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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段日子里,我结识了一位名叫黑瞎子的人。而我因为生命中另一位重要的盲人师长,对于看不见的人,总怀有一份难以言喻的亲近与好感。
后来我才明白,这就是命运的一种安排。
某次酒后,我将等待的故事告诉了他。
黑瞎子听完,只是沉默地掏出一枚磨损严重的旧硬币,昏暗的光线下,他低着头:“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他没等我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这是师父过年的时候给我的压岁钱,我等了他百年,都没等到。你才十四年?”
我几乎是立刻脱口反驳:“可我老师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
不,准确地说,他留了。
他为我清理解家内部盘根错节的势力,那份名单详尽得可怕,每一步该如何走,每一股旁支该如何处置,都指向一个结果。
那就是让我以最快的速度,最稳的姿态,坐上当家人的位置。
我确实做到了,在十五岁那年,让所有人心惊。
但这真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这解家当家的位置,换他回来一次,哪怕只是一刻。
再后来,我跟着吴邪他们进了塔木陀,寻找那传说中的陨玉。
沙漠里的日子枯燥而危险。
直到那一天,团队里那个叫唐舟的人,用平静语气告诉我们,一直以来的“吴三省”,竟是由解连环假扮的。
那一瞬间,我心中竟没有多少被隐瞒、被设计的愤怒。
而是兴奋,一种战栗的、压抑了太久的狂喜。
老师,你听见了吗?
唐舟哦不,现在应该称为小哥的哥还在平静地叙述着解连环,黑瞎子在旁边是什么反应我已经看不清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句话在反复回荡:有人告诉我了,关于“父亲”死亡的真相。
尽管它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甚至不可全信的人口中,但它确实揭开了覆盖在往事上的第一层黑布。
您答应过的。
您说,当有人把关于我父亲之死的真相带到我面前时,您就会回来。
无论以何种方式。
“老师,”我在心里无声地说,“您看,我等到他了。”
我等到了这个揭开序幕的人,等到了这个契机。
“行啊,那瞎子我……自然得‘好好照顾’这位陈女士。”
于是我顺着黑瞎子的话,让自己看起来如同往常一样。
第二天清晨,我走出帐篷,习惯性地环视四周,却只看到张起灵独自一人坐在快要熄灭的篝火旁。
“小哥,唐舟呢?”
“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
“昨晚。”
所有堵在心口的疑问,没了着落。
一种不愿再被动等待的决绝,也涌上来。
还等什么?
还向谁求证?
不必了。
在一个合适的,或者说,是我创造的“合适”的时机里。
我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残忍的方式,当着吴邪和一些关键人物的面,直接揭穿了“吴三省”的真实身份。
“你不是吴三省。你是解连环,我的……父亲。”
说出口时,我以为自己会失控,会像所有终于找到父亲的孩子一样,流露出一点情绪。
但我没有。
我很平静。
解连环陈述完,抬头看了我一眼:“孩子,你恨我吗?”
我想过这个问题的。
如果没有他的“死亡”,人生是否会轻松一些?
是否会……更像一个普通人?
但这个问题,早已被岁月磨去了棱角,更被另一个人的出现,覆盖了底色。
“不恨。”
“……”
“也不原谅。”
我的那位盲人老师,他教会我的,不仅仅是手段,还是一种心境。
所以,我还能有什么强烈的恨意或原不原谅呢?
恨意需要力气,原谅需要共情。
而我,早已将大部分的情感力量,倾注在了那场长达十四年的等待。
所以几乎是在听完解连环陈述的第二天,便离开了。
直奔着记忆中所有可能与老师相关的地方。
动用人脉,疯狂找寻一位姓“汤”的老先生,特征描述得尽可能详细:覆眼的绸带,特殊的气质……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一个月时间都在寻找着。
直到我不得不承认,这又是一场空。
又过了一段时间
吴邪那边关于巴乃的计划,催促的信息传来。
快两个月了
没有任何消息!!!
我看不见结果
就不禁胡思乱想:或许他早已经死在了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起,我浑身都发冷。
再次遇见黑瞎子。
他说他找到他的师父了,找到了他等待百年的人。
是唐舟!
这人……马甲真是多
下一次见面,会不会又顶着另一个惊世骇俗的身份出现?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人的故事似乎都在走向圆满。
唯有我,依旧被困在那场无望的等待里,看不到尽头。
我的老师呢?
那个教会我一切,给我留下足以掌控解家,却独独没给我留下一个确切念想的人。
又在哪里?
他难道就忍心看着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看着我在这无尽的等待里耗尽所有期待?
骗子!
臭骗子!!!!!
“花儿爷,有些事,急不来。”
“我知道。”
我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将这份无望的寻找,再次安放回余生的每一天里。
我对自己说:只要还活着,就不会放弃寻找。
*
几天后,在巴乃。
那个夜晚,篝火燃得正旺,胖子鼓足勇气向云彩告白,气氛带着乡野特有的淳朴和热烈。
就在这片喧闹中,唐先生毫无预兆地,猛地吐出一口血。
那画面
与我记忆中,老师身中百日散后,在我面前吐血倒下的那一幕,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听不见胖子的惊呼,看不见吴邪焦急的表情,整个世界只剩下那片红,那片记忆中同样的红。
“哥!”
“小唐爷!”
“师父!”
“唐先生……”
我听到好多人都在叫他。
视线落在唐舟身上,看着在他因痛苦而微蹙的眉宇间,唇角的血。
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如果……如果他也是用了某种方式,换了身份,换了模样……
“花儿爷!!!”
是谁在叫我?
我已经听不见了任何声音。
整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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