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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渐起的喧嚣。马蹄声杂乱,呼喝声粗野,其间夹杂着韦小宝特有而且带着几分油滑的辩解声。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就在这栋小楼之外。他挣扎着起身,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扶着墙壁挪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
楼下街面,韦小宝被五六条彪形大汉围在中间。那些人个个腰佩兵刃,面色凶悍,为首的是个刀疤脸,正揪着韦小宝的衣领。
“韦爵爷,钱庄的账,您可是拖了小半年了。利滚利,这数目可不小了啊。”刀疤脸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韦小宝脸上堆着笑,丝毫不慌:“牛爷,瞧您说的,我韦小宝是欠债不还的人吗?实在是最近手头紧,有一笔大买卖还没回款。这样,再宽限几日,到时候连本带利,一分不少!”
“宽限?老子宽限你多少次了!”刀疤脸手上用力,“今天拿不出钱,就拿你身上零件抵债!”
许小剑心头一紧。这场景,比他处理过的任何群众上访都要直接暴力。他下意识摸向腰间,摸到了粗糙的布衣,还在配枪、证件、手机……可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他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伤患。
楼下,韦小宝眼珠一转,忽然指向小楼:“牛爷,别动怒!实不相瞒,我这屋里刚来了一位贵客,是我远房表弟,家财万贯!他路上遭了匪,暂住我这儿修养。他的钱就是我的钱,你们稍等,我这就上去跟他拿银票!”
不等刀疤脸反应,韦小宝灵活地一缩一滑,竟从对方手中挣脱,一溜烟窜向小楼。
许小剑暗叫不好。这韦小宝是要祸水东引!
房门被猛地撞开,韦小宝闪身进来,又迅速关上,背靠着门直喘气,脸上却带着得意的笑。
“小贱啊,师父我遇到点小麻烦,借你名头用用。”他凑过来,压低声音,“放心,我有办法。”
楼下传来刀疤脸的怒骂:“韦小宝!你敢耍老子?什么表弟?给我滚出来!”
脚步声咚咚作响,显然是要强闯了。
韦小宝却不急,飞快地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打开。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几件叠得整齐又与现代服饰风格迥异的长衫和布鞋。
“快,换上!”韦小宝将一件青色长袍塞给许小剑,“你这身行头太扎眼,一看就是外来户,容易惹麻烦。”
许小剑迟疑了一下,但楼下的叫骂和撞门声越来越急。他咬咬牙,忍着伤痛,迅速换上了那身古装。布料粗糙,却奇异地合身,仿佛本就属于他。
韦小宝又递来一双布鞋和一条深色头巾:“鞋换上,头发包起来。等下别说话,一切看我眼色。”
刚收拾停当,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刀疤脸带着两个手下闯了进来,目光凶狠地扫视屋内,最后落在许小剑身上。
“这就是你表弟?”刀疤脸狐疑地打量着许小剑。许小剑虽脸色苍白,带着伤态,但换上古装后,眉宇间那份曾经的沉稳气度仍在,乍看之下,倒真有几分落难公子模样。
韦小宝立刻挡在许小剑身前,一副维护家人的模样:“牛爷,轻点声!我表弟受了惊吓,需要静养。不就是钱吗?好说好说。”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掐了许小剑胳膊一下。
许小剑吃痛,却只得依着韦小宝之前低声嘱咐的,微微蹙眉,露出一丝不耐与高傲,轻轻挥了挥手,仿佛驱赶苍蝇。这动作,他以前对某些胡搅蛮缠的办事群众用过,此刻做来,竟有几分自然。
韦小宝立刻接口:“你看你看,我表弟不高兴了。他可是做大生意的,最烦你们这样喊打喊杀。这样,牛爷,您先回去,明日午时,醉仙楼,我亲自把银子给您送过去,如何?再多给您加一成利息,算是赔罪!”
刀疤脸看看许小剑那副“不好惹”的派头,又看看韦小宝信誓旦旦的模样,犹豫了一下。韦小宝虽然滑头,但在这片地界上混,偶尔也确实能掏出钱来。
“好,就再信你一次!明日午时,醉仙楼见不到钱,老子拆了你的骨头!”刀疤脸撂下狠话,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韦小宝长舒一口气,抹了把虚汗。
许小剑也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看向韦小宝,心情复杂。这人行事乖张,满嘴跑火车,但急智应变能力,确实远超常人。
“师父……您这欠债……”许小剑忍不住开口。
“哎呀,小钱,小钱!”韦小宝摆摆手,浑不在意,“江湖救急,难免手头紧嘛。走,带你出去逛逛,熟悉一下环境,顺便想想怎么搞钱。”
不由分说,韦小宝拉着许小剑就出了门。
走在熙熙攘攘的古代街道上,许小剑恍如隔世。青石板路,木质阁楼,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混杂着食物香气、牲畜气味和淡淡草木灰味道。
这就是江湖?和他想象中刀剑如梦、来去如风的样子截然不同,充满了鲜活又粗糙的市井气息。
韦小宝如鱼得水,不时和路边摊贩、酒楼伙计打招呼,插科打诨,关系似乎都很熟络。
“刘婶,生意好啊!王哥,新进的酒给我留两坛!”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对许小剑传授“经验”:“小贱啊,看到没?江湖不全是打打杀杀,更是人情世故。信息灵通,朋友多,路子才广。没事多听听,多看看,有用的消息往往就在茶余饭后。”
正说着,前方街口传来一阵喝彩声。围着一圈人,正在看热闹。
挤进去一看,是个卖艺的班子。舞枪弄棒,吞吐火焰,甚是热闹。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正在舞剑。
剑光如水,身姿翩若惊鸿。她的剑法并非纯粹炫技,一招一式间,隐隐带着某种韵律和寒意,仿佛并非取悦看客,而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她面容清冷,眼神淡漠,似乎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许小剑看得有些怔住。这女子的气质,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像冰山上的雪莲,遥远而洁净。
“啧,古墓派的剑法,居然沦落到街头卖艺了?”韦小宝摸着下巴,低声嘀咕,眼神里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兴味,“看来这山海界,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啊。”
古墓派?许小剑心中一动。那白衣女子,莫非是……
就在这时,街头忽然一阵混乱,几个衙役打扮的人凶神恶煞地冲过来,驱赶人群。
“闪开闪开!谁准你们在此聚众卖艺的?交场地费了吗?”
卖艺班主连忙赔笑上前,递上一些铜钱:“官爷行行好,小本生意,糊口而已……”
班主被一脚踹开:“这点钱打发要饭的?给我砸!”
衙役们开始掀摊子,打砸器械。围观百姓纷纷躲避,敢怒不敢言。
那白衣少女停下舞剑,蹙眉看着这一切,手紧紧握住剑柄。
韦小宝拉着许小剑往后躲了躲:“啧,官府的狗腿子,最是难缠。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看看就好。”
许小剑却皱起眉。这种仗势欺人的场面,勾起了他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他曾身在公门,旨在维护秩序与公平,虽知现实复杂,但底线仍在。
眼看一名衙役挥棍打向那收钱的小姑娘,许小剑气血上涌,下意识就要上前。
韦小宝死死拉住他,低喝:“找死啊你!没武功没背景,强出头就是送死!”
那白衣少女却动了。
不见她如何迈步,身影一晃,已挡在小姑娘身前。长剑未出鞘,只轻轻一搭一引,那衙役的木棍便砸偏,人也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滚。”她只吐出一个字,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几名衙役被镇住,一时不敢上前。
班主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拉住少女:“龙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啊!”
龙姑娘?许小剑心头剧震。难道真是她?
衙役头目脸色铁青,拔出腰刀:“反了!敢拒捕?给我一起拿下!”
冲突一触即发。
韦小宝眼珠急转,忽然掏出一样东西塞给许小剑:“小贱,拿着这个,去那边巷口第三家,找李掌柜,就说韦爵爷急用‘雪花银’,他自然明白!快!”
许小剑低头一看,是半块玉佩。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韦小宝推了一把。
“快去!能不能救你那位‘冰山美人’,就看你的速度了!”韦小宝挤挤眼,然后转身就朝着衙役头目跑去,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哎呀呀,这不是张头吗?自己人自己人!误会!天大的误会!”
许小剑握紧玉佩,看了一眼那被围住的白衣身影,一咬牙,转身朝着韦小宝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伤痛和陌生的长衫都阻碍着他的速度,但他不敢停歇。穿过拥挤的人流,拐进幽深的巷子。找到第三家,是个当铺。
柜台后的老掌柜抬起眼皮,懒洋洋的。
许小剑喘着气,将玉佩递上去:“韦爵爷急用‘雪花银’!”
老掌柜看到玉佩,眼神微变,仔细打量了一下许小剑,也不多问,转身进了内室。片刻后,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一百两,雪花官银。记韦爵爷账上。”掌柜的声音平淡无波。
许小剑接过钱袋,分量十足。他来不及多想,又拼命往回跑。
街口,对峙仍在继续。韦小宝正唾沫横飞地跟那张头套近乎,白衣少女持剑而立,气氛紧张。
许小剑挤进去,将钱袋塞给韦小宝。
韦小宝掂了掂,立刻转身,笑嘻嘻地将钱袋塞进张头手里:“张头,一点小意思,请兄弟们喝茶。都是误会,这班子是我远房亲戚,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
张头捏了捏钱袋,脸色稍霁,哼了一声:“算你懂事。下次再敢违规摆摊,就没这么便宜了!”说罢,一挥手,带着手下走了。
一场风波,竟真被韦小宝用钱化解了。
班主千恩万谢。那白衣少女看了韦小宝和许小剑一眼,眼神依旧清冷,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去收拾东西。
韦小宝凑到许小剑耳边,得意道:“看到没?小贱,江湖不是只有刀剑,有时候,银子比武功好使!走,师父带你去吃好的,庆祝你首次江湖救急成功!”
许小剑却被那白衣女子的身影吸引。她独自站在角落,夕阳余晖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一层金边,却也更显孤寂。
她似乎感应到目光,回头望了一眼。
目光交汇的刹那,许小剑感到一种莫名的悸动。那眼神,清澈见底,却深不见底,藏着许多他看不懂的故事。
韦小宝拉了他一把:“别看了,那是小龙女。心比天高,命……咳,反正不好惹。跟她扯上关系,麻烦多着呢。”
小龙女……果然是她。
许小剑被韦小宝拉着走向酒馆,忍不住又回头望去。
恰巧看见小龙女正将一个馒头递给路边的小乞丐,动作自然,神色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一刻,许小剑忽然觉得,这个冰冷的世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而他自己,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又该如何在这陌生的江湖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韦小宝的“人至贱则无敌”,真的是生存之道吗?
夜色缓缓降临,笼罩了眼前这座陌生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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