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区区小权想让我告白 > 39 李艺率,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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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决赛那天送出的那枚手作发夹给权至龙带来了十足的勇气,因此第二天他就将这段时间一直收在背包里的、这半年多来为李艺率准备的礼物一股脑地全塞给了她。

    权至龙:“送给你。”

    李艺率接过礼品袋的时候有些惊讶:“哪来的?”

    这段时间他们几乎跟连体婴一样呆在一起,这家伙哪来的时间去准备的?

    权至龙挠了挠后脑勺,别过脸去,状似不经意地含糊道:“之前顺手买的。”

    李艺率:“……”

    怎么突然神神秘秘的。

    礼品袋的LOGO还是他刚到波士顿那天晚上去买衣服的品牌袋子,看起来就像是顺手拿了个袋子装的——

    可纸袋被好好地抚平了,开口处的褶皱也被折好,看上去很有些矛盾的仪式感。

    里面的东西倒是很零碎。

    一顶软乎乎的奶白色羊毛贝雷帽,一条触感柔软细腻的烟灰色羊绒围巾,一枚镶嵌着淡蓝色托帕石、小鲸鱼形状的胸针,色彩鲜艳的手串,几条图案特别的手帕,还有厚厚一沓不同主题的明信片。

    这“份”礼物看上去收集的时间跨度还挺大的。

    李艺率:“韩国带来的礼物啊?”

    权至龙:“嗯,在国内看到觉得很合适就买了。”

    李艺率看向权至龙假装若无其事的侧脸,眼神复杂:

    “……所以说其实你很早就准备好了,结果都十来天了才终于有勇气送给我啊?”

    闻言权至龙沉默了一瞬,随即耳廓泛红并振振有词:“是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小权,你这家伙……”

    李艺率伸出食指戳戳权至龙的手臂,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恶趣味:“心里真的是住了个脆弱的小女孩啊。”

    权至龙:“…………”

    这话未免也太不中听了吧!

    但看着李艺率收到礼物以后,明显开心灿烂的模样,权至龙也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

    “谢谢你啦!我很喜欢,”说着,她叠好围巾将东西整理好又重新放回袋子里,继而发出一声悠悠地长叹,“我之前看电视的时候还很不理解薛功灿为什么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礼物就对周幼琳念念不忘的……”[1]

    现在仔细想来,能有人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也肯为她停留,的确是很珍贵的心意啊。

    这么想着,她又不自觉地笑着看向权至龙,眼神柔软得如同一抹难能可贵的春光,仿佛被看上一眼就叫人懒洋洋地在心里泛起涟漪:

    “只要一想到你在这么忙的行程里还能记挂我,我就觉得很开心哦!”

    “哦……”权至龙被她看得不自在,却又怎么也舍不得挪开视线,只能任由失控的心跳慌乱撞向胸腔。

    权至龙:“这没什么的,就是刚好看到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了。”

    他逞强地这样说到,

    可耳根仍止不住地滚烫,耳畔响着嗡鸣,连带着脸侧的肌肉也不受控制地扯起一个近乎傻瓜一样的笑容。

    这其实是他未满二十岁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真糟糕啊,他想。

    简直像是被她抓住了把柄一样。

    一旦被她察觉了他的在意,他就好像变得更在意她一点了。

    可惜他在意的女孩在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以后,又变回了木头一样煞风景的模样。

    李艺率:“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理解了薛功灿,但我果然还是不能理解俊熙和李英宰……啊,还有韩启舟!”[2]

    权至龙:“…………”

    李艺率:“正常人会因为吃个开水泡饭、酱拌饭,甚至便利店随便买的一个饭团就爱上对方吗?这些编剧未免也太小瞧有钱人了吧!”

    权至龙:“……说真的,我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反思自己之前上学的时候放你看太多电视剧了。”

    更让人值得深思的是,李艺率说的这些电视剧竟然是他全程陪着追过的,里面主角的名字和剧情桥段他也同样如数家珍。

    还有,凭什么李艺率自顾自地把自己代入了富家公子的身份,甚至都没问过他的意见,就擅自把灰姑娘的角色丢给他啊?!

    可恶!

    *

    假期的最后几天,权至龙已经在大使馆补办好了旅行证,正式护照得等他回到韩国才能办理。

    临近分别,他的心情愈发感到紧密的惆怅。

    这次分开以后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离开以后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在意他吗?会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吗?他们的未来又会走向何处呢?他真的……能像现在这样长久又毫无保留的拥有她吗?

    大概是盛大的狂欢临近落幕那一刻最叫人难以释怀,因此在李艺率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权至龙的心底又生出了许多焦躁,愈发迫切地想要拼命抓住些什么。

    如果叫李艺率知道他此刻的情绪,大概只会轻讪这家伙果然是内心住着一个敏感脆弱的小女孩。

    真的不能放他闲下来啊!

    偶尔被某只阴暗小狗自以为隐晦的深沉眼神悄悄扫过的李艺率心里如是想到。

    大概心里还记挂着他之前提及过的事业不顺,因此李艺率十分想当然地找到了些“让他重新拾起信心”的方法——拉着他在波士顿当地最大、街头表演最多的昆西市场外的广场转悠。

    甚至她还十分想当然地摇头感叹:“可惜了,波士顿这边非裔还是太少,赶上专业不对口了。”

    权至龙:“……讲道理,这种黑人擅长说唱属于非常刻板印象的racist了吧。”

    甚至是在麻省这样深蓝的地界说出这种话,这家伙是真的胆子很大啊!

    对此李艺率只是振振有词:“我才没有这么说!小权你这家伙,会下意识地想到这些,就更证明你其实在心里一直有这样的偏见!”

    被狠狠倒打一耙的权至龙:“…………”

    午后的阳光把广场上的石板路晒得暖融融。

    空气里混杂着咖啡香、食物餐车的油烟味和不同角落传来的音乐声,热闹又松弛。

    李艺率和权至龙混在人群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不远处有一位正弹着吉他用沙哑嗓音唱着老歌的民谣歌手,两人驻足听了一小会,李艺率从包里拿出散钞丢在敞开的琴盒里。

    “可惜了,”李艺率这样感叹,“我们没办法这样自弹自唱,钢琴携带起来还是太不方便了啊!”

    她的语气不免有些扼腕,听上去是真的很遗憾了。

    权至龙:“…………我们好像也不是来当街头歌手的吧!”

    他们这不是出来放风的吗?怎么一转头李艺率就当起了他的经纪人自顾自帮他规划起街头演出了啊!

    然而上一秒权至龙还在吐槽,下一秒打脸就来得非常迅速。

    转过一个街角,稍微开阔的角落,一群人正围成一个圈,气氛格外热烈。

    圈的中央是几个玩Hip-Hop的年轻人,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孩正对着麦克风即兴饶舌,节奏感极强的Beat从便携音响里流淌出来,鼓点沉重,低音炮震得人头顶发麻。

    权至龙的脚步几乎是立刻就被钉住了。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随着那节奏轻微地晃动,手指在腿侧无声地敲击着节拍,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李艺率很少见的光——不同于她常看到的害羞、无奈、包容甚至是受气包一样的眼神,那是一种像是被点燃的一样,跃跃欲试的兴奋。

    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Rapper显然很懂得如何调动气氛。

    一段流畅的Verse结束后并没有停下,而是即兴地哼唱起一段旋律性更强的Hook,脚步移动,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与围观的人群互动。

    他的笑容带着鼓励和邀请的意味,周围的HipHop爱好者们也很捧场地加入热烈的氛围,直到麦克风被传递到他们这边——

    棒球帽男孩的身体随着节奏摆动,将麦克风移向他们眼前,用动作明确地示意——Come on!Bro快接上!

    还没等李艺率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影已经窜出去半步。

    不同于身边人那样站在原地与棒球帽男孩互动,权至龙整个人像是被那节奏直接推出了人群,甚至是有些反客为主地从年轻Rapper手上接过麦克风,精准地接上了旋律。

    有些少年气的嗓音从音响中流出。

    flow流畅,押韵巧妙,听上去很是游刃有余。

    他的身体随着音乐自然摇摆,眼神明亮,即使仅仅是街角临时拼凑的舞台,并没有华丽的舞美和精心设计的动线,也充满了感染力。

    “Wow!”

    “Yeah! Come on!”

    人群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高质量接龙而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气氛也被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那名戴着棒球帽的男孩显然也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眼神,似乎也没有想到这样随机的随机互动能“抓到”出一个高手。他笑着更加卖力地烘托节奏,将舞台中心让了出来。

    而身为人群焦点的权至龙在表演的间隙仍有闲心,朝着李艺率的方向,对她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自信又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李艺率:“…………”

    不是刚刚还在吐槽她的提议吗?!

    即兴表演彻底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权至龙将麦克风递还给原主,又与对方兴奋地击掌,直到笑着退回李艺率身边时,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兴奋红晕。

    “做得很好啊小权!”李艺率吧嗒吧嗒地跟着鼓掌,对上他有些羞涩闪躲却很明亮的眼睛,忽然觉得没有必要为这家伙的事业感到担心了。

    她甩了甩发痛的掌心,又忍不住用肘尖戳了戳他,脸上是似笑非笑的恶趣味:

    “对了,我记得刚刚有人说他好像不是来做街头表演的……咦,是谁来着?”

    权至龙:“…………”

    *

    这天下午他们参观了昆西市场西侧的法纳尔大厅,又在两侧的南北市场的特色商店里买了些纪念品和伴手礼。

    接着两人在附近的美食摊买了蛤蜊浓汤和龙虾卷,在广场附近找了张长椅坐下,看着不同肤色的游客穿梭而过,听着街头艺人断续的乐声和鸽群咕咕的叫声混杂在一起,慢吞吞地解决了这不知该算作中餐还是晚餐的一顿。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了些。

    湛蓝的天幕逐渐染上深邃的靛蓝,最后几缕霞光恋恋不舍地缠绕在建筑尖顶。

    广场上的路灯和商店的橱窗灯逐一亮起,将傍晚的暮色渲染得温柔而梦幻。

    白日里清晰的人影渐渐模糊成流动的光晕,谈话声和脚步声也仿佛被这渐浓的夜色过滤得轻柔了许多。

    从附近的咖啡店打包了两杯热可可,他们准备在散步回去的路上喝,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却差点就迎面与一对男女撞个满怀。

    “Oops!很抱歉,刚刚我在和同伴说话…… ”对方率先道歉,抬眼的瞬间又露出惊喜的表情,“Hey!Lee!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这两人是波士顿交响乐团弦乐组的成员,决赛前的几次合练中他们有打过照面简单交流过几句,所以还算是熟面孔了。

    “哦,凯尔和索菲亚,你们好。”

    李艺率点头招呼,朝两人摆了摆手。

    索菲亚很是个热情开朗的姑娘,大概同为亚裔,她对李艺率格外亲切一些。

    几人退到一旁简单寒暄两句,索菲亚顺势拿出手机说到:“我们能交换个联系方式吗?对了,我在茱莉亚的学弟前几天也过来听了决赛的演奏,”

    茱莉亚是世界范围内都广受赞誉的音乐专业类学院,就读的尽是些学院派精英,像索菲亚这样年轻的乐手能被波交录取显然是专业背景足够硬。

    她一边说着,一边递出手机示意李艺率在键盘中输入号码:

    “我的学弟也是钢琴专业的,他在听了你决赛时的《皇帝》以后一直庆幸还好没有作为选手参加今年的比赛呢……”

    闻言,李艺率轻笑一声,将输入号码的手机递还回去,“感谢夸奖。”

    然而她这样被动的社交模式并没有打消对方的热情。

    索菲亚在拨通李艺率的手机后挂掉,又主动问道:“那我能把你的联系方式分享给我的学弟吗?同为钢琴专业,如果你们能有所交流的话简直再好不过了。他真的对你十分欣赏,也是个相当优秀的年轻男孩……”

    她正想绞尽脑汁地想些溢美的词汇,一直站在身边充当木头人的凯尔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口,又偷偷打量了一眼同为木头人的权至龙。

    权至龙:“…………”

    索菲亚简直是想为学弟牵线搭桥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然而李艺率只当这是公事公办的交流。

    虽然同行之间避免不了竞争,但古典乐圈里也不乏许多互相欣赏和成就的佳话,因此她倒也没多推辞,只是态度随意地点了点头。

    看着两位年轻姑娘低着头摆弄手机按键,两个男孩悄悄交换了眼神:“…………”

    这没什么的,正常的社交礼仪而已。

    他也有和个别女练习生交换联系方式啊!只是交朋友而已,这很正常嘛!

    权至龙这样想着,嘴里却像是被塞了一颗未成熟的青梅,酸涩的汁液从他齿间渗出,蔓延开来。

    真叫人生气!

    明明今天很愉快的,怎么临到结束的关卡反倒让他碰上这种事!

    看着挨在一起的两个姑娘,权至龙只觉得手机屏幕上的蓝光也显得格外刺眼了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两方分别,权至龙接到了临别时凯尔有些同情的目光,只觉得嘴里愈发酸得发苦。

    然而罪魁祸首抿着热可可仍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纸杯边缘的褶皱,闷闷哼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李艺率:“…………”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暖棕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又怎么了啊我的大小姐??

    *

    两人沿着查尔斯河畔慢慢走向朗费罗桥。

    夜幕低垂,波士顿的天际线在河对岸铺陈开来,摩天大楼的灯火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随着微波轻轻晃动、破碎,又重组,像一条流淌着的星河。

    晚风带着河水的微凉气息拂过,权至龙看着走在他身前半步的李艺率。

    桥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的侧影,夜风吹散她鬓边的碎发,而他的心像是被这夜晚的风吹得鼓胀又酸涩,紧密的惆怅和焦躁再次翻涌上来,几乎要冲破喉咙。

    这段时间如同过山车一样的情绪起伏终于因为一次短暂的交汇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而他也终于忍不住,快走两步与她并肩,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带着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紧绷:

    “艺率呀……”

    “嗯?”李艺率转过头,那对暖棕色的深湖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亮,又柔软又遥远地望向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借助夜风带来的勇气,问出了那个久久盘旋的、既幼稚,又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一直会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吧?”

    他顿了顿,视线有些慌乱地扫过河面的灯火,又像是怕听到否定的答案般,

    急急地、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补充道,“就算等我回韩国以后我们的距离变得遥远,就算……我不像别人那样和你有共同语言……”

    他的话没有说完。

    李艺率:“?”

    李艺率:“哪个别人?”

    权至龙:“…………”

    她眼睛里的疑惑那样真切,直白到让权至龙都有些无语。

    权至龙:“就是刚刚和你交换联系方式的……那位‘学弟’。”

    李艺率:“……就非得藏着一半说话吗?!”

    她照例对权至龙这样若即若离的谈话方式进行一通批判,随后又理直气壮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同行都是冤家!”

    权至龙:“…………”

    啊?不是恋人吗?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古典乐圈中的独立器乐专业,诸如钢琴这样绝对的C位器乐,和演艺圈的属性不同,鲜少会有合作的机会。

    不同于演艺圈里比比皆是的同行恋情,在竞争比较和专业上更加针锋相对的古典乐圈,鲜少会有两位实力旗鼓相当的演奏者因为同行身份成为恋人。

    可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拽住那颗摇摆的心。

    权至龙想了一会,接着又有些期期艾艾地问道:“那……不是同行呢?还会成为朋友吗?”

    这实在是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疑问。

    他真的可以一直拥有她吗?甚至……如果最初不是因为鬼使神差答应了做李艺率的“仆人”,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要好吗?

    他到底该怎么样才能长久地拥有她?

    又该怎么样努力克制住心里的喜欢才能假装若无其事的站在朋友的位置上?

    夜风轻轻吹拂着河面,撩动着权至龙的情绪。

    闻言,李艺率的目光从被灯光点亮的桥廊上拉回,眉头轻轻蹙起,眼里闪过更深的疑惑: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我已经有朋友了啊。”

    风声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她这样不假思索的回答叫权至龙阴暗滋生的情绪瞬间萎顿了下去,可紧接着,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冰冷地漫过了他的心脏。

    他做了什么……

    他之前都做了什么啊……

    权至龙看着她澄澈分明的眼睛,只感到一阵没由来的自厌。

    李艺率的观念是一个闭合自洽的圆。

    她那样慷慨地将他接纳包容,可他却……一边贪婪地汲取圈内的温暖,一边又恐惧着被推出圈外,用尽一切伤害她的方式预演失去。

    甚至……甚至试图主动靠近另一个人,来填补他作茧自缚而产生的空洞。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怀着那些曲折阴暗的念头,卑劣地测量着,计算着,恐惧着,想着如何撤退,如何自保,甚至……如何“替代”。

    啊,他真的很差劲啊。

    强烈的对比让他无地自容。

    比起她毫无防备的清澈,权至龙只觉得自己的那些心思龌龊得无处遁形。

    他的眼睛发涩。

    仓皇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过了很久才发出了干涩的声音:

    “艺率啊,抱抱我吧。”

    声音里的颤抖叫李艺率愣了片刻。

    他看向她,不知怎的,让她觉得眼前是一只淋湿受冻的小动物在哀鸣。

    他说:“李艺率,抱抱我。”

    她沉默地注视着他,尽管充满疑问,还是上前一步,伸出手臂环住了那个看上去快要碎掉的人。

    她的拥抱很轻,却让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额头小心翼翼地抵在她的肩头,过了片刻后像是终于察觉到这怀抱的重量,放任身体几乎是瘫软在这个拥抱里。

    “这是突然怎么了?”

    她轻轻地问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徒劳地攥紧她衣摆的一角,指节泛出青白色。

    “再抱紧一点好不好?”

    过了很久,风中传来有些破碎的声音。

    “?”

    穿过权至龙肋下的手默默收紧了些。

    “再紧一点。”

    “还要多紧啊?”

    “要像如果你放手的话我就会掉出这个世界那样紧。”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啊?!”

    “你抱着我的话就不会。”

    耳边的呼吸滚烫,李艺率又使出了些气力,像要把他嵌进身体,融入皮肉里一样贴住了他。

    李艺率:“这样够了吗?”

    “嗯。”

    过了很久,李艺率听到了带着哽咽的声音破碎地溢出了他的喉咙:

    “对不起,我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李艺率:“…………”

    她听着权至龙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的,像是微弱的光扎透缝隙,又像细雪落下,轻的几乎听不见。

    权至龙:“我、我……前段时间认识了新的朋友。”

    闻言,李艺率终于破功一样颤抖着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夸张的事情呢!”

    她一边笑着,一边抬手在他颈后拍了拍:“我一直都知道你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好朋友啊!”

    说着,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少见的温柔,像是在刻意安抚他的情绪宽慰道:

    “有的人会觉得社交很麻烦,但也有些人会认为社交是一种轻松愉快的事情,这都没有什么问题啊。我又没有小气到规定你必须只能有我一个好朋友。”

    她笑着颤抖的姿态通过紧紧相拥的身体一直抵达他的肋骨,一下一下撞击着他脆弱的胸膛。

    不是的。

    我做的坏事远比你想象得还要过分上许多许多。

    权至龙将脸埋在她的肩上,听着她无知无觉的声音,只觉得心里更难过了。

    他闭上眼睛,眼角湿润地感受着这份几乎将他灼伤的宽容。

    自厌的情绪依旧汹涌,却在她的怀抱里失去了尖锐的棱角,化作沉甸甸的酸楚,堵在他的胸口。

    你不该给我爱的。

    权至龙格外脆弱地这样想到。

    你怎么能不爱我呢?

    *

    这天夜的尽头,他们沿着查尔斯河畔走在一片静谧到近乎静止的时间里。

    他们走得很慢,感受风裹着潮湿的气息涌来,仿佛要把这一刻的寂静和温度刻进彼此的记忆里。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权至龙忽然问道:

    “我之前……听哥说起过,我是你的第一个朋友,对吗?”

    这个哥指的是李艺率的哥哥李叡承。

    闻言,她沉思片刻,随即又点点头道:“应该算是吧。”

    权至龙:“……什么叫算是啊。”

    李艺率:“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以前有一个玩伴。”

    如同触摸到了一些很久远的记忆,李艺率的眼睛落在了湖面跳跃的那片碎金上,过了许久才开口道:

    “那是一个很讨厌的家伙,说实话小时候经常欺负我呢!”

    “真的假的?!”权至龙实在想不到像李艺率这样可爱的家伙还有被人欺负的经历。大概是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他的声音格外愤愤不平:“那他现在人呢?”

    “啊,大概是终于忍受不了了,毕竟我也是个坏家伙嘛。”

    她轻笑一声,悠悠地发出了权至龙听不真切的叹息,“所以后来他就把我丢下了。”

    权至龙:“…………”

    什么叫忍受啊?这种形容也太过分了吧!

    李艺率现在这样轻描淡写的模样叫权至龙莫名感到心口发紧。

    真奇怪。

    明明她是笑着的模样,可那双凝视着湖水的眼睛却仿佛会在下一秒溢出多余的泪来。

    他甚至不喜欢她这样长久地注视着同一个地方的模样。

    这样想着,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迎着水边潮湿的风,终于挽回了和她的目光交汇——

    权至龙直视着那双平静的深湖,忽然开口道:

    “我不会丢下你的。”

    李艺率:“什么?”

    “我说,”权至龙深吸一口气,直直地望向那张被风氤氲得微微泛红,在他眼中格外孩子气的脸庞,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到:

    “我说,我不会像那个人一样,丢下你的。”

    闻言,李艺率忽然笑开了。

    城市的灯火在她身后染上一层淡金色,夜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又将她的轮廓温柔地晕开。

    远处模糊的车流声、偶尔的船笛声被距离和风声一一柔和,成了此刻静谧背景里的低沉吟唱,那双暖棕色的眼睛在这样的夜色中显得这样澄澈清亮。

    他看见那双眼睛落在他身上,带着让人心颤的笑意。

    他看见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像是要将他刻进瞳孔深处那样认真。

    他看见她开口了,声音轻得仿佛害怕惊扰了夜色。

    真敢说啊你,明明只是区区小权。

    他看见那瓣娇俏的嘴唇轻启,吐出让他目眩神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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