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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厂子时，杨厂长做主，将一辆自行车，送给了苏曼音。“原本也是打算奖给周德昌同志的，如今，就由你骑着吧。”
苏曼音心里明白，这杨厂长是把她当成厂子职工对待了。
苏曼音没有推辞，毕竟她也确实需要，只是离开时，她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大厂子，心里一片唏嘘。
印象里，海城没有纺织厂，取而代之的都是化工、机械厂。
所以，这个纺织厂，终究会因为时代的浪潮，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苏曼音骑着自行车，载着秦晓月，凭着记忆，很快找到老二周卫民家。
其实两家离得不算远，过个胡同拐个弯儿就到了。
也是个家属院，只是这屋子比起周德昌的，要小很多。
两人来到门口时，孙久玲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乖巧地蹲在一旁，伸手帮忙。
院子不大，东西不少，但都摆放得很整齐，一看就知道，孙久玲是个勤快人。
“洗衣服呢久玲。”苏曼音清亮的声音飘进院子，“那个卫民不在家？”
见到是苏曼音和秦晓月来了，孙久玲急忙起身，两只从洗衣盆里抽出来的手，在围裙上反正抹了抹。
“大花、小旭，喊奶奶和小婶儿。”
孙久玲将两个孩子拉到近前，两个孩子也就四五岁的模样，明明应该认识两人，却依旧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听母亲吩咐，便靠着她的腿，乖乖地喊道，“奶奶好，小婶儿好。”
苏曼音虽然有些不适，不过两个孩子是在太可爱了，看得出，孙久玲将两个孩子教育得很好。
“卫民去街道办了，一大早街道办来人，非要他过去一趟。”
秦晓月蹲下身来，将两个小家伙唤到近前。
“来，小婶这里有糖吃，你们要不要啊？”
秦晓月从兜里掏出两块水果糖。
这还是离开纺织厂时，乔红给她的呢，本想着自己嘴里没味儿时吃，但看到两个孩子太乖太可爱，就忍不住拿出来了。
两个小孩子没有立即伸手，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孙久玲。
“拿着吧，小婶儿不是外人。”
见母亲点头，两个小孩儿这才伸手接过糖果，说了谢谢。
“哎呦，怎么这么乖呀。”秦晓月掐着两个小孩儿肉嘟嘟的小脸，“太乖了，可容易被欺负呢。”
苏曼音慌忙将秦晓月拉起来，这坏种，保不齐一会儿蹦出啥歪理论，把孩子教坏了。
孙久玲将二人请进屋来。
一进屋，看到屋子里陈旧的家具，苏曼音和秦晓月都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只有周卫民一个人赚钱养家，但他结婚时，周德昌应该补贴不少呀。
不说别的，就是秦晓月结婚，给周卫东备的家具，也比这些多，这些好呀。
“嫂子，你这些家具太旧了，咋不换换呀。”
秦晓月毫不掩饰，直接开门见山，“要不你把我家的家具搬来吧，反正那房子也是租的，我以后和小妈住，就不续租了。”
“那咋行呢，那是和卫东的家具，我可不能要。”
孙久玲嘴上说，心里还是有些羡慕。
两个孩子拿着粉笔，在外屋地画画，没有进屋打扰她们说话的意思。
“这些家具，是婆婆生前留给卫民的，卫民舍不得。”
苏曼音一听，就知道，这周周卫民是个孝顺的。
“久玲，这些年你为家操劳，辛苦了。”
苏曼音缓步来到孙久玲近前，将她手拉住，而后掏出一张井冈山，放到她手心。
“这是一百块钱，妈给你的，日子紧的时候，也该好好犒劳自己。”
“妈，这……这不合适！”
孙久玲推搡着不要，却没成想，苏曼音的力气竟然比她还大。
“拿着，这是给你，也是给孩子的。”
“拿着吧嫂子，这钱是厂里捐的。”秦晓月在一旁劝着，“你不拿，是不认咱妈咋滴？”
“我认，哪能不认呢。”
孙久玲接过钱，鼻子有点酸。
“久玲，这个钱你收好，千万不要和任何外人说，明白吗？”
“知道了妈，钱不露白，我知道的。”
苏曼音看看时间，怕来不及，便准备去街道办一趟。
刚起身，就听见两个孩子喊“爸爸”。
孙久玲快步出门，见周卫民脸色有些差，便凑上前低声问出啥事了。
“没啥大事，院子里的自行车是谁的？”
“是我的。”
苏曼音挑开草珠帘子，从里屋走出来。
“厂里给我的，让我找你回去救急呢。”
“救不了。”周卫民没好气道，“街道办让我响应国家号召，把我爸挖出来，火化后再下葬。”
想到自己老爹死了还要折腾，他就来气。
“还要罚款，在厂子里通报批评！”
“啊，咋还有这个规定呀。”孙久玲一听便慌了，“不是，当初买棺材时，也没人和咱们说呀。”
秦晓月一头雾水，她看向苏曼音，低声嘀咕道，“这么严重吗？”
苏曼音点点头，“擅自土葬的，确实有起尸火化、并罚款的规定，但前提是，擅自二字。”
苏曼音冷静分析着，“如果说这是强制执行的，那么纺织厂作为国营单位，不会不知道这个规定，他们不会不提醒的。”
“据我所知，咱们海城地广人稀，交通也不方便，火化得拉去邻县，所以多半应该是倡导，绝不是强制。”
周卫民听苏曼音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心里对她信任几分。
“可街道办下通知书了，限期要整改呢。”
周卫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盖了章的通知。
苏曼音接过来一看，顿时笑了。
“连个依据的文件都没有，日期也空着，还真是胆大妄为呢。”
“行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苏曼音将通知书折回口袋，然后叮嘱周卫民，“快点拾掇一下工具，厂里机器坏了，别耽误生产。”
孙久玲一听，慌忙进屋帮他拾掇去了。两个小孩子，也小跑着，跟小尾巴似的进了屋。
苏曼音看着孙久玲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自己的妈妈来。
“对了卫民，”苏曼音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井冈山，塞给周卫民，“这是厂子给的捐款，你拿着留着应急。”
见周卫民还怔愣着，她急忙把钱塞进他的衣兜。
“记住，别和外人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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