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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婉清的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体而出。她死死盯着巷口那几个越来越近的彪悍身影，楚家家丁特有的藏青色劲装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粗鲁的呼喝声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带着势在必得的凶狠。
“快！那贱人肯定跑进这条死胡同了！”
“抓住她！侯爷有重赏！”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前世的惨死和今生刚获得的希望在她脑中疯狂交织，激发出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本能。
不！她绝不能被抓回去！重活一世，她不是回来重蹈覆辙的！
她的目光疯狂扫视着这条肮脏、堆满废弃杂物和烂筐的绝路。墙角散发着尿骚霉变的混合臭味，令人作呕。
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墙角一个歪倒、破损大半的空酒缸后面。那缝隙似乎刚好能容一人蜷缩躲藏！
赌了！
求生的意志压过了一切。沈婉清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她不顾一切地挤进那狭小、沾满黏腻污垢的空间，破碎的缸边缘刮破了她的嫁衣内衬，在她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她死死蜷缩起身体，尽可能地将自己融入阴影和废弃物的臭味之中，连呼吸都几乎屏住。
脚步声瞬息而至，沉重地踏在坑洼的地面上，就在她藏身之处的前方停了下来。
“嗯？人呢？”
“妈的！明明看见她拐进来的！”
“搜！就这么大点地方，还能飞了不成！”
家丁们骂骂咧咧的声音近在咫尺，沈婉清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汗臭和尘土的气息。她的心脏紧缩成一团，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着那点刺痛强迫自己保持绝对静止，连睫毛都不敢颤动分毫。
一个家丁暴躁地一脚踹飞了挡路的破筐，竹筐撞在对面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碎片四溅。有几片甚至就落在沈婉清的脚边。
“头儿，这儿是死路，没别的出口了。”另一个家丁喘着气报告。
“奇了怪了！难道真插翅膀飞了？”为首的壮汉声音充满狐疑和恼怒，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扫过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沈婉清能感觉到那审视的目光几次从她藏身的破缸处掠过。每一次，她的血液都仿佛要冻结。她将脸深深埋入膝盖，嫁衣鲜艳的红色在阴暗处反而成了最好的保护色，与污浊的环境奇异地融为一体。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声。
“再去那边杂物堆里翻翻！”领头的人似乎还不死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巷子外的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喧哗的骚动，以及一个刻意拔高、尖锐无比的女声——
“哎呀！不好啦！尚书府千金被拍花子的掳走啦！往西市口去了！快救人啊！”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得巷内的家丁们一愣。
“什么？拍花子的？”
“西市口？不是这个方向啊！”
“头儿，这……”
外面的骚动声越来越大，似乎有不少百姓被那声呼喊吸引，议论声、奔跑声杂乱传来。
巷子里的家丁们明显迟疑了，面面相觑。
“妈的！”领头家丁低咒一声，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是继续在这明显没人的死胡同浪费时间，还是立刻去可能的方向追截？
沈婉清的心脏狂跳起来。是她的贴身丫鬟小荷！那丫头竟如此机敏胆大，还敢冒着风险回来帮她制造混乱！
机会！
就在家丁们注意力被外界吸引、犹豫不决的短暂瞬间，沈婉清脑中灵光一闪。她记得前世模糊的记忆里，这条巷子最深处，某处墙根似乎因为常年雨水冲刷和野狗刨挖，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狗洞，通往隔壁那条更偏僻、几乎无人行走的废弃巷道！
她当时被囚禁时，听负责洒扫的婆子闲聊提起过，还说曾有野猫从那里钻进来！
赌一把！这是唯一的生路！
她不再犹豫，趁着家丁们侧耳倾听外面动静、身体微微转向巷口的电光火石间，猛地从破缸后窜出，不是冲向巷口，而是扑向记忆中最深处那堆最高的、满是腐烂菜叶和碎瓦的垃圾堆！
“在那！”有家丁眼尖，立刻发现动静，大吼一声。
但沈婉清的速度更快！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她不顾一切地用手扒开湿滑恶臭的腐烂物！
找到了！
一个被层层杂物掩盖、仅容一人勉强爬行的破洞赫然出现在墙根！洞口边缘布满尖锐碎石和黏腻苔藓！
身后的脚步声和怒吼声急速逼近！
沈婉清想也不想，立刻俯身，毫不犹豫地朝着那肮脏狭窄的洞口钻了进去！尖锐的石块刮破了她的肩膀和后背，嫁衣被撕裂，发出“刺啦”的声响。恶臭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但她心中却涌起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
“快！抓住她的脚！”
一只大手几乎要抓住她的脚踝！
沈婉清猛地一蹬腿，整个人彻底钻过了狗洞，重重摔在另一侧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她甚至来不及喘气，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那洞口——家丁壮硕的身躯显然无法通过，只能在那里气急败坏地咆哮咒骂。
“快！绕路！从外面包抄！她跑不远！”
沈婉清心头一紧，转身就跑！这条巷道更加破败荒凉，地面坑洼不平，长满青苔。她甩掉了碍事的外袍和凤冠，此刻只穿着单薄的嫁衣内衬，跑起来反而轻便了许多。冷风灌入她的口鼻，带着自由和危险并存的气息。
她不敢走大路，只能凭借前世模糊的记忆，在纵横交错、狭窄阴暗的小巷里拼命穿梭。身后的叫骂声和追赶声时而逼近，时而远去，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相随。
她的肺叶如同烧灼般疼痛，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额角的汗水混着之前躲藏时的污垢淌下，模糊了视线。
就在她几乎要力竭倒下之时，前方巷口隐约传来人声和车马声——那似乎是另一条较为热闹的街道。
不能出去！楚家的人肯定在各大路口守着！
她焦急地四下张望，视线猛地被巷子深处一座破败不堪、门庭冷落的建筑吸引。那建筑的匾额歪斜，布满了蛛网，隐约可辨“山神庙”三个字。
就是这里！
沈婉清用尽最后力气，跌跌撞撞地扑向那虚掩的、吱呀作响的庙门，闪身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将破门掩上，用身体死死抵住，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屏息凝神，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追赶的脚步声果然出现在了巷口，似乎停顿了一下，与街上的什么人发生了短暂的询问和交谈。
“……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没？”
“没看见没看见……”
“妈的，到底跑哪去了！”
声音渐渐远去，似乎是朝着别的方向追去了。
直到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沈婉清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猛地一松。强烈的虚脱感瞬间席卷而来，她双腿一软，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不是悲伤，而是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和高度紧张后的生理反应。
她真的……逃出来了？
暂时安全了？
冰冷的石板地面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寒意，却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她靠在门板上，环顾四周。庙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厚的灰尘和香烛燃尽后的冷寂气味。神像泥塑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枯黄的稻草，供桌歪斜，积了厚厚一层灰。角落里挂满了蛛网，随风轻轻晃动。
一派荒凉破败。
然而，此刻这破败和荒凉，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至少在这里，没有那些想要吞噬她、利用她、迫害她的人。
她缓缓抬起仍在微微颤抖的手，想要擦去脸上的泪痕和污渍。
就在这时，她的左手手腕内侧，再次毫无征兆地传来那股灼热感！
比之前在死胡同时更加清晰、更加滚烫！
她猛地低头看去。
只见那白皙肌肤上，那个繁复古朴的奇异印记，正散发着比之前更明亮的金红色微光，那光芒甚至微微照亮了她周围一小片昏暗的空气，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转。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难以抗拒的吸力从那印记中传来！
沈婉清只觉得意识一阵模糊天旋地转，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身体！
等她再次能看清周围时，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不在破庙里了！
她站在一片奇异的空间之中。
脚下是湿润松软、泛着淡淡莹白光泽的黑色土地，面积不大，约莫只有几分见方。土地正中央，有一口用古朴青石砌成的小小泉眼，清澈见底的泉水正从中汩汩涌出，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难以形容的清新气息，只轻轻吸一口，就让她方才奔跑后的疲惫和伤痛都减轻了许多。
泉眼旁边，孤零零地立着一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简陋木质书架，上面零星放着几本材质不明、封面模糊的古籍。
而这片小小土地的四周和上方，则是灰蒙蒙的虚无，看不真切。
这……这是哪里？
沈婉清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
是幻觉吗？因为过度惊吓和疲惫产生的癔症？
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那清澈的泉水。
指尖传来冰凉湿润的真实触感！
不是梦！
难道……这就是话本传奇里提到的……洞天福地？仙人秘境？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
绝处逢生！果然是绝处逢生！
苍天让她重活一世，竟还赐予了她如此神奇的依仗！
有了这个地方，有了这眼似乎蕴含着非凡力量的泉水，她复仇的道路，是否就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奢望？她守护至亲、改变命运的愿望，是否就有了实现的可能？
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但这一次，却是希望的泪水。
她颤抖着，用双手捧起一汪清澈的泉水，小心翼翼地送到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
甘甜清冽的滋味瞬间在口中炸开，如同最醇美的甘露，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一股温和却强大的暖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方才奔跑的疲惫、被刮伤的刺痛、以及内心深处那难以磨灭的惊惧，仿佛都被这股暖流温柔地抚平、修复。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虚弱的身体正在快速恢复力量。
太神奇了！这泉水竟有如此功效！
沈婉清激动得难以自持，她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口泉眼和旁边的书架。
这就是她复仇的起点！是她抗衡所有不公和迫害的最大资本！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她朝着那书架走去，想要看看上面究竟放着怎样的书籍。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最中间那本材质特殊、封面似乎勾勒着玄奥纹路的古籍时——
那本安静的古籍表面，突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一抹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微光，仿佛在无声地召唤着她。
沈婉清的手指猛地顿在半空。
庙外，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了几声犬吠和模糊的人声……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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