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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无常的紧急通讯,是通过那枚温润的玉简传来的。这一次,黑无常的语气里,少了他标志性的调侃,多了一份实实在在的棘手。
“城南,立交桥下的地下通道。出事了。”
我和婧山赶到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因为脚伤未愈,我是被婧山抱着走过来的。因为身体太虚弱,身体不敢离阳神太远了。
那条地下通道很长,连接着一个大型的居民区和商业广场,平日里人来人往,此刻却显得异常冷清。
惨白色的节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光线投射在潮湿的瓷砖墙壁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空气里,一股浓重的、混杂着劣质香水、食物残渣和尿骚味的复杂气味,刺激着我的鼻腔。
我们刚一走进通道,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的悲伤,就如同实质性的寒流,迎面扑来。
我的心情瞬间变得低落,仿佛被勾起了所有不愉快的往事,眼眶甚至有些发酸。
“情绪污染。”婧山在我耳边低语,一股温和的纯阳之力将我包裹,那股莫名的悲伤感才稍稍退去。
通道中央,一个穿着破旧中山装的老人魂体,正佝偻着背,坐在一张小马扎上。
他的身形半虚半实,怀中抱着一把同样虚幻的二胡。
他的双眼紧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在琴杆上颤抖地滑动,拉着一首哀伤、单调,且不断重复的曲调。
那琴声,就是污染的源头。
它并不刺耳,却像一把柔软的刀子,一刀刀地割在人的心上。
我看到几个偶尔路过的行人,在经过老人身边时,脚步都明显变得沉重。
一个正在打电话的年轻女孩,突然就和电话那头的人吵了起来,摔了手机;
一对原本挽着手的情侣,不知为何,松开了彼此的手,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沉默地向前走。
“一周前,有人发现这位老人家在这里去世了,是突发性的心肌梗死。”白无常调出平板法器,上面的数据显示,这片区域的“负面情绪指数”在过去几天里呈几何级数增长。
“他死后,魂魄不去轮回,就在这里日复一日地拉着这首曲子。我们尝试过引渡,但任何靠近他的‘职员’,都会被他曲子里的哀怨之气影响,心神失守,甚至连拘魂索都无法凝聚。”
我凝神望去,在我的阳神视野里,那景象更加惊人。
从老人那把虚幻的二胡中飘出的,已经不是单纯的音符。
那是一个个灰黑色的、带着倒刺的、如同蝌蚪般的能量体。
它们随着琴声弥漫在整个通道中,一旦接触到活人的情绪光晕,便会像水蛭一样附着上去,疯狂地吸食、并放大其中的负面情绪。
“这次的污染,比之前附着在环卫工身上的更棘手。”我沉声说道,“它已经和老人的执念,和他的音乐,彻底融为了一体。如果强行攻击,等于引爆一个装满了负面情绪的炸弹,所有通过这里的人都会被感染。”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这里封了吧?这可是交通要道。”黑无常挠了挠头。
我没有回答,而是开始思考对策。
暴力破解行不通,那就只能……智取。
我决定试试新学的法术。
我对婧山和黑白无常说:“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要轻举妄动。我出阳神去探探他的底。”
说罢,我心念一动,阳神瞬间离体。
我的肉身倒在婧山怀里。
肉身的虚弱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阳神带来的轻盈与强大。
我立刻运转“灵龟敛息”法门。
我的阳神形态在空气中变得模糊,气息、能量波动、甚至连存在感,都在瞬间被压缩到了极致。
我就像一颗混入沙砾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向通道中央的老人魂体飘去。
那片由哀伤曲调构成的“领域”向我席卷而来。
在过去,我必然会受到影响。
但此刻,这些情绪污染的能量流过我的阳神,就像溪水流过一块光滑的鹅卵石,没有激起任何波澜,便滑向了两边。
成功了!
我心中一喜,继续靠近。
在距离老人不到三米的地方,我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已经足以让我看清他那张布满皱纹、写满沧桑的脸。
或许是我的到来,终究还是带来了一丝不协调的扰动。
老人拉二胡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他那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空洞而绝望的眼睛!
里面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凝固的悲伤。
他“看”到了我。
下一秒,琴声陡变!
原本哀婉的曲调,瞬间变得尖锐而狂暴,如同厉鬼的哭号!
无数带着倒刺的黑色音符,化作一片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地向我射来!
好强的攻击性!
我心中一凛,不敢怠慢,立刻心随意动,观想出那口护佑自身的金色巨钟。
“金刚不动!”
“当——!”
无形的钟声在我的识海中激荡,一面巨大的、由纯粹阳神之力构成的金色光罩,瞬间在我面前成型。
“噼里啪啦!”
无数黑色音符撞在光罩上,如同雨打芭蕉,激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光罩剧烈地晃动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阳神之力在飞速地消耗。
这老人的执念之强,远超我的想象!
我咬紧牙关,维持着“金刚不动”的防御,同时将自己的一丝神念,顺着他攻击的轨迹,艰难地向前延伸,试图窥探他执念的根源。
在能量的激烈对撞中,几个破碎的记忆画面,断断续续地传入我的脑海:
空无一人的地下通道,他孤独地拉着二胡,路过的行人步履匆匆,没有人为他驻足。
一个年轻人嫌他吵,不耐烦地扔下一句“吵死了”,扬长而去。
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他渴望的不是钱,不是食物,他只是……渴望能有一个人,一个就好,能安安静静地,听他拉完一首曲子。
他最大的遗憾,不是贫穷,不是孤独,而是无人喝彩。
他就像一个站在空旷舞台上的演员,用尽一生去表演,却始终等不来哪怕一个观众。
我明白了。
防御,是没用的。
对抗,只会激起他更强的反弹。
我需要的,不是更坚固的盾,而是一张门票。
一张,进入他那孤寂世界的门票。
想到这里,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缓缓地,撤去了眼前的“金刚不动”光罩,那片由悲伤和怨恨组成的音符之雨,向我倾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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