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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禾心里清楚,那位嘉宁郡主从一开始就跟自家小姐不对付。头回见面就抢小姐看中的药材,嘴里更是没半句好话,句句带刺地讥讽。今日撞见小姐,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可云绮对此却像是全然没放在心上,只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随意道:“没什么。”
云绮其实并不讨厌慕容婉瑶。
在她眼里,这世上没有人是绝对的善,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彻底的恶。
一个人的性情如何,背后藏着太多造就的缘由。如何行事,也都是基于自己的立场与利益。
慕容婉瑶心悦祈灼,可祈灼偏偏与自己一见倾心,她会嫉妒、会看自己不顺眼,是人之常情。
安和长公主本是慕容婉瑶一人的母亲,她从小独占这份宠爱,如今突然冒出个自己,成了楚虞的义女,换作谁都难以接受。
所以,她能理解慕容婉瑶的种种举动。
但理解归理解,她该走的路、该争的东西,半分也不会让。
成为长公主的义女,能让她在这世界更加站稳脚跟、获得倚仗,这是她想要的。
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她就会不择手段得到。
甚至,云绮其实连云汐玥也算不上讨厌。
原主曾对云汐玥虐待欺凌了两年,这是已经发生、无法更改的事实,在这件事上,云汐玥是受害者。
虽说是原主种下的恶因,但说到底,也是因她前世被民间怨恨写成话本,才催生了原主的存在和云汐玥被虐待的过往。
她本就是这一切最根源的“因”,那如今她穿到了这具身体里,自然要承接这份“果”。
所以,若是云汐玥愿意放下过往、与她和睦相处,她或许还会想着去补偿她。
但云汐玥要怨恨她、陷害她、报复她,她也只觉得再正常不过。
她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想害她,尽可以来。那大家就比谁的手段更高明、谁的心思更缜密罢了。
若是技不如人,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也只能自认倒霉,怨不得旁人。
云汐玥是这话本里受天道眷顾、本该一路顺遂的主角,而自己,原是那个被刻意抹黑、最终落得尸骨无存的反派。
可既然她穿了过来,自然不会让那既定的悲惨命运成真。天道不眷顾她,那她便会去把本会属于云汐玥的机缘一一抢过来。
逆流而上,撕碎改写原有的结局,这同样是她的立场。
大家只是立场不同,没什么善恶之分,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好愧疚的。
她要的从来都很简单,无论身处哪个世界,她都会凭着自己的本事,站到权势与自由的巅峰,活得比任何人都恣意风光。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还没得出答案。
云汐玥今日不但提前出府,还在她之前见到了楚虞。
这可不像是巧合。
倒像是,她也得了某种指引。
-
树下,穗禾看向云绮:“那小姐,咱们现在回侯府吗?”
云绮抬手拢了拢衣袖,指尖触到秋日带着凉意的风,鼻尖萦绕着草木与香火混合的清新气息,还带着几分枯叶的干燥。
她抬眼望去,青瓦上落着薄薄一层金红枫屑,古木枝桠疏朗,将斜阳切成细碎的光斑洒落,这景致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她神色懒散:“来都来了,这深秋的清宁寺倒的确雅致,晚些再走吧。”
另一边,楚翊自清宁寺藏经阁步出。
玄色锦袍裹着他挺拔颀长的身形,眉骨棱线冷冽,眼尾微垂时落着层浅淡阴影,高挺鼻梁下,周身沉敛气场如寒潭,生人莫近。
明明是极出挑的五官,偏被眼底藏不住的沉静与疏离裹着,添了几分不敢直视的深沉俊朗。连午后深秋的斜阳落在肩头,都似被染成更冷的光。
自荣贵妃小产,便日日在寝殿郁结难舒。楚宣帝遣人来清宁寺,请了尘大师为荣贵妃诵经祈福,还需烧制一樽平安琉璃盏。
如今盏器已备好,楚翊今日便是奉诏来取。
他指节扣着盛琉璃盏的锦盒,淡淡抬眸间,目光掠过殿前疏落枝桠,却骤然顿住。
不远处老槐树下,立着抹纤细身影。
少女纱衫被风掀起,露出月白裙摆,垂落发梢沾着细碎枫红,衬得侧脸线条愈发柔缓。
她似在看枝头残存的黄叶,下颌微抬,阳光落在纤长睫羽上,连垂在身侧的指尖,都泛着玉般莹润的光。
那抹月白嵌在深秋萧索里,竟像捧揉碎的月光,清透又温软,让周遭枯木残叶,都成了衬她的底色。
身后的随从随着自家殿下,朝那抹月白身影看了片刻,认了出来:“殿下,这不是那天那位,在聚贤楼与太子殿下一同用膳的小姐吗?”
他仍记得那日殿下撞见两人同坐,面上虽未露半分异样,只不动声色立着,可向来对谁都疏淡的殿下,唯独对这位小姐,似是多了旁人没有的留意。
楚翊握着锦盒的指节微紧,转瞬又松开。他神色依旧平静,眼底却莫名暗了暗,淡淡吩咐:“去阁内,把温着的那壶热茶取来。”
随从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方才在阁内,殿下并未多喝茶,怎的此刻出来了,反倒要取茶?
可他不敢多问,只快步转身往藏经阁去。
不过片刻,随从便端着茶壶回来,刚将茶递到楚翊面前,却见楚翊抬手接过,竟径直将那半壶茶水,往自己手背上浇去。
“殿下!”
随从惊得声音都变了调,慌忙上前想拦,却已迟了。
浅褐色的茶水顺着楚翊骨节分明的手背滑落,原本冷白的皮肤瞬间泛起一片刺目的红。
这茶虽非刚烧开的滚水,却也算得上很烫,这般直接浇上去,怎会不将手背烫红?
随从惶恐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啊!您是尊贵之躯,怎能这般随意伤身!”
楚翊却像全然感受不到疼,神色半点未变,只抬眼看向满脸慌乱的随从,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身上,带帕子了吗。”
随从这才回过神,忙不迭从腰间暗袋摸出一方干净的素色锦帕。
他贴身服侍四殿下,帕子、伤药之类的物什向来备着。
他双手将帕子奉上,看着楚翊垂眸,神色如常地将帕子裹在烫红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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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下,云绮已立了许久。
有些起风了。秋风卷着枯叶往领子里灌,她的手冻得发凉,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寒意。
她刚要抬手拢一拢衣领,肩头忽然覆上一片带着重量的暖意——一件披风落了下来,将她整个裹住。触感厚实,还带着某种冷冽却好闻的气息。
她眸光微动,倏然回头,撞进的却是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眼底像藏着化不开的墨,明明没什么温度,却牢牢锁着她,连她细微的瑟缩都没放过。
楚翊修长的手仍搭在披风边缘,没挪开半分,语气里裹着层拿捏得刚好的温和,听着真只像个疼惜自家表妹的表兄,淡淡道:“表妹,别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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