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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瞬间明白了。这幅捕捉到张起灵神韵的旧油画,目标太小,色泽太暗淡。
混在一堆杂物里,匆匆一瞥极易错过。
所以,张家人才在它周围挂上了这些色彩更鲜艳,体积更醒目的锦旗和画框中。
这样一来,原本不起眼的旧油画,反而会因为其陈旧和格格不入而显得格外突兀,更容易引起注意。
好精妙的心理设计。
利用的是视觉反差和注意力引导。
黎簇注视着这面被精心“装扮”过的墙壁,莫名地低笑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邮局里显得有些突兀。
可怜的小吴邪啊……
他在心里为那个即将踏入陷阱的男人点了一根蜡。
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被人算计的命。
黎簇不再停留,转身,踩着依旧无声的步伐,离开了邮局。
刚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冷风就劈头盖脸地砸来。
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压低帽檐。
正要步入那片白茫茫之中,黎簇却与一个正欲进门的人擦肩而过。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厚重的冬衣衣角甚至发生了短暂的摩擦。
就在那一瞬间,黎簇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那人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黎簇微微垂着眼睑,脸上是人皮面具带来的完美无缺的麻木和平静。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路过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兀自融入了门外的风雪。
吴邪站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他猛地偏过头,看向那个已经走出几步远的背影。
很普通的一张脸,毫无记忆点。
是那种在任何一个边境小镇都能看到的,被风霜刻蚀过的面容。
但是……
即使穿着厚重臃肿的防寒服,也无法完全掩饰那人高挑挺拔的身形轮廓。
他走路的姿势很特别。
不是当地人的那种沉重拖沓,也不是普通旅人的疲惫蹒跚,而是一种……
一种充满内蕴力量的稳定从容,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稳稳地落在积雪上,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一种没由来的强烈熟悉感,如同冰层下的暗流,猛地撞击着吴邪的神经。
他皱紧眉头,在脑海里飞速检索。
这张脸,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可为什么……为什么心脏会跳得这么快?
为什么那个背影会让他产生一种近乎心悸的感觉?
吴邪彻底转过身,站在邮局门口。
他注视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在漫天飞雪中,不疾不徐地渐行渐远。
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小黑点,彻底消失在皑皑雪色与低垂的天幕之间。
风雪很快抹去了那一行脚印,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吴邪站在原地,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头发,肩头。
心里空落落的,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遗憾和困惑。
到底,是谁?
……
黎簇一步一步,在及踝的积雪中平稳行进。
直到走出很远,确认身后那道探究的视线已经完全被风雪阻隔,他才缓缓停住了脚步。
黎簇抬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脸上那张逼真的面具。
一张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将他原本精致漂亮的五官隐藏在一张毫无特色的普通面孔之下。
第一次戴这玩意儿,刚开始看着镜子觉得有点怪,不过适应了几天,如今也看习惯了。
刚才吴邪盯着他看的时候,他表面稳如老狗,内心还是小小咯噔了一下。
还以为哪里露出了破绽,被这直觉系的家伙认出来了。
看来汪家的技术部门还是有点东西的,这张“路人甲”脸皮质量过关。
黎簇回想了一下吴邪刚才那副疑神疑鬼,欲言又止的样子。
啧,这张脸虽然平平无奇,扔大街上都没人多看一眼……
但架不住小爷我身材比例完美,气质卓绝啊。
看来,优秀是一种习惯,隐藏得再深,也会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黎簇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他对着眼前白茫茫的天地,发出了一声故作沉重的叹息:
“哎——”
这就是太优秀的烦恼啊。
——————
汪海杏那边暂时没传来什么需要他亲自出手的消息,黎簇乐得清闲。
他居然生出几分难得的惬意。
黎簇像一抹游魂,在喇嘛庙连接着各个院落的天井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刻意避开了那些可能有僧人或游客来往的主要通道,专挑僻静的角落走。
脚下积雪发出的“嘎吱”声,成了这寂静天地间唯一的伴奏。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绕到了一个偏远的天井。
这里的积雪更厚,几乎看不到人迹。
突然,黎簇的脚步顿住了,目光锐利地锁定了天井角落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背对着他坐在一块巨石上的身影。
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戴着防雪帽。
身形挺拔而瘦削,静静地融在灰白背景里,仿佛已与这雪山古庙融为一体。
这个背影,竟然很像张起灵……
黎簇的眉头瞬间拧紧。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脚步放得极轻,直到绕到侧面,才哑然失笑。
原来是一座由某种绿色石头雕刻而成的人像雕像。
只是这石像披上了冲锋衣,戴上了帽子,从背后看去,简直能以假乱真。
黎簇刚才没看错,这个石像雕刻的,就是张起灵。
刚刚黎簇已经在邮局见到了张起灵的油画,现在再看到一座雕像,其实也没什么。
但唯一让黎簇诧异的是,雕像上的脸,竟然……是在哭。
石像呈现的情景就是,张起灵低头坐在一块石头上,头低着。
然后,他是在哭泣。
整个姿态充满了无声的沉重悲恸。
黎簇愣住了。
其实自打穿越过来,他对张起灵的印象早已脱离了最初的“强大非人”的标签。
他知道张起灵也会有人的感情。
但他确实从未见过,甚至无法想象,那张如同万年冰川封冻的脸上,会出现如此剧烈的情绪。
黎簇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朝着石像眼角那滴雕刻出来的泪珠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
石头冰冷而粗糙的触感传来。
张起灵,也会哭吗?
黎簇垂下手,眸色深沉地看了石像最后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荒僻的天井。
冷风卷起积雪,掠过石像沉默哭泣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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