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剑啸南宋 >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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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奸骨朽与薯根深:伪诏暖不了,民心自生根

    绍兴二十五年的秋霜,先落在了临安的秦府,再洒到浙西的红薯田。老赵蹲在田埂上,用袖子擦去薯叶上的白霜,指尖触到藤蔓下饱满的薯块——这是从鄂州军屯带出来的最后一批蜜心薯种,在浙西的山地里扎了根,却要顶着“薯税”的名头,每收十斤就得缴三斤给官府。

    “赵大哥,税吏又来了!说今年折帛钱不够,要加征‘薯苗捐’,连没挖的薯都要估税!”邻村的阿福喘着气跑过来,裤脚沾着泥,怀里揣着半块啃剩的红薯干。

    老赵直起身,望着远处田埂上插着的“官督垦荒”木牌,嘴角扯出冷笑。绍兴和议后这些年,临安城里的诏书一道接一道说“休兵息民” ,可实际呢?战时的经总制钱、月桩钱没废,反倒添了“薯税”“醋息钱”,连粪船都要插着宫旗收税。他摸出怀里用布包着的焦红薯皮——这是岳飞被害前,用炭笔在上面划了“民心”二字的那块,边缘的炭痕被体温暖得发暗。

    正说着,几个穿着皂衣的税吏扛着秤走来,领头的斜眼扫过薯田:“奉府尹令,今年蜜心薯收成好,每亩加捐五斤。抗捐的,就把薯田充公!”

    “充公?这是我们开荒种的田!”阿福攥紧了拳头,身后的农户们纷纷围上来,手里都捏着锄头——这薯田是他们逃荒来浙西后,跟着老赵一锹一锹挖出来的,去年大旱,全靠红薯才没饿死。

    税吏举起水火棍要打,老赵突然上前一步,扯开布包亮出焦红薯皮:“认得这东西吗?当年岳将军用它换过军粮,护过百姓!如今你们拿着朝廷的伪诏,要抢百姓的活命薯?”

    那焦红薯皮上的“民心”二字虽淡,却像针一样扎得税吏们后退半步。他们早听说过岳家军的薯种故事,只是不敢明着反驳,只能硬着头皮喊:“岳将军是罪臣!这破皮子当不了免捐令!”

    “罪臣?”老赵提高了声音,把红薯皮举得更高,“去年蝗灾,是这‘罪臣’留下的薯种救了浙西十万百姓!临安城里秦桧刚死,你们就学着他的法子刮地?”

    这话像点燃了枯草,农户们纷纷举起红薯干:“要收薯就先收我们的命!”税吏们见人多势众,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时撂下话:“等着瞧,府尹大人定不饶你们!”

    夜里,老赵在灶膛边烤红薯,焦红薯皮放在灶口温着。阿福抱着一坛米酒进来,往灶里添了块炭:“赵大哥,听说秦桧死在临安了,百姓都在街头放鞭炮呢!”

    “死了一个秦桧,还有千万个秦桧。”老赵把烤好的红薯掰成两半,甜香飘满破屋,“你没见官府的榜文?还在说‘讲和养民’,可薯税一分没减。”他想起上个月老李托人捎来的信,说临安宫里的赵构还在念叨“休兵以来,上下渐富” ,可浙西的农户们,连烤红薯都不敢多放炭。

    几日后,临安传来消息:秦桧的棺椁出殡时,有百姓往棺上扔烂菜叶,还有人偷偷摆上焦红薯,骂他“毁了岳将军,饿了天下人”。可朝廷的诏书很快下来,说秦桧“力赞和好,再造太平” ,还不许人说他坏话。

    “这世道,忠奸都分不清了。”阿福蹲在灶边叹气,手里的红薯干硬得硌牙。老赵却指着窗外的薯田:“分不分得清,看薯田就知道。岳将军的薯种在,百姓的心就在;百姓的心在,就没人能把红薯田抢去。”

    他没说的是,这些年从鄂州到浙西,沿途的农户都在偷偷传种岳家军的蜜心薯。有的把薯种藏在棉袄里逃荒,有的用仅有的杂粮换一小撮薯苗,还有的在田边立块木牌,上面刻着“岳家薯”——官府禁过几次,可薯藤越禁长得越旺,就像百姓心里的念想,压不住。

    这年冬天来得早,浙西下了场大雪。老赵担心薯苗受冻,带着农户们给田垄盖稻草。正忙着,远处来了队官差,打着“巡农”的旗号,却带着锹镐,像是要挖田。农户们立刻抄起农具,挡在田边:“要挖薯田,先踏过我们的身子!”

    领头的官差却突然翻身下马,走到老赵面前,从怀里掏出半块焦红薯干:“赵大哥,还记得鄂州军灶边的王三吗?”

    老赵一愣——王三是岳家军的老兵,当年跟着他一起种薯。只见那官差扯下帽子,露出额头上的疤痕:“我是王三的儿子王小石头!当年您给我爹的薯种,我们在淮西种活了,这次是偷偷来送耐寒薯苗的!”

    原来,秦桧死后,不少岳家军旧部趁机联络,把淮西培育的耐寒薯苗往浙西送。王小石头带来的苗,能扛住寒冬,产量还比蜜心薯高。农户们立刻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学种新苗,雪地里的红薯田,竟冒出了点点新绿。

    王小石头临走时,递给老赵一张字条,是老李写的:“临安城里,有人在偷偷画岳将军像,配着红薯田。陛下老了,可薯苗还年轻。”老赵把字条塞进灶膛烧了,灰烬混着炭火,把焦红薯皮烤得更暖。

    开春时,浙西的红薯田连成了片,既有蜜心薯,又有耐寒薯。官府再来收薯税时,见田边全是拿着薯叉的农户,还有人举着刻着“民心”二字的焦红薯皮,竟没敢动手。有个老税吏叹着气走了:“这薯田是百姓的命根子,我们收不起。”

    消息传到临安,老李拄着拐杖走到岳飞墓前——虽然还没平反,但百姓们早已把这里当成了念想。他把一块烤红薯放在墓前,红薯的甜香飘过墓碑,像是在回应那句“天日昭昭”。不远处,秦桧的祠堂里冷冷清清,连香火都没人敢点。

    老赵在浙西的田边立了块新木牌,上面没写字,只嵌了一小块焦红薯皮。风吹过薯藤,叶子沙沙响,像是岳将军在笑,又像是百姓在唱——唱那首在浙西流传开的童谣:“奸骨朽,薯根深,伪诏暖不了,民心自生根。”

    这年的红薯收得格外多,农户们把多余的红薯干装成袋,偷偷送给淮西的老兵,送给逃难的流民。红薯干的甜香,顺着钱塘江飘向远方,飘到临安的宫墙外,飘到中原的土地上——那里的百姓,或许还在吃野菜,但只要薯种还在传,就总有一天能种出满田的甜。

    雪地里的薯苗绿得发亮,焦红薯皮在阳光下泛着光。大宋的朝堂或许还在念着议和的鬼话,但民间的红薯田,早已扎下了最深的根。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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