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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的“鹧鸪天”诗会,设在原谢府、如今的靖王别院中。此处虽久无人长住,但亭台楼阁依旧精致,花木扶疏,别有一番清幽气象。只是这清幽之下,暗藏着多少往事与秘密,唯有知情者心中惴惴。傅栖鹊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一袭烟霞色云锦长裙,裙摆用金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行走间流光溢彩,与这暮春园林相得益彰。她言笑晏晏,与相熟的贵女们寒暄,目光却不时掠过始终沉默跟在她身后几步处的谢兰因。
他今日亦换上了那件玄色云缎外袍,伤势初愈,脸色仍有些苍白,却更衬得眉眼漆黑,泪痣清晰。他低垂着眼,恪守着侍卫的本分,但周身那股清冷孤绝的气质,在往来穿梭的锦衣华服中,反而显得格格不入,引人侧目。不少贵女都偷偷打量着这位容貌出众、气质非凡的“侍卫”,低声议论着什么。
傅栖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既有些微妙的得意,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她故意放慢脚步,等他走近,用团扇半掩着面,低声笑道:“谢侍卫今日风采过人,瞧,把满园子的莺莺燕燕都比下去了。”
谢兰因耳根微红,目不斜视,声音低沉:“小姐莫要取笑属下。”
“谁取笑你了?”傅栖鹊挑眉,扇子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臂(刻意避开了受伤的左肩),“我说的是实话。”她凑近些许,气息如兰,“不过,再好看,现在也是我的侍卫,别人……只能看着。”
这话里的独占意味毫不掩饰。谢兰因心跳漏了一拍,不敢接话,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诗会设在临水的水榭中,曲水流觞,丝竹悦耳。靖王赵煜坐在主位,见到傅栖鹊,笑着招手让她近前。
“栖鹊侄女来了,快坐。”他目光掠过傅栖鹊,在她身后的谢兰因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带着几分深意,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笑道:“今日不论尊卑,只论诗才,大家尽兴便是。”
傅栖鹊笑着应了,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谢兰因则按剑立于她座后不远处,位置恰好能瞥见水榭外连接书房的那段回廊。
诗会进行过半,气氛愈发热烈。李文轩今日似乎铆足了劲要出风头,接连作了两首诗,文采斐然,引来一片称赞。他得意地瞥向傅栖鹊,却见她正侧头与身后的侍卫低声说着什么,那侍卫微微颔首,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李文轩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忽然起身,举杯向靖王道:“王爷,光是作诗未免单调。听闻谢侍卫不仅武艺高强,于音律一道更是造诣非凡,前次一曲《孤鸿影》令人叹为观止。不知今日,可否再让我等聆听仙音?”
他这话一出,水榭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兰因身上。让他一个侍卫在如此场合演奏,分明是故意折辱,想让他难堪。
傅栖鹊脸色一沉,正要开口,靖王却先笑了:“文轩有此雅兴,自是好事。不过,今日是诗会,强人所难便失了趣味。”他看向谢兰因,语气温和,“谢小友,若方便,便随意吹奏一曲助兴;若不便,亦无妨。”
这话给了台阶,但压力依旧在谢兰因这边。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拒绝,便是扫了靖王和众人的兴;若答应,便是坐实了“侍卫卖艺”的尴尬。
谢兰因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李文轩挑衅的眼神,最后落在傅栖鹊隐含担忧的脸上。他看到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了裙裾。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靖王和傅栖鹊分别一揖:“承蒙王爷、小姐不弃,属下献丑了。”
他依旧取出了那支碧玉竹笛。这一次,他没有吹奏《孤鸿影》,而是吹起了一首曲调更为婉转、甚至带着几分缠绵意味的曲子。笛声清越,如春水潺潺,如乳燕呢喃,在暮春的园林间流淌,描绘着一幅草长莺飞、情愫暗生的画卷。
这曲子……傅栖鹊微微一怔,她从未听过。但不知为何,那曲调竟让她心跳微微加速,仿佛能感受到吹笛人心中某种难以言喻的、涌动的情愫。
水榭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与《孤鸿影》风格迥异却同样动人的笛声中。李文轩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靖王率先抚掌,眼中赞赏之意更浓:“妙!此曲清新灵动,情致盎然,不知何名?”
谢兰因收起竹笛,垂眸答道:“回王爷,此曲名为《春鹊啼》。”他说话时,眼角的余光几不可查地扫过傅栖鹊。
《春鹊啼》!傅栖鹊心头猛地一跳,仿佛有羽毛轻轻搔过心尖。鹊……是在暗指她吗?这曲子……是他为她所作?
这个认知让她脸颊微微发烫,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与悸动。她抬头看向他,恰好撞上他匆匆瞥来的、带着一丝紧张与试探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却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瞬间绷紧。
“《春鹊啼》……好,好名字!”靖王哈哈大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傅栖鹊一眼,不再多言。
诗会继续,但傅栖鹊的心绪已全然不在此处。她寻了个借口,声称酒力上头,需去园中透透气,便带着谢兰因离开了水榭。
两人沿着清幽的小径,看似随意漫步,实则目标明确地朝着书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书房区域,游人越少。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按照计划,傅栖鹊需制造一点小混乱引开可能存在的守卫注意,而谢兰因则趁机潜入回廊,取出密账。
就在两人即将分开行动,傅栖鹊准备故意崴脚惊呼时,异变陡生!
旁边假山后,忽然转出一个人影,正是李文轩!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得意,目光阴冷地盯着一前一后的傅栖鹊和谢兰因。
“傅小姐,谢侍卫,真是好雅兴啊。”李文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在水榭听诗赏乐,跑到这僻静处来……莫非,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手中,赫然捏着一小块褪色的、却依稀能看出绣着谢家独特云纹的布料碎片!那纹样,与谢兰因记忆中父亲常穿的一件旧袍袖口的花纹,一模一样!
谢兰因瞳孔骤缩,傅栖鹊的心也瞬间沉了下去。
李文轩怎么会在这里?他手里怎么会有谢家的东西?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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