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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万千。去哪里?做什麼?
第一个念头,是去找那个引领她找到哑婆的承乾宫老嬷嬷。她或许知道更多关於“丹鼎社”根须的资讯。
她凭藉记忆,朝着皇城西北角的方向走去。还未靠近那片区域,就发现气氛不对。巡逻的兵丁明显增多,对生面孔盘查严厉。
她心下凛然,不敢贸然上前,只在远处观察。
只见承乾宫那片废宫所在的方向,竟有淡淡的黑烟升起!空气中飘来一丝焦煳味。
她拉住一个匆匆路过的老妪,假意问路:“婆婆,那边是怎么了?好像着火了?”
老妪摆摆手,压低声音:“造孽哦……说是走了水,烧的就是那片没人去的旧房子……宫里的事,谁说得清呢,姑娘别打听,快走吧……”
走了水?偏偏是承乾宫?
张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那老嬷嬷……她还活着吗?
皇帝……或者说,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丹鼎社”余孽,已经开始抹除一切痕迹了!从罗文洞,到哑婆,现在轮到承乾宫的老嬷嬷!
她不能再连累任何人。这条线,断了。
她站在原地,阳光晒得她有些发晕,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无力感袭上心头。
就在这時,一个穿着体面、像是大户人家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状似无意地从她身边经过,袖袍一拂,一样小东西“啪”的一声掉落在她脚边。
那男人仿佛毫无察觉,径直走了。
张新低头看去——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用竹子镂空雕刻的小小护身符,庙市上随处可见的那种。
她心中一动,弯腰捡起。入手很轻,但似乎……里面有东西?
她借着袖子的掩护,仔细摸索。果然,竹符底部有一个极其隐蔽的活动塞子。她拔开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小塊卷得极细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蝇头小楷,墨迹犹新:
“欲寻梅花根,城南土地廟,今夜子时。”
没有落款。
张新的心脏骤然缩紧!
梅花根!这是指“丹鼎社”的根基?是谁?是谁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联络她?
是陷阱?还是……另一股潜藏的力量?那个在档案库和承乾宫出手相助、使用奇特银针和黑针的神秘势力?
她迅速环顾四周,人来人往,早已不见那管家模样的人的踪影。
去,还是不去?
几乎没有犹豫。即便是龙潭虎穴,她也必须去闯一闯!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能触及核心的线索!
她将纸条团起,塞进嘴里,吞了下去。然后,压低斗笠,融入人流,朝着城南方向走去。
京城南城较为龙蛇混杂,土地廟更是香火冷落,位于一片棚户区的边缘,平日里除了几个乞儿和懒汉,少有人至。
她提前很久就到了附近,找了一处地势稍高的破败茶棚,远远观察着土地廟的动静。直到夜色深沉,子时将近,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她才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
土地廟很小,只有一间正殿,门窗破败,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光亮。
她屏住呼吸,贴着墙根,仔细聆听。里面没有任何声息。
小心翼翼推开虚掩的庙门,吱呀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庙内空空荡荡,只有土地爷和土地婆的泥塑像落满灰尘,蛛网遍布。供桌上空空如也。
没有人?
难道是戏弄?还是她来早了?
她警惕地缓步走入,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就在她走到庙党中央时——
“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从脚下传来!
她脸色骤变,刚想后退,却已然不及!
脚下的一块地砖猛地向下陷落!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洞中传来!
她根本无法稳住身形,惊呼声卡在喉咙里,整个人瞬间坠落下去!
失重感猛地袭来!但坠落只有短短一瞬!
“扑通!”她摔落在一个柔软而有弹性的网状物上,弹了几下,才勉强稳住。周围是绝对的黑暗,浓郁的土腥气和霉味扑鼻而来。
紧接着,头顶的洞口迅速合拢,最后一丝微弱的天光也被切断。
陷阱!果然是陷阱!
她心头冰凉,立刻挣扎着想要从网中脱身。
但就在此时,四周突然亮起了数盏灯笼!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照亮了这处地下空间——
这似乎是一处废弃的地窖,却被打扫得颇为乾净。周围站着七八个穿着黑色劲装、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双精光四射眼睛的人。他们气息沉稳,动作矫捷,无声无息地将她连人带网团团围住,手中并未持兵器,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为首一人,身形高挑,走上前来。虽然蒙着面,但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睛,却让张新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那人挥了挥手。
旁边两人上前,动作麻利却并不粗暴地将她从网中解出,但并未松绑,而是用特殊的绳索反剪捆住了她的双手。
为首那人这才缓缓开口,声音经过刻意改变,显得低沉沙哑:“张姑娘,得罪了。情势所迫,不得不用这种方式请你来。”
“你们是谁?”张新强自镇定,冷声问道。
“我们是谁不重要。”蒙面首领道,“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你是谁,知道你做了什麼,也知道……你想做什麼。”
他踱了一步,目光扫过她虽然被缚却依旧挺直的脊梁:“皇上给了你‘公道’,但你似乎……并不满意?”
张新心头一震,警惕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麼。”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蒙面首领语气平淡,“刘瀛死了,凌迟,哭嚎了整整一天才断气。郑亲王圈禁,形同废人。表面上看,恶有恶报,不是吗?”
张新沉默不语。
“但你知道,刘瀛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笑吗?”蒙面首领忽然道。
张新猛地抬头!
“他笑什麼?”
“他说……‘梅花落,根犹在,春风吹又生’。”蒙面首领缓缓吐出这句话,目光紧紧盯着张新的反应。
梅花落,根犹在!
刘瀛临死前的疯狂呓语?还是某种暗示?
“丹鼎社的根,从来不在刘瀛,也不完全在郑亲王。”蒙面首领的声音压得更低,“他们在宫外,在江湖,在那些看似与世无争的道观名山,甚至……在朝堂的某些清流之中。他们潜伏得太深,深到连皇帝,也无法,或者不愿彻底斩断。”
“你们……也想对付丹鼎社?”张新试探着问。
“不是对付。”蒙面首领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是……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张新一怔。这是什麼意思?
“有些传承,年代过於久远,难免会生出一些腐朽的、悖逆的枝丫。”蒙面首领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冷冽,“需要有人,将其修剪乾净,以免玷污了根本。”
他看向张新:“我们观察你很久了。你很有勇气,也很有能力,更重要的是……你与他们,没有丝毫瓜葛,且对他们,有着足够的……仇恨。”
“你想让我做什麼?”张新直接问道。
“不是我们想让你做什麼。”蒙面首领道,“而是你……想不想真正斩草除根?想不想为那些枉死之人,讨回一份真正的公道?而不是皇帝陛下那种……权衡之后的‘公道’。”
真正的公道?
张新的心跳再次加速。这伙神秘人,實力深不可测,目的诡异,但似乎……与丹鼎社并非一路?
“你们能给我什麼?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麼?”她没有被热血冲昏头脑。
“我们能给你资讯,有限的支援,以及……一个彻底了解此事的机会。”蒙面首领道,“至于我们要什麼……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到张新面前。
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质地温润,触手冰凉,正面雕刻着一道极其复杂古拙的闪电纹路,背面却是一片空白。
“这是……”张新疑惑。
“一个信物。也是下一个线索。”蒙面首领将木牌放入她被缚的手中,“拿着它,去西山‘三清观’,找一个叫‘云松’的火工道人。他会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三清观?火工道人?
“我凭什麼相信你?”张新握紧那块冰冷的木牌,盯着对方的眼睛。
蒙面首领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你可以不信。现在就可以离开,拿着皇帝赏的金子,去找个地方安度余生。就当今晚从未来过这里。”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黑衣人便上前,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
自由突然回归,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看着眼前这群神秘的蒙面人,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闪电纹路的木牌。
安度余生?
那无数枉死的冤魂,那深埋地下的罪恶根须,允许她安度余生吗?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块木牌紧紧攥在手心,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锐利:
“三清观,云松道人。我记住了。”
地窖里的空气混浊却紧绷,如同暴风雨前黏滞的闷热。那块刻着闪电纹路的黑色木牌紧贴着张新的掌心,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
清理门户?这四个字背后隐藏的血腥与决绝,让她脊背发寒,却又诡异地点燃了那簇几乎被帝王权术浇灭的火苗。
真正的公道……她当然想!
没有再多问一句。她将木牌仔细收好,对着那蒙面首领,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首领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赞许,随即恢复沉寂。他略一摆手,身旁一名黑衣人无声上前,引着张新走向地窖另一侧的阴影。
那里竟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道,空气流通,显然经常使用。
“从此出去,直通城外乱葬岗。好自为之。”引路的黑衣人声音低哑,说完便退后一步,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存在过。
张新没有犹豫,一头扎进暗道之中。
暗道曲折漫长,等她从另一头钻出时,发现自己果然身处一片荒坟野冢之间,远处京城巍峨的轮廓在晨曦微光中若隐若现。
她不敢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西山快步前行。
三清观。云松道人。
这名字听起来寻常,甚至有些落魄。一个火工道人,能掌握“丹鼎社”的根须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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