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朱门辞:瑾王爷的仵作妃 > 第十七章:铜盆暗语再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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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两日,新房院落成了真正的铜墙铁壁。

    周嬷嬷几乎是寸步不离,吃睡都在外间,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时刻盯着林微,连她翻书页的力度稍大一些,都会引来警惕的审视。一日三餐依旧由春禾送来,但那小丫头每次都是将食盒交给门口的护卫,由周嬷嬷亲自接进来,摆好,盯着林微用完,再立刻收走碗筷。春禾甚至连院门都进不来,更别提与林微有任何眼神交流。

    院外的守卫增加了一倍,日夜轮值,脚步声清晰可闻,没有任何死角。

    楚瑾宸那日的雷霆之怒和死亡警告,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

    林微表现得无比顺从。

    她不再试图抄写那些枯燥的《女诫》和《府规》——周嬷嬷似乎也得了吩咐,不再送来纸笔。她大部分时间只是蜷在窗边的软榻上,抱膝望着窗外那一小片四四方方的天空,眼神空洞而呆滞,仿佛真的被吓丢了魂,变成了一个精致却毫无生气的木偶。

    她吃得很少,睡得也很浅,稍有动静就会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颤抖一下。面对周嬷嬷,她更是畏缩恐惧,连大气都不敢喘,问什么都只是摇头或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完美的,被彻底摧垮了的笼中雀形象。

    周嬷嬷紧绷的神经似乎因此稍微放松了一丝,但眼底的警惕并未真正减少。她只是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看守的角色,不多说一句话,不多看一眼。

    然而,在这副麻木顺从的皮囊之下,林微的大脑却从未停止运转。

    她在反复推敲那个符号。指尖在地板上无声的勾勒早已烂熟于心。那扭曲的笔画,暗红的色泽,隐隐透出一种古老而邪异的气息,绝不像是临时起意的涂鸦。它更像是一种……标识,或者某种仪式的组成部分。

    楚瑾宸拓走了它,他会去找谁解读?府里的幕僚?宫中的学者?还是……某些专门处理这种“阴私”事务的人?

    她也在回想那根毒针。细长,幽蓝,发射,精准,淬的毒定然见血封喉。能用这种手段的,绝非普通护卫或仆役。是楚瑾宸培养的死士?还是潜藏在王府中的、另一股势力的杀手?

    那日楚瑾宸及时出现,是真的巧合?还是他本就打算去废院,恰好撞破?他去废院做什么?查看张婆子的情况?还是……他也想从张婆子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一个个疑问盘旋交织,却找不到出口。

    她被完全隔绝了,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李大夫如何了?春禾有没有受到牵连?王府里关于西北角的事,到底被传成了什么样?楚瑾宸又在暗中进行着什么?

    这种完全的、被动的信息真空,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焦灼。

    她需要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她必须打破这死寂。

    机会,在第二日傍晚,悄然露出一丝缝隙。

    周嬷嬷感染了风寒。

    或许是那夜冒雨奔波,又惊又吓,年岁已高的嬷嬷终于撑不住,开始不住地咳嗽、流涕,精神也萎靡了不少。但她依旧强打着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咳得厉害时,会暂时背过身去,或者走到门口透口气。

    林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依旧维持着那副木然的样子,心中却悄然一动。

    傍晚,春禾照例来送晚膳。食盒依旧由护卫检查后,递给周嬷嬷。

    周嬷嬷接过食盒,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不得不将食盒暂时放在门口的矮几上,扶着门框喘息。

    就在这时,林微像是被她的咳嗽声惊扰,茫然地抬起头,目光无意中扫过门外——春禾正低着头,畏缩地站在院门处,等待交回空食盒。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极短暂地触碰了一下。

    春禾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惊慌地低下头去。

    林微也迅速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周嬷嬷缓过气,提着食盒进来,一如既往地摆好饭菜,哑着嗓子道:“王妃,用膳了。”

    林微慢吞吞地挪到桌边,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味同嚼蜡。

    周嬷嬷站在一旁监督,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林微停下筷子,怯怯地看了她一眼,极小声道:“嬷嬷……你咳得厉害……喝点热水吧……”

    周嬷嬷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开口关心自己,随即没好气地哑声道:“老奴没事,不劳王妃费心。”但语气到底缓和了一丝。

    林微便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用罢晚膳,周嬷嬷收拾碗筷。咳嗽似乎更严重了些。

    林微蜷回软榻上,看着周嬷嬷忙碌的背影,忽然又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害怕:“嬷嬷……我……我昨夜又没睡好……总是心悸……那日李大夫开的安神药……好像还有点……能……能不能热给我喝一点?”

    那包药自从那夜被用来制造事端后,就一直被周嬷嬷收走了,说是“代为保管”。

    周嬷嬷动作一顿,回过头,狐疑地看着她。

    林微立刻露出惶恐的神色,连连摆手:“要、要是不行就算了……我、我就是随口问问……”她缩起肩膀,像是生怕被责罚。

    周嬷嬷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是真的需要吃药,还是又想搞什么花样。但看她那副吓得快要缩起来的样子,再想到王爷只是软禁她,并未说不给治病,加之自己确实咳得难受,也想早点打发她睡下好休息,便不耐烦地挥挥手:“等着。”

    她走到柜子前,取出那个小小的油纸包,嘴里嘟囔着:“事儿真多……”然后便端着药包和之前的空药罐,推门出去,似乎想去旁边的小茶房煎药。

    门口有护卫,她并不担心林微能跑掉。

    房门没有关严,留下了一道缝隙。

    机会!

    林微的心脏猛地一跳!周嬷嬷离开,门口护卫的视线被门廊柱子部分遮挡!

    她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瞬间从软榻上弹起,动作轻捷得没有一丝声响!她飞快地扫视房间,目光锁定在梳妆台上那个昨日用过、还未倒掉的铜盆!

    她冲到桌边,端起那盆冰冷的、已经沉淀了些许污渍的洗手水,毫不犹豫地、猛地朝着房间中央的地面泼去!

    “哗啦——!”

    一大滩水渍瞬间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同时,她脚下故意一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啊呀!”

    身体“失去平衡”般向前扑去,手掌“恰好”按在了那滩水渍里,衣袖瞬间湿透大半!

    门外的护卫听到动静,立刻警惕地探头进来:“怎么了?!”

    只见他们的王妃正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身边一滩水迹,衣袖湿透,正疼得眼圈发红,龇牙咧嘴。

    “没、没事……”林微带着哭腔,委屈又害怕地说,“我……我想喝水……没拿稳杯子……滑、滑倒了……”

    护卫皱了皱眉,看了看地上的水迹和她的狼狈相,又瞥见周嬷嬷正从小茶房那边闻声急匆匆赶来,便不再多问,缩回了头。

    周嬷嬷端着刚点着的药罐子赶回来,看到屋内的狼藉和林微的惨状,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你!你真是……咳咳咳……真是个惹祸精!咳咳……一刻都不消停!”

    林微吓得眼泪直流,伸出手——那只湿漉漉、沾着泥灰的手,想去拉周嬷嬷的衣角求饶:“嬷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地上太滑了……”

    周嬷嬷嫌恶地躲开她的手,看着地上那滩水和她湿透的衣袖,头痛欲裂。她既要看着药罐,又要收拾残局,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她烦躁地冲门口喊道:“春禾!春禾死哪儿去了?!还不快进来收拾!”

    一直守在院门外等待吩咐的春禾,听到喊声,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低着头小跑进来。

    “快!把这里擦干净!再打盆干净水来!”周嬷嬷没好气地命令道,自己则赶紧去看顾那小茶炉上的药罐,生怕煎糊了。

    “是,是……”春禾连声应着,慌忙去找抹布和水盆。

    林微依旧坐在地上,小声啜泣着,仿佛摔得很疼,动弹不得。

    春禾拿着抹布,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擦拭那滩水渍。她不敢看林微,动作又快又急。

    就在春禾擦拭到林微身边,两人距离最近的瞬间——

    林微借着衣袖的遮挡和身体的掩护,那只干净的手极其快速地从袖中滑出一样极小、卷得紧紧的东西,精准地塞进了春禾跪压着的、裙摆与前胸之间形成的褶皱里!

    同时,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极快的气声,吐出两个字:

    “李…大夫…”

    春禾的身体猛地一僵,擦拭的动作瞬间停滞,眼睛惊恐地瞪大,看向林微。

    林微却已经移开了视线,继续呜呜咽咽地哭着自己的“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春禾的脸色煞白,呼吸都停止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小块、硬硬的东西硌在胸口,像是一块烧红的炭!

    周嬷嬷的咳嗽声和小茶炉上药罐咕嘟的声音掩盖了这边短暂的异常。

    “愣着干什么!快点收拾!”周嬷嬷不耐烦地催促声传来。

    春禾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本能地,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块东西更深地塞进衣襟内侧,然后低下头,更加卖力地擦拭地面,手指却抖得几乎握不住抹布。

    她飞快地擦干地面,又踉跄着跑出去打来干净水,全程不敢再看林微一眼。

    周嬷嬷煎好了药,倒出一碗黑乎乎的汤汁,没好气地递给林微:“赶紧喝了睡觉!别再给我找事!”

    林微怯怯地接过药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苦得直皱眉头。

    春禾收拾完一切,像逃命一样,提着污水桶和脏抹布,飞快的退了出去,脚步凌乱。

    周嬷嬷重重地叹了口气,锁好房门,自己也咳着躺到了外间的榻上,疲惫不堪。

    屋内重新恢复寂静。

    只有浓重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林微慢慢喝完了那碗苦药,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被子下,她的手心里也是一片冷汗。

    刚才的举动,冒险至极。一旦春禾反应不过来,或者露出马脚,后果不堪设想。

    她塞给春禾的,是她昨夜用偷偷藏起的、一点点烧剩的灯芯灰,混合了极少量的冷水,勉强粘合起来的一小块“纸团”。上面用极细的簪子尖,蘸着昨日偷偷咬破手指挤出的那一点点血,极其艰难地画了一个简化版的、她记忆中的那个诡异符号。

    她不敢写任何字,风险太大。只能赌,赌春禾够聪明,或者够害怕,会想办法将这个符号再次传递给李大夫!

    李大夫见过那个符号的拓本,他一定能认出这个简化的版本!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向外传递信息的方式。虽然渺茫,虽然危险,但总要试一试。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煎熬的等待。

    等待春禾的反应。

    等待李大夫的回应。

    或者,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厄运。

    夜更深了。

    外间传来周嬷嬷沉重而不安稳的鼾声和断续的咳嗽声。

    林微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静静倾听。

    仿佛能听到,命运齿轮再次缓缓转动的——

    吱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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