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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鹤翔在守备军司令部他那间装饰着红木家具、挂着“威震津门”牌匾的办公室里,正慢条斯理地品着一盏上好的碧螺春。他穿着笔挺的将官呢子军服,胸前挂着几枚不知真假的勋章,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努力维持着北洋老帅的派头。
副官刘麻子垂手侍立一旁,脸上带着谄媚又精明的笑。
“司令,万花楼那边,关于药品生意的事,媚仙姑娘托人捎话过来了。”刘麻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李鹤翔眼皮都没抬,用茶盖轻轻撇着浮沫,鼻腔里哼了一声说:“哦,她怎么说的?”
李鹤翔笃定是龙二服软,派人来谈条件了。
这津塘地界,除了日本人,谁敢不给他李鹤翔面子?
药品这肥肉,他吃定了!
刘麻子带着点为难的语气:“媚仙姑娘昨天见了龙二,提到青药品生意的事。
龙二吓得脸都白了,惶恐万分,他不敢拒绝司令您插手。但是……” 刘麻子说到这,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偷眼觑着李鹤翔的脸色。
李鹤翔眉头一皱说道:“然什么?吞吞吐吐的!”
“但是龙二说,这生意乃日本特高科吉田科长亲自督办,宪兵队藤田少佐具体协调。
每一箱药,进出皆有宪兵队火漆印章为凭,规矩森严,不容半点差池。
别说他龙二一个小混混,就是他老头子袁三海袁三爷,都只是跑腿听命的,不敢有丝毫逾越。
龙二的意思……承蒙司令您看得起,这事他真做不了主。”刘麻子念得额头冒汗。
“啪!”李鹤翔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红木桌面上,茶水四溅!他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放他娘的狗臭屁!”李鹤翔猛地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笔筒里的毛笔都跳了起来。
“他龙二算个什么东西?拿日本人压我?!吉田?藤田?哼!老子跟土肥原将军称兄道弟的时候,他们还在穿开裆裤呢!”他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崭新的马靴踩得地板咚咚作响。
刘麻子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说道:“媚仙姑娘还说……龙二爷也是万分无奈,如坐针毡。他言道,若司令真对此生意有兴趣,乃是天大好事,他求之不得。
只是……只是规矩所在,他恳请司令……派位得力副官,持司令亲笔信函,直接去特高科拜会吉田科长,或是去宪兵队与藤田少佐面谈。
只要皇军那边点了头,他龙二这边绝无二话,必定将司令的人当祖宗供着,扫榻相迎,利润分成……都好商量!”
“好商量个屁!”李鹤翔几乎要气炸了肺。
名义上他是守备司令,土肥原在的时候,还给他面子,但是其他日本人,尤其是日本军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去拜会特高科一个科长?去求见宪兵队一个少佐?
谁理他呀!
龙二这么说,这简直是把他的老脸按在地上摩擦!
龙二这招“祸水东引”,把他架在火上烤!
不去,显得他李鹤翔色厉内荏,说话像放屁,在道上丢了份儿,以后还怎么在津塘立足?手下那些兵痞子怎么看?
可要是真去了……吉田和藤田那两个鬼子是什么货色?
两人傲得很,每次跟李鹤翔说话,都像是训孙子一样,能把他放在眼里?他们绝不可能松口分利!去了就是自取其辱!
“龙二……好个龙二!滑不留手的小泥鳅!还有那个袁三海!装聋作哑的老狐狸!他可是有份子!”李鹤翔咬牙切齿,眼中凶光毕露,“以为攀上日本人,就能躲过老子的手心?做梦!”
刘麻子察言观色,凑上前低声道:“司令息怒。龙二就是小混混,他跟的就是袁三海。这是袁三海想拿日本人当挡箭牌。可咱们……动不了日本人,还动不了他袁三海吗?
袁三海躲着您!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袁三海在英法租界那些暗门子生意,那些仓库码头,还有他那些得力手下……”
李鹤翔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对!老子先砸了袁三海的场子,抓了他的人!我看他露不露面!我看他背后的日本人管不管这些‘小事’!给老子查!
还有那个龙二,龙二就一个小混混,吓唬一下就行!那个袁三海别放过了,他不是津塘最大的青帮头子吗?他手下那个叫‘疤脸’的,听说袁三海挺看重?把他给我‘请’来!好好给他‘松松筋骨’!老子倒要看看,在津塘地面上小混混还敢翻了天!”
“是!司令!”刘麻子眼中也闪过兴奋的光芒,立刻领命。
只要抓人拿人,就必须有人捞人,那他这个副官就能赚一笔!
李鹤翔喘着粗气,又补充道:“还有!给袁三海那个老东西递个话!告诉他,他那个什么‘普安协会’的行动部长,还想不想干了?
他手下那几百号虾兵蟹将,老子随时能给他‘整肃’干净!
让媚仙给龙二带话,三天之内,滚到我司令部来磕头认错,把药品生意的三成干股奉上!否则,别怪老子不念‘江湖’情面!”
他阴森森地冷笑着说道:“他们想借日本人的刀?老子就先用他的血,祭祭我的刀!让津塘的猴子们都看看,惹怒我李鹤翔的下场!看看到底谁才是那只该杀的‘鸡’!”
英法租界的清晨,带着一种与日租界截然不同的、略显陈旧的繁华气息。
报童的叫卖声、黄包车的铃铛声、电车驶过铁轨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构成津塘独有的市井交响。
然而,这份表面的平静很快被粗暴地撕裂。
法租界边缘,一条相对僻静的弄堂深处,挂着“鸿升货栈”牌匾的仓库大门紧闭。
这里是袁三海众多“暗门子”生意中的一个,主要周转一些紧俏但非违禁的洋货。
几个伙计正懒洋洋地卸着几箱肥皂。
突然,一阵引擎轰鸣由远及近,三辆罩着帆布篷的军用卡车蛮横地冲进弄堂,急刹停下。
车未停稳,后挡板“哐当”放下,跳下来几十个荷枪实弹的伪军士兵,领头的正是李鹤翔的副官刘麻子。他脸上横肉抖动,三角眼里闪烁着贪婪和凶戾。
“给老子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跑!”刘麻子一声令下,士兵们如狼似虎地踹开仓库大门,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里面惊愕的伙计。
“军爷!军爷这是干什么?我们是正经生意……”货栈管事慌忙迎上,话未说完就被一个枪托狠狠砸在脸上,顿时鼻血长流,栽倒在地。
“正经生意?”刘麻子一脚踩在管事的胸口,狞笑着,“奉李司令手令,查抄走私违禁品!搜!给老子仔细搜!一粒老鼠屎也别放过!”
士兵们如蝗虫过境,粗暴地掀翻货箱,砸开柜子,将里面存放的布匹、香烟、洋火等货物胡乱扔得满地狼藉。
值钱的小物件,如怀表、打火机,则被他们顺手揣进自己兜里。
稍有反抗的伙计,立刻遭到拳打脚踢,哀嚎声、打砸声、伪军的呵斥谩骂声混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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