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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依你!孤这就下令,打开宫门!让所有人都进来看个够!”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狠厉和兴奋的潮红,转向殿外,就要呼唤侍从。
“殿下且慢!”李逸尘却再次阻止了他。
李承乾不解地回头:“又怎么了?”
“命令要下,但姿态要做足。”李逸尘冷静地像在布置一场战役,“不能显得像是被逼无奈、赌气之举。要显得像是……殿下您经过深刻反省,幡然醒悟,决心痛改前非,以最开放的姿态,接受天下臣民的监督和辅佐。”
他微微眯起眼:“殿下可即刻亲手草拟一份奏表,呈报陛下。就说,日前冲撞君父,深感惶恐,闭门思过期间,读圣贤书,深觉以往闭塞视听、拒谏饰非之非是。为表悔过之诚,亦为广纳雅言、砥砺德行,特请旨,自即日起,开放东宫,凡五品及以上京官,皆可于固定时辰入宫求见、建言。恳请陛下允准,并派史官记录,以昭殿下悔过自新之诚心。”
李承乾听得目瞪口呆:“还……还要上表?请旨?让史官记录?”
“对!”李逸尘斩钉截铁,“不仅要打开门,还要敲锣打鼓地告诉全天下,这门是殿下您自己愿意开的!是您为了大唐江山、为了成为更好的储君而开的!把姿态拔到最高!这样,陛下就算心里疑窦丛生,也只能捏着鼻子准了!他甚至还得嘉奖您两句!否则,他就是阻拦儿子积极向善的昏君!”
“高!实在是高!”李承乾忍不住赞道,对李逸尘的算计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已不仅仅是博弈,这是把人心、礼法、舆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
李承乾胸中块垒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对殿外沉声道:“来人!”
一名侍卫统领应声而入,躬身听令。
“传孤命令,”李承乾的声音恢复了太子的威严。
“即刻起,解除东宫一切非常规戒备。宫门守卫恢复常制,不得无故阻拦官员谒见。另,速召太子左庶子前来,孤要草拟奏表。”
侍卫统领虽感诧异,但见太子神色肃穆,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李承乾转向李逸尘,眼中闪烁着兴奋与依赖交织的光芒:“逸尘,奏表内容,还需你为孤参详。”
李逸尘微微躬身:“臣自当尽力。”
他心中明了,这道奏表是关键一步,必须将“被迫”转为“主动”,将“猜忌”扭转为“悔过”,将太子的姿态拔高到陛下无法轻易驳回的高度。
就在东宫紧锣密鼓准备之际,王德派出的内侍省人员仍在偏殿对东宫宦官进行第二轮问话。
突然,一名宦官匆匆而来,对负责问话的中年宦官低语几句。
那中年宦官脸色微变,犹豫片刻,还是挥手示意停止问话,并将已被问话和尚未问话的宫人皆尽遣散。
中年宦官不敢怠慢,立刻返回两仪殿向王德禀报。
“什么?太子下令解除戒备?还要上表请求开放东宫?”
王德闻报,饶是他历经风浪,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惊容。
他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入内,向正在批阅奏章的李世民禀明此事。
李世民执笔的手顿在半空,朱砂滴落在奏疏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王德。
“你再说一遍?”
王德伏低身体,将东宫传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复述一遍,包括太子准备上表请求开放东宫、允许五品以上官员谒见的细节。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李世民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御座背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涌。
震惊!十足的震惊!
他预想了李承乾的各种反应。
暴怒、恐惧、狡辩、甚至可能跑来两仪殿哭诉!
唯独没有料到,竟是如此决绝、如此……匪夷所思的一招!
打开宫门?
欢迎官员监督?
这还是那个因足疾而敏感、因失宠而乖戾、动辄闭宫自守的儿子吗?
这绝非李承乾自己能想出的应对!
这背后那只手,不仅教他如何防御,更教他如何以攻代守,将一场危机转化为一场……表演?
一场赌博?
李世民久久不语,内心的波澜久久难以平息。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小看了东宫里的变故。
这不再是简单的少年叛逆或受人蛊惑,而是一场有预谋、有步骤、目标明确的权力博弈开端。
那个隐藏在太子身后的人,其眼光、胆略和手段,都绝非等闲之辈。
就在李世民心潮起伏之际,东宫的奏表已由通事舍人正式呈递至两仪殿。
李世民展开奏表,字迹是太子亲笔,略显稚嫩,但措辞却异常老练恭谨。
“儿臣承乾谨奏:日前于两仪殿狂言悖行,冲撞天颜,罪莫大焉。退而思之,惶恐无地。闭门反省,读圣贤之书,乃知往日闭塞宫闱、拒听良言,实为取祸之道,非储君所宜。儿臣痛悔不已,誓当洗心革面。为表悔过之诚,亦为广纳群言、切磋学问、砥砺德行,儿臣恳请陛下允准,自即日起,于东宫设‘咨政堂’,凡在京五品以上官员,皆可于每日固定时辰入宫,面陈时政得失,或与儿臣讲论经史。儿臣必当虚襟以听,从善如流。并请陛下敕令史官随记录言,以昭儿臣悔过自新之诚,亦使天下知陛下训导之明、朝廷纳谏之广。儿臣不胜战栗待命之至!”
奏表不长,但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心打磨。
它将之前的“诛心之问”轻描淡写为“狂言悖行”,重点突出“悔过”和“向善”。
将开放宫门的目的,从“自证清白”提升到“广纳群言”、“切磋学问”、“砥砺德行”的高度。
最后甚至请求史官记录,将一场可能的风波,包装成一场彰显皇帝圣明、太子贤德的政治秀。
李世民看完,将奏表轻轻放在御案上,手指敲击着桌面。
他脸上的震惊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和算计。
“与朕斗法?”李世民心中冷笑一声。
太子这一招,看似将自己置于阳光之下,坦荡无比,实则是以退为进,将了朕一军。
若不准,便是阻挠太子向善,坐实了朕对太子的苛刻猜忌。
若准了,东宫便成了鱼龙混杂之地,太子能否驾驭得住?
那个背后之人,真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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