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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寨子里的狗零星叫了几声,随后,院外传来了略显拖沓的脚步,以及吴邪带着明显沮丧的说话声。
“……我就说没那么容易问出来吧,那老头脾气太怪了。”
门被推开,率先进来的是吴邪,他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
紧跟其后的是潘子,习惯性地扫视了一眼屋内情况,看到只有唐舟一人时,才稍稍放松。
阿宁走在最后,紧抿的嘴唇透露着此行并不顺利。
唐舟正端着一盘炒好的青菜从灶房走出来,看到他们,打招呼:“回来了?正好,吃饭。”
而张起灵,则无声地走在最后,几乎是融在吴邪身后的阴影里进来的。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白,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屋子最角落的阴影里,坐了下去。
唐舟的目光在几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角落那片浓重的阴影里,看着将自己封闭起来的瓶崽身上。
“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唐舟拿起炉子上一直温着的铁壶,给桌上几个粗瓷碗里倒上热水。
氤氲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众人有些僵硬的表情。
吴邪抬起头,有些勉强地对着唐舟笑了笑。
潘子也走过来端起一碗:“谢了,小唐爷。”
阿宁也道了声谢,接过碗,捧在手里。
只有角落里的张起灵,一动不动
唐舟走过去,“瓶崽,喝点。”
张起灵抬头,灯光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投下微弱的光点。
“不,渴。”
“听哥的话。”
唐舟的手没有收回,碗沿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看向张起灵的眼神。
吴邪捧着碗,目光在唐舟和小哥之间来回逡巡,有些无措,更多的是担忧。
潘子几口喝完了自己碗里的水,粗粝的手掌抹过下巴,视线低垂。
阿宁倚在门框边,没说话。
最终,张起灵避开了唐舟的视线,伸出手,接过了那只粗瓷碗。
“事情这么不顺利啊?”唐舟这才状似随意地问道。
吴邪叹了口气,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何止不顺利,那个盘马老爹,根本没法沟通,一会儿说考古队都是死人复活,一会儿又说……”
他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角落里的张起灵,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反正就是些很离谱的话,还特别警惕,没说几句就要赶我们走。”
潘子接口:“那老头,嘴是真硬,而且……”他话说到一半,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摇了摇头。
阿宁:“他知道些东西,不过戒备心很强,他似乎对张先生有种莫名的恐惧和……排斥。”
她选择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
这时,解雨臣和黑瞎子也一前一后回来了。
“哟,大家都回来了?”
“看表情就知道不好,说说,那老头儿到底放了什么屁?”
解雨臣对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声音清朗依旧:“几位辛苦了。”
几个人点了点头,情绪不高,没多说话。
解雨臣很自然地走到桌边,拿起一碗水喝了一口,并没有急着询问细节,显得很有分寸。
吴邪放下水杯,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组织好了语言:“盘马老爹他……他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我不是很理解。”
声音压低了些,有点咬牙切齿:“他还看着小哥,说……说他身上有‘死人味道’,和几十年前那支考古队出事时一样……说会带来不幸。”
吴邪说完,屋子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
这话确实太过刺耳,尤其是对一直默默保护众人的张起灵。
潘子忍不住啐了一口:“我反正不信,小哥救了我们多少回了,那老头分明是胡说八道!”
阿宁蹙着眉:“确实,盘马老爹神志不清,话语需是要过滤判断,不能全信。”
黑瞎子吹了声口哨,墨镜后的眼神看不真切:“哟,说我们哑巴张是魔鬼呢,不过咱家小哥这颜值,这实力,放哪儿也是祥瑞级别的吧?”
他试图用插科打诨缓解凝重的气氛,但效果似乎不大。
张起灵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在角落的阴影里低着头。
仿佛他们讨论的对象与自己全然无关。
这种沉默和隔离,让熟悉他的人,心里更不是滋味。
唐舟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角落。
他看着张起灵接过那碗水后,只是虚握着,碗口的热气袅袅上升,却暖不进他那冰凉的手心,更穿不透他周身那层无形的壁垒。
吴邪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来反驳盘马老爹的鬼话,或者安慰小哥,但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声更沉重的叹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恨自己嘴笨!
潘子重重放下水碗,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阿宁环抱双臂,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手臂,在飞速思考盘马话语中可能隐藏的线索。
就在这片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解雨臣清越的声音平静地响起:“盘马老爹提到几十年前考古队出事时,具体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吗?或者,提到了什么特别的细节?”
他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技巧,暂时绕开了对张起灵个人的直接评价,将焦点引向了事件本身的信息价值。
吴邪被点醒,努力回忆了一下:“他说得很碎……说什么那时候为了抢粮食,他们动了手,然后第二天,本来该死的人却又都活了,身上就带着那种奇怪的味道。”
说得有些艰难,毕竟这话听起来太像天方夜谭。
“恐惧往往源于未知或误解。”
解雨臣视线不经意地掠过唐舟,见他依然关注着张起灵,便继续道,“‘死人味道’这种说法太模糊,也可能只是一种隐喻,中间一定有个我们还没找到的联结点。”
阿宁点头表示同意:“盘马老爹的话,确实需要剥离掉情绪化的部分再分析。”
他们的讨论理性而冷静,试图从荒诞中剥离出可能存在的真相碎片。
但这理性的分析,与角落那个被指控为“带来不幸”的人之间,隔着一层墙。
唐舟不再听其他人的讨论,转身走到张起灵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
“瓶崽。”
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张起灵浓密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却最终还是没有抬起。
唐舟的手心温暖,稳稳地托住了那只冰凉的手腕,也托住了那只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水碗。
他没有强行抬起张起灵的脸,只是维持着蹲踞的姿势,目光落在对方低垂的眼睫上。
“碗都凉了。”
唐舟稍稍用力,将那只粗瓷碗从张起灵虚握的手中轻轻取了出来,转身放到一边。
这细微的响动让那边正在低声讨论的几人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
唐舟伸出双手,将张起灵那双冰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那温度冷得让他心口一涩,但他脸上依旧是一片让人心安的笑。
“什么死人味道,带来不幸,他们说的那些话,哥一个字都不信。”
他继续说:“我看到的张起灵,是会为了护着吴邪,一声不吭掉进机关里的人;是会挡在潘子前面,替他挨刀的人;是明明自己一身是伤,还总把别人护在身后的人。”
他每说一句,吴邪的眼眶就红一分,潘子默默别开了头,阿宁敲击手臂的手指停了下来。
黑瞎子低下头,解雨臣垂眸看着碗里的热气,眼神深邃。
“这样的人,只会带来安稳,跟‘不幸’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
他抬起一只手,碰了碰张起灵的肩膀
“瓶崽,现在抬起头来。”
那话语里的信任太过沉重
张起灵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灯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落下微弱的光点,里面似乎没有什么情绪,是万般的寂寥。
“我说过不止一次,有哥在呢。”
唐舟蹲在那里,告诉这个将自己放逐于世界之外的人——
我在这里。
谣言也好,恐惧也罢
我就在这里,陪你,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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