医院?”纪香有些不解。
“对!”龙二目光灼灼,“就放在你护士站的个人储物柜里!那里人来人往,看似不安全,实则最安全!谁会想到那么重要的东西就放在普通护士的柜子里?这叫灯下黑!就算王少棠真有坏心,想搞破坏,他也会先想方设法探听消息,摸清底细。医院是军队的地盘,他肯定会从你身边的人下手,或者……想办法接近你的储物柜!如果他真的胆大包天去偷看甚至偷走账簿……”龙二眼中寒光一闪,“那就是他觊觎特高课财产、破坏会社运营的铁证!人赃并获!到时候,吉田科长想保他都保不住!”
纪香的眼睛瞬间亮了!龙二这个计划,既巧妙地保护了账簿(放在眼皮底下),又设下了一个致命的陷阱!一旦王少棠上钩,那就是自寻死路!还能顺带证明龙二的“先见之明”和对会社的“忠诚”!
“龙!你太聪明了!”纪香激动地抱住龙二,“就这么办!我今天就把文件带回去!我倒要看看,那条疯狗敢不敢伸爪子!”她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龙二智谋的崇拜。
龙二心中冷笑,脸上却满是“被依赖”的温柔:“辛苦你了,纪香。记住,文件一定要看起来很重要,但又不能是唯一原件。副本就行。还有,你护士站里……有没有和王少棠病房那边关系特别近,或者……嘴巴不太严的人?”他意有所指。
纪香立刻会意:“有!负责给王少棠送药的那个小护士杏子,人很单纯,有点花痴,之前好像还对王少棠有点意思,觉得他斯文……哼!我平时跟她关系还行,偶尔会聊聊天。”
“很好。”龙二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这几天,你‘无意中’在她面前多提提会社的事情,提提第一批货的重要性,再‘不小心’抱怨一下,说吉田科长很重视,让你把重要文件都随身带着在医院备份,压力好大……特别是那份账簿,关系到所有人的分红……”
纪香心领神会:“我明白!保证‘不小心’让她知道,文件就在我护士站的柜子里!”
陷阱,已悄然布下。诱饵的香气,将通过杏子这个单纯的“传声筒”,精准地飘向那条被困在病榻上的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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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深夜。津塘外海,风高浪急。
一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中型货轮,如同幽灵般切开墨色的海水,缓缓靠近指定的外锚地。船上灯火管制,一片死寂。
李迅亲自站在一条加装了引擎的舢板船头,披着厚重的油布雨衣,仍被冰冷的海风和咸腥的浪沫打得浑身湿透。他身后跟着哑巴和另外三个绝对心腹,个个精悍,腰间鼓鼓囊囊。
“迅哥,信号!”阿豹指着远处货轮甲板上短暂闪烁了三下的微弱灯光。
“回信号!靠过去!”李迅低吼,声音淹没在风浪中。哑巴立刻举起蒙着红布的手电筒,同样回应了三下。
两条船在颠簸的海浪中艰难靠拢。货轮放下绳梯,几个同样沉默的身影迅速下来交接。
没有寒暄,只有手势和压低的指令。一箱箱贴着“化工原料”标签的木箱被迅速而小心地吊运到舢板上。李迅亲自验货,撬开一个箱角,手电光下,磺胺药瓶的玻璃反光冰冷而诱人。
“没错!搬!”李迅一挥手。
搬运过程紧张而高效。风浪是天然的掩护,也带来了巨大的风险。一个浪头打来,舢板剧烈倾斜,一箱货差点滑入海中,被哑巴眼疾手快地死死抱住。
“小心点!他娘的!这都是金疙瘩!”李迅低声咒骂,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所有货物安全转移。货轮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调头驶向深海。李迅的舢板则开足马力,朝着海河入海口的方向疾驰。那里,有特高课开具的“特别通行证”在等待,将护送这批“金疙瘩”穿越层层关卡,直达李迅掌控的核心码头仓库。
几乎在同一时刻,津塘日军陆军医院,特护病房区。
走廊里灯光昏暗,一片死寂,只有护士站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值班护士趴在桌上打盹。
一个穿着病号服、身形有些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护士站外。
正是王少棠!他脸色依旧苍白,那条骨折的手臂吊着绷带,但眼神却异常亢奋,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利用几天时间,用金钱和仅存的“王家少爷”的余威,终于撬开了那个叫杏子的小护士的嘴!
一个对纪香充满嫉妒的女同事,对纪香的名牌衣服、贵重饰品、还有豪爽起来的花费......
杏子让他知道了“纪香会社”的巨大利润,知道了吉田的重视。
在王少棠的指示下,更知道了那份能置龙二于死地的账簿副本,就藏在纪香护士站的个人储物柜里!
巨大的诱惑和复仇的怒火吞噬了王少棠最后一丝理智。
他避开门口昏昏欲睡的看守(特高课对他的监视已流于形式),溜了出来。他要拿到那份账簿!他要让龙二死无葬身之地!他要用这份账簿作为投名状,重新获取某些人的重视,甚至……从中分一杯羹!
他蹑手蹑脚地摸进护士站,浓烈的消毒水味掩盖了他的气息。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了墙角那个属于纪香的、挂着名牌的储物柜。锁是老式的弹子锁,对王少棠这种底层待过的老江湖来说形同虚设。
他掏出两根磨尖的铁丝,手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但技术还在。几下轻微的拨弄,“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王少棠的心跳如同擂鼓。他颤抖着手拉开柜门,里面整齐地放着护士服、一些私人物品,以及……一个厚厚的、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文件袋!上面用日文和中文写着“纪香药品株式会社 - 重要账目 - 副本”!
狂喜瞬间淹没了王少棠!他一把抓住文件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和复仇的利刃!他迅速关上柜门,也顾不上锁了,将文件袋紧紧捂在胸口,佝偻着身体,如同得手的窃贼,飞快地溜回自己的病房。
他迫不及待地撕开牛皮纸,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贪婪地翻阅着账簿。当看到那些“巨额利润”和龙二“微薄分红”的强烈对比,特别是那些被虚增的成本和凭空出现的巨大“损耗”时,王少棠脸上露出了扭曲而快意的狞笑!
“龙二!龙二!你死定了!”他低声嘶吼,眼中是疯狂的火焰,“吃里扒外!中饱私囊!我看你怎么跟特高课交代!看你怎么跟吉田交代!”
他仿佛已经看到龙二被特高课抓走,在刑讯室里哀嚎求饶,看到纪香那个贱女人被牵连,看到自己拿着这份“铁证”重新获得权势和财富!
他小心翼翼地将账簿藏在自己病床的褥子底下,如同藏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兴奋和恐惧交织,让他彻夜难眠,等待着天亮后雷霆一击的到来。
然而,王少棠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如获至宝地藏好账簿后不到半小时,一个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他病房的通风口。黑影落地后,迅速消失在医院复杂的走廊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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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口街小院。
黑影闪入屋内,正是被龙二秘密派去监视王少棠的阿豹!他浑身湿透,带着寒气,脸上却满是兴奋和敬畏。
“二爷!成了!”阿豹压低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那姓王的蠢猪真上钩了!他溜去护士站,撬了纪香小姐的柜子,把您放进去的那个纸袋子拿走了!回病房后灯都没敢开,躲在被窝里看了半天,然后塞褥子底下了!那模样,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龙二坐在炭炉边,火光映照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他缓缓拨弄了一下炭火,火星跳跃起来。
“看清了?他确实拿走了那份账簿?”龙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千真万确!小的看得清清楚楚!”阿豹拍着胸脯,“就是您让我放进去的那个牛皮纸袋!”
龙二点了点头,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彻骨的弧度。陷阱,已经踩实了。毒蛇,自己把七寸送到了刀口下。
“辛苦了,去换身衣服,喝口热汤,别声张。”龙二吩咐道。
阿豹退下后,龙二拿起火钳,将一块新炭稳稳地放入炉中。火焰猛地一蹿,映亮了他眼中深沉的算计。
现在,只需要等。等王少棠这条疯狗,迫不及待地叼着这块“肥肉”,冲向特高课的猎场,然后……被吉田亲手撕碎!
天,快亮了。津塘城的风雪似乎小了些,但空气中的寒意,却更加刺骨。一场由龙二亲手导演、借刀杀人的好戏,即将在特高课阴森的大楼里,拉开血腥的帷幕.....
吉田大佐坐在冰冷的铁椅上,手指缓慢地敲击着同样冰冷的桌面。
他的面前,摊开着那份王少棠“献上”的账簿副本。吉田是知道龙二的,他不相信龙二有这个胆子....
王少棠坐在他对面,身体因激动和虚弱微微颤抖,但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和期待。
他一条手臂还吊着绷带,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拳头,仿佛已经看到龙二被拖进来,在刑具下哀嚎的场景。
“阁下!”王少棠的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铁证如山!龙二利用会社中饱私囊,虚增成本,谎报损耗,侵吞的款项数额巨大!这足以证明他根本不是什么忠诚的合作者,而是一只钻进皇军粮仓的老鼠!他对帝国的忠诚是假的,他的贪婪才是真的!我恳请大佐阁下立即下令,逮捕龙二,查封他的所有财产,追缴赃款!还有那个纪香,她作为会社代表,监管不力,甚至可能同流合污……”
吉田抬起手,示意他停下。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少棠的慷慨陈词戛然而止,像被扼住了喉咙。
审讯室里陷入死寂,只有吉田手指敲击桌面的“笃、笃”声,如同丧钟的倒计时。
“王桑,”吉田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这份账簿,你从哪里得到的?”
“我……”王少棠一窒,随即理直气壮地说,“科长阁下!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才获取的这份罪证!龙二狡猾多端,将如此重要的东西藏在医院护士站!我深知其危害,为了帝国利益,为了会社不受侵蚀,才不得已……”
“偷窃?”吉田打断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潜入护士站,撬开他人储物柜,窃取特高课重要商业文件?”
“这……这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王少棠急忙辩解,“科长阁下,重点是账簿的内容!龙二的罪行……”
“重点?”吉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锥刺破空气,“重点是你,王少棠!一个被特高课保护、正在‘养伤’的人,是如何绕过看守,精准地找到这份文件,并且如此迅速地‘解读’出其中‘罪证’的?是谁告诉你文件在纪香护士的柜子里?是谁告诉你那份文件如此重要?又是谁……给了你这份‘勇气’,去动特高课的东西?!”
吉田的质问一句比一句尖锐,一句比一句冰冷。
王少棠脸上的亢奋瞬间褪去,血色尽失。他忽然意识到,吉田关注的焦点,似乎完全不在账簿内容的真假,而在于他获取账簿的过程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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