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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殿的小炉子上,药罐子咕嘟着,药香在空气里慢慢散开。青竹卷了袖子,她盯着药色,拿木筷搅了两下。
一旁的小宫女正在处理参片,忍不住悄声道:“青竹姐姐,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从未央宫出来呢。”
“娘娘真是记挂陛下,两人感情可真好。”
青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想起昨天晚上姜鸳的失态。
她从小跟在小姐身边,陪着小姐一起长大。
小姐是姜家嫡女,极受重视,从幼时起便由经验最老、规矩最严的嬷嬷教导。
仪态、举止、言行、神色,每一样都必须完美。
姜鸳从未哭闹、从未失态,连摔一跤都要等回屋后才敢皱眉。
可昨夜姜鸳跪在龙床前时,哭得手都抖得不像样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小姐这样。
小姐还是……动心了。
未央宫暖阁里,鎏金小兽炉里袅袅升着安神香,窗棂外天色已亮。
姜鸳坐在床沿,衣裳还是昨夜那身,已被炭火烘得半干,却仍贴在身上,冰凉潮湿。
赵砚之半靠在软枕上,肩头的纱布渗着淡淡的血迹,脸色虽仍苍白,眼睛却亮得吓人,一瞬不瞬地黏在她脸上。
姜鸳被他看得耳根发烫,终于轻声道。
“我想回永和殿一趟。”
赵砚之的手立刻收紧,带了点委屈,“现在?为什么?”
他还没跟鸳儿待够呢。
“嗯。”姜鸳垂眸,“身上湿了半夜,实在难受,我怕再染了风寒,反倒要你为我担心。”
赵砚之睫毛颤了颤,眼底那点亮光瞬间暗了下去。
他不说话,只固执地把她手握得更紧,指尖在她的掌心蹭啊蹭,蹭得她掌心发痒。
“……再陪我一小会儿。”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哑,“就一小会儿,好不好?”
姜鸳觉得他在撒娇,心口一软,几乎要点头。
可她还是轻轻抽了抽手,柔声道:“我很快回来,换好衣裳就过来,好不好?我还给你带桂花糖粥,你最喜欢喝的。”
赵砚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松口。
那好吧。૮₍ɵ̷﹏ɵ̷̥̥᷅₎ა
姜鸳脚步远去,殿门阖上。
赵砚之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尽,眼底只剩冷冽。
“进来。”
律公公躬身而入,跪地。
“办得不错。动手的人,一千两,升一级。其余暗卫,五百两,免夜值三月。”
律公公叩首:“奴才代他们谢恩。”
永和殿比往日静得多。
因昨夜刺客之事封锁极严,宫中只传“陛下偶感风寒,稍事休养”,连太后那边也只得了这一句含糊话。故而今日无人敢来吵扰,连例行的晨省都停了。
姜鸳被宫女扶进浴殿,热水漫过肩头,她才觉出昨夜那股阴冷褪去。
洗罢,换了月白家常小衫,头发半湿披在背后,带着淡淡的栀子香。
她刚坐到妆台前,竹青端着食盒进来,笑盈盈地掀开盖子,“娘娘,太后那边刚送来的桂花糕,说是太后娘娘亲自做的。”
姜鸳柳眉皱起,觉得奇怪极了。
太后何时对她这么好?
几天前,还在借机敲打她。
她抬眼:“太后还说了什么?”
竹青摇了摇头。
青竹也觉得奇怪,一旁的小宫女悄悄凑近,小声道:“娘娘,奴婢听人说,好像是早些时候,陛下去了一趟慈宁宫。”
姜鸳抬眼,看向她,“陛下?”
小宫女连忙点头,“是的,几天前的事情了。奴婢听偏殿的人说,当时慈宁宫里……似乎吵得挺厉害。”
青竹补充道:“怪不得这段时间太后安静不少,也没让娘娘您去训话,今天还特地送了桂花糕过来,想来定是陛下跟太后说了什么。”
姜鸳的睫毛微颤。
太后一直对她不满,也多次把她叫到慈宁宫训话。
原来他都知道……
他是替她去的。
她低头咬了一口桂花糕,甜香在舌尖化开,暖得一直漫到心底。
眼眶忽然有点热。
赵砚之的伤,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好。
姜鸳每日都会去未央宫看他,今日也不例外。
她端着食盒进来时,赵砚之正半靠在软榻上,里衣松松垮垮地敞着领口,露出锁骨下一圈缠得厚厚的白纱。
他见她,眼尾立刻弯出一点亮。
“鸳儿。”
赵砚之说过,私下里两人不必多礼,但姜鸳还是朝他福身,“陛下。”
她在床边坐好,眉眼温柔道:“太医说,今日可以拆纱布了。”
老天保佑,养了这么久,终于是好了。
“那我要鸳儿帮我拆。”赵砚之黑眸锁住她,立刻道。
姜鸳早料到他会这般说,笑道:“好,那臣妾帮你拆。”
这些日子的换药,都是太医亲自换的,姜鸳并未见过他的伤口。
很快,姜鸳就后悔她刚才说的话了。
最后一层纱布揭开时,她呼吸猛地一滞。
那道疤横亘在肩头,深而狰狞,像一道猩红的裂口,周围皮肤仍泛着青紫。虽已结痂,却依旧触目惊心。
她喉头一紧,眼泪瞬间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同时而来的,还有浓浓的愧疚。
他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是不是……很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明显的颤抖。
赵砚之盯着她通红的眼眶。
鸳儿哭了,是因为他吗?
鸳儿好爱他。
他也好爱鸳儿。
他眼底那点暗火轰地烧得更旺,几乎要吞噬理智。
吃掉她。
现在就吃掉她。
可面上,他却垂下睫毛,声音低哑得像受伤的小兽:“疼,很疼。”
姜鸳心中的愧疚和心疼更甚,柳眉皱得更紧了些。
赵砚之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
“鸳儿。”他抬眼看她,湿漉漉的眸子里全是委屈,“亲亲它……就不疼了。”
姜鸳愣住,泪还挂在睫毛上。
亲它?
亲什么?
伤口吗?
她耳根瞬间烧得通红,连脖子都染了绯色。
他,他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要求。
那地方就在他胸口处啊……
她慌得不知该把目光往哪儿放,睫毛抖得像蝶翅,“这、这样不好吧,太医说伤口才刚好……”
赵砚之却不给她退路。
他微微侧过身,把那道狰狞的疤痕完完整整送到她面前,眼底藏着暗火,面上却可怜兮兮。
“就一下,鸳儿不亲,它一直疼……”
见她还没反应,赵砚之垂下眼,声音更低了,“鸳儿,你是不是嫌我这疤难看……”
姜鸳原本就愧疚,此时听他说难受,一颗心瞬间被揪得生疼,哪里还顾得上羞。
“不,不是……”
她咬了咬唇,终于败下阵来。
俯下身,极轻极轻地在疤痕边缘落下一点蜻蜓点水般的吻。
唇瓣碰到他皮肤的那一瞬,赵砚之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呼吸骤然粗重,眼底的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吃掉她。
吃掉吃掉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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