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玫瑰戟 > 第36章 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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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你!”

    林侍郎又指向柳氏。

    “滚回你的院子去!没我点头,不许迈出房门一步!”

    “就在里头好好反省反省!”

    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

    可他不仅没有维护自己的妻女,反而亲手落井下石。

    李全满意地直点头。

    “林侍郎,倒是个识大体的。”

    他斜睨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林稚魚。

    “林姑娘,咱家的话,你都听清楚了没?”

    林稚鱼缓缓地扶着晃晃悠悠的母亲,从地上爬起身来。

    她没有去看自己的父亲,也没有去看那些得意洋洋的姨娘。

    就低着头,朝着李全,深深地行了个礼。

    再抬头的时候,满脸都是泪,声音哽咽,满是懊悔和害怕。

    “公公……稚鱼知道错了……”

    “稚鱼再也不敢了……”

    “求公公跟姨母说一声,稚鱼……稚鱼定当谨遵娘娘教诲,为二皇子殿下尽心尽力,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她的声音,凄楚动人,闻者伤心。

    可她那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决。

    她得把母亲从这个吃人的泥潭里,完完整整地带出去!

    她要让今天那些看她们笑话的人,将来,都跪在她们脚下,哭都哭不出来!

    为了这个,她什么屈辱都能忍,什么痛苦都能受。

    因为她知道,只有站得更高,才能将所有踩过她们的人,再狠狠地,踩进泥里!

    永世不得翻身!

    林府的消息是鬼影带回来的。

    “每人掌嘴二十下。”

    “林侍郎废主母中馈权,交由张姨娘。”

    “母女俩被关在内院,不能随便走动。”

    谢苓坐在灯下,手里还攥着一本前朝的兵书,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生气吗?

    那肯定是生气的呀。

    但更多的呢,是心疼。

    像是看到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鹰,被人硬生生折断了翅膀,还要逼着它在地上匍匐,学鸡犬的叫声。

    那样一个玲珑剔透,心有丘壑的女子,本该在朝堂之上,与天下才子一较高下。

    而不是在一方小小的宅院里,任人掌掴,承受这般屈辱。

    谢苓慢慢地把书卷合上。

    “去把药准备好。”

    她站起来,沉声下令。

    惊蛰捧来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里面是宫中最好的金疮玉露膏,活血化瘀,消肿止痛,最是灵验。

    谢苓把药盒塞到怀里,走到殿外。

    魏靖川的身影,如一杆沉默的标枪,早已在月下静候。

    谢苓走到他身边。

    “跟我出府一趟。”

    夜色浓郁,天上挂着一弯冷月。

    林府门楣上那两个烫金的“林府”大字,此刻看来,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与讽刺。

    高墙,深院。

    巡夜的家丁拎着灯笼,脚步声在静悄悄的巷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魏靖川的身影,却像一缕没有实体的青烟。

    他只借着墙角的阴影,几个起落,便已悄无声息地,越过了那道对许多人来说,形同天堑的高墙。

    落地的时候啊,轻得就跟一片羽毛似的。

    他分辨了一下方向,朝着后面跟上的谢苓,打了个手势。

    巡逻队,一炷香一圈,两人一组。

    暗哨,三处,皆在明面。

    这些用来对付一般毛贼的安排,在他眼里,就跟小孩子玩的游戏一样简单。

    魏靖川领着谢苓,如履平地。

    他们避开了所有的耳目,穿过假山,绕过回廊,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幽静的小院外。

    这里,便是林稚鱼的居所

    魏靖川停下脚,他那高大的身子,融入了老槐树的阴影里。

    “殿下。”

    他小声地说。

    “我就在这儿等您。”

    谢苓点了点头,就一个人朝着那亮着蜡烛的窗户,悄悄地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一阵琴声就悠悠地从窗户里飘出来了。

    谢苓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那琴声,铮铮然似金戈铁马之声。

    似两军对垒,杀伐果决。

    可细听之下,那激昂的旋律深处,却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怆。

    那杀伐之气背后,又透着一股被困愁城的无奈与不甘。

    像是笼中困兽,对着铁栏徒劳地咆哮。

    谢苓透过窗户纸,静静地看着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忽然就懂了。

    这才是真正的林稚鱼。

    不是那个在人前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也不是那个在柳贵妃面前卑躬屈膝的表小姐。

    而是这琴声里,这个心有万千沟壑,却只能在四方天地里,独自对弈的灵魂。

    她推门而入。

    “铮——”

    琴声戛然而止

    林稚鱼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被浓浓的惊异所取代。

    她不自觉地把肿了半边的脸,往阴影里转了转。

    “殿下?”

    “深夜闯入未嫁女子的闺房,莫非不知礼数?”

    “还是说……”

    她嘴角往上一扯,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是专门来看我出丑的?”

    这带刺的话,像一只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尖刺,却反而更显出了内里的脆弱。

    谢苓没生气。

    她反倒笑了。

    一步一步,闲庭信步般走到她面前。

    “是啊。”她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打趣道:“来看看咱们京城大名鼎鼎的才女,如何又一次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的?”

    “我记得,上次脖子上那道伤,才刚好利索吧?”

    “怎么,这么快又添了新彩?”

    她说着,目光落在那张清晰印着五指印的脸上,眼底的笑意,瞬间冷却。

    林稚鱼被她看得浑身难受,刚想开口反驳。

    谢苓却已经伸手,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妆台前的绣墩,按着让她坐下。

    “别乱动。”谢苓下令道,不容商量。

    她从怀里拿出药盒,一打开,一股清凉的药香味立马就在空气中散开了。

    她用手指头挖起一小点碧绿色的药膏。

    接着,在林稚鱼惊讶的目光下,轻轻地把药膏擦到她红肿的脸颊上。

    “嘶……”

    冰凉的药膏碰到火辣辣的伤口,林稚鱼疼得倒吸一口气。

    不过这一回,她没躲开。

    她还微微抬起了头,好让谢苓方便抹药。

    那双总是藏着算计与警惕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谢苓。

    眼里的茫然和依赖,她自己都没发觉。

    烛光晃悠着,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好长好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空气里安静得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谢苓的动作停了一下。

    她眼睛垂下来,看着林稚鱼。

    “每次都这么硬忍着啊?”

    林稚鱼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笑了一下,满是自嘲的味道。

    “习惯了。”

    “哭,或是喊,又有什么用呢?”

    “除了让那些人瞧得更起劲,笑得更大声,什么都改变不了。”

    “根本就没人会听你说什么。”

    “与其被人当成笑话看,还不如……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吭声。”

    这番话,她说得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

    这得是经历了多少屈辱和绝望,才能这么清醒啊。

    谢苓手上涂药的动作变得更轻柔了。

    药膏被一点点地抹开,把每一处伤痕都盖住了。

    她看着林稚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以后。”

    “有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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