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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块钱的风波看似平息,但余震却在悄无声息地撕裂着一些东西。首先是那台VCD机。周一一大早,向星霖就火急火燎地把机器还回了城管队仓库,整个过程像做贼一样,生怕被父亲或同事发现端倪。还掉机器后,他连着好几天都心神不宁,总觉得背后有人指指点点。以前他总爱吹嘘自己老子是城管队长,现在却有点讳莫如深,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免和田合艳他们一起在公开场合出现得太频繁。那种提心吊胆的后怕,让他本能地想要收缩自己的活动范围,寻求一种更“安全”的状态。
滕林虽然对田合艳感恩戴德,但那次事件彻底打掉了他的精气神。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和畏缩,走路都习惯性地低着头,生怕再惹上任何麻烦。他对田合艳几乎是言听计从,但这种顺从里带着一种卑微和依赖,失去了以前那种没心没肺的嬉闹。他开始刻意远离任何可能与“华鑫”、“赌钱”沾边的人和事,甚至对校外的台球室、游戏厅都产生了恐惧。
彭冲倒是没太多变化,依旧信奉“艳哥说的就是对”的原则。但他偶尔会看着田合艳,眼神里除了以往的崇拜,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隐约觉得,艳哥自从那次单刀赴会之后,身上那股狠劲里,掺杂了些更复杂、更阴沉的东西。
变化最大的,是吴德远。
那天在锅炉房旁,田合艳决定“放片子”时,吴德远的沉默和最终没有站出来坚决反对,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疙瘩。他厌恶那种肮脏的交易,恐惧被学校发现的后果,更对自己当时的懦弱感到羞愧。这种复杂情绪让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坦然地和田合艳他们混在一起。
他开始找各种借口不参加晚自习后的聚集,要么说要在教室学习,要么说家里有事。即使偶尔在一起,他也变得沉默寡言,常常用一种疏离的、甚至带着一丝评判的目光看着田合艳他们嬉笑打闹。田合艳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一个周五的下午,放学后,田合艳在教室门口堵住了正要独自离开的吴德远。
“眼镜儿,最近搞么子?喊你打球也不来,晚上也找不到人。”田合艳盯着他,语气带着不满。
吴德远推了推眼镜,避开田合艳的目光:“快期末了,要多复习。”
“复习?”田合艳嗤笑一声,“你以前冇见得这么用功。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脏’了,配不上你这个好学生了?”
吴德远脸一红,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有些恼羞成怒:“田合艳你莫乱讲!我只是觉得……觉得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闹了!那次的事还不够险吗?要不是运气好,我们几个现在都在哪里都不晓得!”
“胡闹?”田合艳眼神冷了下来,“老子是为了救滕林!是为了兄弟!在你眼里就是胡闹?”
“救滕林冇错!但方法呢?”吴德远也提高了音量,“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骗家里钱,偷公家的东西,放那种片子!这是正道吗?这次是凑够了钱,下次呢?下下次呢?你是不是觉得拳头硬、胆子大,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那你说怎么搞?”田合艳逼近一步,声音带着压迫感,“跟老师讲?跟王立华讲道理?他们哪个会听你的?吴德远,你清高,你干净!那你当时为么子不站出来反对?为么子最后还是帮我们打了掩护?”
这话戳中了吴德远的痛处,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坚决反对?是害怕被孤立?还是潜意识里,也对那种打破规则的冒险有一丝隐秘的向往?这种自我怀疑让他更加痛苦。
“我……我不想跟你争了。”吴德远最终败下阵来,低下头,绕开田合艳,快步走开了。他的背影,带着一种倔强的孤独和迷茫。
田合艳看着吴德远离去,胸口堵着一股闷气。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兄弟之间,出现了一道难以弥合的鸿沟。不是因为打架斗殴,不是因为谁占了便宜,而是因为对“道”的理解,出现了根本的分歧。
冬天的风吹过空荡的走廊,带着刺骨的寒意。田合艳突然觉得,这个冬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那个在天台上喝着“烧刀子”、喊着“一辈子兄弟”的炽热秋天,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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