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武侠仙侠 > 囚天运 > 第二章 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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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王远已经推着粪车走在了下山的小路上。

    晨雾尚未散尽,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但他步伐稳健,心中盘算着今日要早些完工,好去药铺为母亲抓下一剂药。

    “远哥!远哥!”

    清脆的叫声从身后传来,王远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这山村中会这么叫他的,貌似只有徐秀那丫头了。

    他转身,果然看见一个穿着粉色布衣的少女蹦跳着跑来,两条辫子在脑后一甩一甩,圆圆的脸上眼睛亮得像晨星。

    “远哥,你这是要去城里吗?”

    徐秀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仰着头问。

    她约莫十二三岁年纪,是村里徐木匠的女儿,与王远自小一起长大。

    王远点点头:

    “嗯,有活要干。”

    “带我去嘛!”

    徐秀扯住他的衣袖,眼睛眨巴着。

    “我都好久没去城里了,听说集市上新来了杂耍班子,可热闹了!”

    王远皱眉,轻轻抽回衣袖:

    “秀秀,我今天有要紧事,不能带你去玩。”

    “什么要紧事嘛!”

    徐秀嘟起嘴。

    “远哥最近都不理人,天天往城里跑,是不是认识了城里姑娘?”

    王远无奈地摇头:

    “别胡说,我是去干活,挣钱的活。”

    徐秀歪着头打量他推着的粪车,忍不住鼻子皱了皱:

    “远哥怎么在做这种活?多脏啊!”

    王远脸色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平静:

    “活计不分贵贱,能挣钱就好。”

    “那我跟你去嘛,我保证不捣乱!”

    徐秀又扯住他的衣袖,傻笑着晃啊晃的。

    “我可以在城外等你干完活,然后咱们一起去集市看看,就一会儿!”

    王远看着徐秀期盼的眼神,心中软了一下,但想到母亲等着药引治病,还是硬起心肠:

    “今天真的不行,改天吧。”

    “远哥!”

    徐秀跺跺脚,眼睛顿时蒙上一层水汽。

    “你以前都会带我去玩的!可自从婶子病了,你就整天忙忙碌碌,都不理我了!”

    王远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徐秀的头发:

    “秀儿,等我娘病好了,一定带你去城里玩一整天,但今天真的不行,我有要紧事。”

    徐秀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闷闷不乐。

    王远看着她这副模样,终于松口:

    “这样吧,我今天回来时,给你带串糖葫芦。”

    徐秀猛地抬头,眼睛一下子亮了:

    “真的?”

    “真的。”

    王远点头。

    “但你要答应我,乖乖回家,别偷偷跟着我。”

    徐秀顿时笑逐颜开,伸出小指:

    “拉钩!”

    王远与她勾了勾手指:

    “拉钩,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嗯!”

    徐秀用力点头,蹦跳着转身。

    “远哥说话算话!我要最大最红的那串!”

    看着少女欢快远去的背影,王远摇摇头,嘴角却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他重新扶起粪车,继续向山下走去。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小路上。

    王远加快了脚步,心中计算着时间:

    早点干完活,早点拿到工钱,去买药,然后记得给秀儿带串糖葫芦……

    想到徐秀拿到糖葫芦时雀跃的样子,王远觉得肩上的担子似乎轻了一些。

    这平淡而艰辛的生活中,总还有些简单的快乐值得珍惜。

    山路蜿蜒,粪车的轮子吱呀作响,伴随着少年坚定的步伐,一路向着山下的城池行去。

    王远推着粪车刚到李府后门,那个面生的丫鬟早已等在那里。

    见他来了,急忙上前,不由分说往他手里塞了十枚铜币。

    王远一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都还没有干活,就已经给钱了,莫非是要辞退他前的最后结算?

    “姐,这……这是何意?”

    王远慌忙道。

    “我哪里做得不好您直说,我能改!这活我能干,再脏再累都不怕……”

    那丫鬟先是一怔,随即“噗嗤”笑出声来,眼角弯成月牙:

    “傻小子,想什么呢!不是要辞退你。”

    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是咱们李家姑爷薛福兰来下聘定亲了!他带来了好多金银财宝,府里上下都得了赏钱,这十枚铜币是你应得的那份,管家吩咐的。”

    王远这才松了口气,手心已被铜钱硌出红印。

    他小心地将钱收进内袋,心想这下又能多抓几副药了。

    “多谢姐姐告知。”

    王远恭敬道。

    丫鬟摆摆手,忽然正色道:

    “我叫楚玉,你叫我玉姐就成,下午申时末,你在后街老槐树下等我,有要事相告。”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又补充道:

    “洗净些再来,莫让人闻出味道。”

    王远虽心中疑惑,但还是点头应下。

    楚玉不再多言,匆匆转身进了府门。

    这一日的活计,王远干得心不在焉。

    他反复思忖楚玉的邀约,不知这李家丫鬟找他一个掏粪工有何要事。

    但既然对方特意嘱咐,想必也不是什么小事。

    末时刚过,王远便提前完成了工作。

    他将粪车给停妥,领了当日工钱后,却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城外的小河边。

    初夏的河水尚带凉意,王远脱下上衣,仔细擦洗身体,特别是手臂和脸庞。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件,较为整洁的褂子换上,虽然仍是粗布补丁,但至少没有那股洗不掉的污浊气味。

    申时末,王远准时来到后街老槐树下。

    这里离李府后门不远,却相对僻静,少有行人。

    不多时,楚玉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她已换下丫鬟服饰,穿着一身朴素的青布衣裳,看起来与寻常人家女子无异。

    “来得倒准时。”

    楚玉打量了王远一眼,点点头。

    “洗得挺干净,差点认不出来了。”

    王远有些窘迫地站着:

    “玉姐找我有何事?”

    楚玉神色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道:

    “我长话短说,薛姑爷此次来下聘,表面上风光,但我偶然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她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

    “薛家人近年来在修炼一种邪功,竟需要……需要吸收活人精气。”

    王远一愣,没完全明白:

    “活人精气?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会死人的意思!”

    楚玉急得跺脚。

    “我偷听到管家与心腹谈话,说薛家已经在别处害了不少人,如今与李家联姻,怕是也要在这里……”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王远震惊地看着楚玉:

    “这等大事,玉姐为何告诉我一个外人呢?”

    楚玉眼神复杂:

    “别看我和你没见过几次,但我我在府中多年,见过太多肮脏事,这次……这次不同,我怕会出大事。”

    “你每日进出府中,又是个不起眼的,我想请你帮忙留意些异常动静,特别是……”

    她犹豫了一下。

    “特别是与大小姐有关的。”

    王远心中一震,忽然想起那日薛福兰锐利的目光,不由得信了三分。

    “为何要留意大小姐?”

    他问道。

    楚玉叹口气:

    “大小姐虽是修仙之人,但性子单纯,薛姑爷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总之你帮我留意便是。”

    “若发现什么异常,每晚午时,我会在此等你。”

    说罢,楚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硬塞给了王远:

    “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酬劳,记住,此事关乎人命,千万保密!”

    不等王远回应,楚玉匆匆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

    王远站在原地,手中攥着那袋比工钱沉重得多的铜钱,心中波澜起伏。

    他抬头望向李府高耸的围墙,忽然觉得那朱门大户深处,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黑暗。

    “我要不要离开啊……”

    夕阳西下,将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

    王远深吸一口气,将钱袋小心收好,等为母亲抓好了药,他又去买了两串糖葫芦和五包点心,这才转身踏上归家的路。

    这一次,虽说算是白得了一袋钱,但他的脚步比往日沉重了许多。

    ……

    王远压下心中的波澜,拉着空了的粪车,小心地护着怀里用油纸包好的点心,以及那两串鲜红的糖葫芦,朝着自家那间低矮的茅屋走去。

    经过村中晒谷场时,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和隐隐传来的喧哗声,让他不由放缓了脚步。

    他本不欲多看,只想快点回家,却听见人群中心,传来一个清朗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

    “灵根天成,有缘者自可感应天地灵气,踏入仙途,超凡脱俗……”

    “仙门?”

    王远的心猛地一跳,脚步彻底停住了。

    他踮起脚,透过人群缝隙,看到几位身着青色道袍、气质缥缈出尘的修士正站在场中。

    他们身旁摆放着一些奇特的法器,而村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此刻正排着队,一个个紧张地将手放在一个晶莹的圆球上。

    周围村民的议论纷纷传入他耳中:

    “是青云宗的神仙老爷!来咱们这穷乡僻壤收徒了!”

    “老天开眼啊!要是俺家娃能被选上,可就一步登天了!”

    “快看!张铁匠家的二小子,那球亮了一下!他真有灵根!”

    王远看着那测试的场景,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测试水晶,仿佛看到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金光大道。

    “拜入仙门!”

    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在他心中燃烧起来。

    若能成为仙人,移山倒海、御剑飞行、长生久视……母亲的重病或许一颗仙丹就能解决!

    他再也不用推这污秽的粪车,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辛苦挣那几枚铜币!

    徐秀那丫头要是知道,肯定也会用更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巨大的渴望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推着他几乎要挤进人群里去。

    然而,就在他脚尖将要挪动的刹那,另一个画面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昏暗的油灯下,母亲憔悴的面容,压抑的咳嗽声,还有那碗永远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

    火热的心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他猛地清醒过来。

    “仙缘……那是何等渺茫的事情?村里多少年才可能出一个?我王远一个掏粪的,怎敢有这等痴心妄想?”

    他暗暗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

    “就算……就算万一天大的幸运砸在我头上,我真的有灵根,被仙师带走了……娘怎么办?”

    “她病得那样重,一天都离不了人照顾,更买不起药……我这一去,岂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那虚无缥缈的仙途,在沉甸甸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遥远而不切实际。

    责任,像一座山,压下了他刚刚燃起的炽热幻想。

    他深深地、贪婪地望了那测试水晶最后一眼,仿佛要将那份渴望彻底埋葬。

    然后,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那令人心旌摇曳的场景。

    他用力拉起粪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晒谷场,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仙人……”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心口闷得发疼,但那方向却无比清晰——他必须先回家。

    走到徐木匠家院外时,他停下脚步,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

    他朝院里喊道:

    “秀秀!秀秀!”

    穿着粉色布衣的徐秀,像只小蝴蝶一样飞快地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好奇和兴奋:

    “远哥!你回来啦!你看到没有?村里来了神仙!大家都在测灵根呢!我们也去看看吧!”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盛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王远勉强笑了笑,将手里那串最大最红的糖葫芦递给她,又把两包点心塞过去:

    “喏,答应你的,点心给你和徐叔尝尝,我……我就不去了,得赶紧回家看我娘。”

    徐秀接过糖葫芦,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但听到王远不去,又有些失望:

    “啊?为什么不去呀?说不定我们也有灵根呢?”

    “哪有那么容易。”

    王远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黯淡。

    “你快去看看吧,热闹一会儿就该散了,我真得走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自家那更加偏僻简陋的茅屋走去。

    徐秀举着糖葫芦,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又扭头看看晒谷场方向的热闹。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舔了一口甜滋滋的糖葫芦,蹦跳着朝着人群跑去。

    仙人的吸引力,对少女来说,暂时还是大于她的远哥。

    王远这里很快推开自家吱呀作响的柴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娘,我回来了。”

    他轻声唤道,将怀里另一串糖葫芦和一包点心,以及剩下的铜币和楚玉给的布袋仔细放好,然后走向床边。

    床上,面色蜡黄的母亲艰难地睁开眼,对他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

    “小远……回来了……今天……累不累……”

    看着母亲气若游丝的样子,王远心中最后一点因错过仙缘而生的涟漪,也彻底平复了。

    他打来水,轻轻为母亲擦拭脸颊,低声道:

    “不累,娘,你好生歇着,我马上去给你煎药。”

    窗外,晒谷场那边的喧闹声隐隐传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只有药香、母亲的呼吸声,和他必须扛起的、沉甸甸的生活。

    他握紧了母亲枯瘦的手。

    仙路缥缈,然孝道在肩,此心亦坚。

    ……

    喂母亲喝完药,看着她呼吸稍微平稳些沉沉睡去,王远的心才稍稍安定。

    他记起张婶平日里的帮衬,便拿起那包点心,出了门。

    张婶家就在不远处,同样是几间朴素的茅屋,但收拾得比王远家齐整些。

    窗台上还摆着几盆不知名的野花,透着几分艰辛生活中的用心。

    需知,张婶的丈夫早年进山打猎遭遇了意外,留下她独自一人拉扯女儿柳月。

    母女俩相依为命,靠着张婶替人缝补洗衣、柳月偶尔采些山货,换点微薄收入度日,日子同样清苦。

    但张婶心善,见王远家孤儿寡母更是艰难,时常会偷偷塞给王远半个馍馍。

    或者在他忙得脱不开身时,过来帮着照看一下王远的母亲,说些宽心话。

    这份情谊,王远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很快,王远推开半掩的篱笆门,正好看见张婶在院里晾晒衣服。

    “张婶。”

    王远唤了一声。

    “哎,远哥儿回来了。”

    张婶转过身,撩起围裙擦擦手,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

    “你娘今天好些了吗?”

    “刚喝了药睡下了。”

    王远将点心递过去。

    “张婶,这点心你和小月尝尝,今天城里买的,多谢您平日总照应我们。”

    张婶一看那油纸包,连忙推辞:

    “哎呀,你这孩子,花这钱做什么!你们娘俩不容易,快拿回去给你娘补补身子也好!”

    “我娘有呢,这是一点心意,你要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

    王远坚持道。

    正推让间,里屋帘子一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淡绿色布裙的少女走了出来,正是张婶的女儿柳月。

    柳月与王远年龄相仿,模样清秀,性子却不像徐秀那般跳脱。

    反而因为家境的缘故,显得格外沉静懂事,眼神里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忧郁。

    她看到王远,微微颔首,轻声叫道:

    “远哥。”

    “小月。”

    王远也点点头。

    他知道柳月话不多,但心细,手也巧,经常默默帮母亲做活计。

    柳月看到母亲和王远推让的点心,轻声对张婶说:

    “娘,远哥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她又转向王远,声音依旧轻柔:

    “谢谢远哥。”

    张婶见状,这才叹口气收下了点心,又拉着王远说了好些话。

    无非是让他自己也多注意身体,别太累着,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开口云云。

    王远心里暖融融的,山村虽贫瘠,总还有着些淳朴的温情。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安静站着的柳月,这才告辞离开。

    回到自家昏暗的茅屋,母亲依旧睡着。

    王远在炕边坐下,怀里那沉甸甸的布袋仿佛开始发烫。

    楚玉神秘的表情、压低声音说出的“邪功”、“吸收活人精气”的话语,以及这突兀的、丰厚的“酬劳”,都让这袋钱显得格外不寻常。

    他深吸一口气,借着窗外最后一点天光,解开了布袋的系绳。

    哗啦——

    一片银灿灿的光芒晃了他的眼。

    王远整个人僵住了,呼吸瞬间停滞。他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铜钱,而是……银币!

    足足一小堆银币!

    他猛地眨了眨眼,几乎怀疑自己劳累过度出现了幻觉。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枚。

    冰凉、沉甸甸的触感,上面清晰的铸纹,无一不在告诉他这是真的。

    “银……银币?”

    他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他这辈子摸过的银币,屈指可数。

    平日里挣的、花的,可都是铜钱!一百枚铜钱才能换一枚银币啊!

    “这……这得是多少?”

    他心脏狂跳,像是要撞破胸膛。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让他晕厥的激动,就着微弱的光线,一枚一枚,极其小心地数了起来。

    “……六十九,七十,七十一。”

    七十一枚银币!

    王远只觉得脑瓜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让他一阵眩晕,差点坐不稳。

    他下意识地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痛感才让他确认这不是梦。

    七十一枚银币!这相当于他推粪车大半年的工钱!不,甚至更多!

    他得推多少趟粪车,闻多少污秽之气,才能攒下这么多钱?

    有了这些钱,娘的药……最好的药!

    县城里的老大夫开的方子,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名贵药材,现在都能买了!

    不止能买一剂,能买上好多剂,一定能治好娘的病!甚至……

    还能把破旧的茅屋修葺一下,给娘添置一身暖和的新棉衣,每天都能吃上白米饭和肉……

    巨大的喜悦和憧憬如同暖流,瞬间淹没了他。

    他的手紧紧攥着布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但下一刻,一个冰冷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入他的脑海,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狂喜。

    楚玉,她只是一个丫鬟啊!

    就算是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月钱也不过是几百铜钱,折算下来几枚银币顶天了。

    这七十一枚银币,她是得不吃不喝攒多久?这根本不是一个丫鬟能拿得出来的巨款!

    那这钱是哪里来的?

    “偷……”

    这个字眼猛地蹦出来,让王远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是了,只有可能是偷的!

    从李家偷的?还是从那个聘礼丰厚的薛姑爷那里偷的?

    楚玉那么神秘慌张,还让他保密……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最糟糕的可能。

    这钱是赃款!是烫手的山芋!

    王远看着那袋银币,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贪婪和恐惧在他心中激烈地搏斗。

    收下它,母亲的病就能得到医治,家里的困境就能彻底扭转。

    诱惑巨大得几乎让他无法抵抗!

    可是……如果这是偷来的,他收了,岂不是成了帮凶?

    万一事发,查到他头上,他不仅钱保不住,恐怕还要吃上官司,遭到牢狱之灾甚至更惨!

    到那时,病重的母亲又由谁来照顾?而且,用偷来的钱给母亲治病。

    这……这良心何安?

    山村的少年或许贫穷,但母亲自幼教导的“人穷志不短”、“清白做人”的道理,早已刻在他骨子里。

    激烈的思想斗争,让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手几次松开又握紧那袋钱。

    最终,他在扭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母亲后,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然之色。

    “不能要!这钱来路不明,绝不能要!”

    他像是躲避蛇蝎一般,迅速将银币全部倒回布袋,死死扎紧袋口。

    “得还给她……明天一早就去李府后门等她,把这钱还给她!”

    王远喃喃自语,语气坚定。

    “告诉她,帮忙留意可以,但这钱我不能收,娘的病,我再想别的办法……”

    他将那袋能改变他命运的银币推远了些,仿佛那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虽然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心中难免失落和遗憾,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和问心无愧的坦然。

    这一夜,王远坐在母亲身边,沉默不语。

    窗外月光清冷,那袋银币就放在不远处,沉默地散发着诱惑与危险的气息。

    他心里盘算着明天该如何找到楚玉,如何说辞,以及对母亲病情的担忧。

    各种思绪交织,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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