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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只看到西州带来的好处,兴奋于可以培养嫡系,却没想到这背后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和代价!“孤……孤明白了!”
李承乾既有震惊,也有豁然开朗的激动。
“所以,孤不能只盯着西州!即便西州之事再重要,孤也不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此处!孤需要分派力量,关注朝中其他动向,维系与其他大臣的关系,甚至……甚至对青雀那边,也不能全然忽视?因为放弃关注这些方面,可能付出的‘隐形成本’是孤无法承受的!”
李逸尘看着太子脸上那剧烈变化的神色。
知道这次的教学目的达到了。
他微微躬身:“殿下圣明,举一反三,已得其中三昧。无论是第一种权衡的‘度’,还是第二种权衡的‘取舍’,其核心都在于提醒殿下,资源有限,需精打细算,力求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整体收益,并时刻警惕每一个选择背后所放弃的潜在价值。”
李承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回席上,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被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看到的不再是简单的黑白对错,而是一个充满了各种权衡、替代、代价和收益的复杂世界。
“逸尘,你这‘权衡之道’,着实……着实令人心惊,也令人清醒!”
他感慨道:“如今方知,这权力运用,竟有如手持有限银钱的商贾,需斤斤计较,精于算计方可!”
“殿下能作此想,便是真正的进步。”李逸尘语重心长地说。
“然则,臣今日与殿下剖析这些,并非要教殿下决定西州具体该如何做,人员该如何选派。臣是希望,殿下能掌握这种思虑之法。”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郑重地看着李承乾。
“面对朝政纷繁,陛下垂询,乃至与魏王周旋,殿下当自行运用此‘权衡’之道。”
“多问几个为何。投入此事,新增之利几何?是否已近极限?选择此策,所弃之其他选择,代价多大?是否值得?”
“殿下可多咨询房相、长孙司徒等重臣,他们经验老辣,于实务权衡必有真知灼见。但殿下需记住,咨询而非依赖,最终决策,必须源于殿下自身之独立思考与权衡判断。唯有如此,殿下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李承乾脸上兴奋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他用力攥了攥拳头,仿佛要将那份刚刚领悟“权衡之道”所带来的力量感牢牢握住。
他看向李逸尘,眼神灼灼,带着一种急于实践的冲动。
“逸尘!经你此番剖析,孤茅塞顿开!这权衡之道,竟比那博弈论更需精细算计,直指人心利害!”
他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高亢。
“待明日,舅父和其他国公大臣来东宫探讨西洲之事时,孤定要好好运用此道,在他们面前展露一番!让他们看看,孤已非昔日……”
“殿下!”
李逸尘的声音不高,骤然截断了李承乾兴冲冲的话语。
李承乾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弄得一愣,脸上兴奋的神色僵住,转为不解。
“逸尘?你这是……?”
李逸尘的目光沉静如水,直视李承乾,缓缓摇头。
“殿下,您又想错了。方才所言权衡,是让您思虑事务本身之利害得失。然与朝臣相处,尤其是与赵国公这等重臣相处,首要并非‘展露’,亦非‘讨好’,甚至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结交’。”
“那……那是为何?”
李承乾眉头皱起,完全跟不上李逸尘跳跃的思路。
“孤虚心纳谏,展现才学,令他们知晓孤堪当大任,从而支持于孤,这有何不对?”
“大错特错。”李逸尘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殿下需时刻谨记,在此番陛下设定的‘听政’局中,您首要应对的,是陛下的审视,而非朝臣的评判。陛下要看的,是您作为储君的器量与决断,而非您作为学子的谦卑与好学。此其一。”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
“其二,也是更关键的一点。殿下,您与赵国公、梁国公等人,首先是君与臣的关系。您是储君,他们是臣子,是当下朝中重臣。这层关系,决定了您与他们相处的根本法则,绝非寻常的礼尚往来,或简单的才华吸引。”
李承乾似乎捕捉到了一点什么,但依旧模糊。
“孤自然知道是君臣。可正因如此,孤才更需获得他们的支持啊!若无重臣拥护,孤这储位岂能稳固?”
“所以殿下便想对他们示好?展示您的价值,以求他们的投资?”
李逸尘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讥诮的弧度。
“殿下,您这是将自身放在了与他们对等、甚至需要祈求他们垂怜的位置上。这在博弈之中,是自降位格,是极大的战略失误。”
他看着李承乾迷惑的眼神,开始进行冷酷而精密的拆解。
“臣用博弈论和权衡之道,剖析您与这些顶级重臣的关系。首先,您要明白,他们不是韦思谦那等需要靠弹劾储君来博取名声的御史,也不是来济那般希望通过进献实务策论以求晋升的干吏。他们是长孙无忌,是房玄龄,是已经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与陛下共享江山权柄的人。”
“他们的支持或反对,其背后的驱动力,绝非您个人是否英明,是否好学,这般简单。每一次表态,每一次站队,都是经过极其复杂的利益权衡。他们背后,是庞大的家族,是盘根错节的关陇集团、山东士族,是数十年乃至数代人积累的政治资本。他们首要考虑的,是整个家族的长远利益,以及如何在新旧权力交替中,最大限度地保全乃至扩大自身的权势。”
李承乾听得心神震动,下意识地问道:“那……孤该如何做?难道对他们敬而远之?可那样岂不是更将他们推向青雀?”
“非是敬而远之,而是要以‘君’的姿态,与之相处。”
李逸尘目光锐利。
“何为‘君’的姿态?不是傲慢,不是疏离,而是一种内在的、不容置疑的‘势’。您要让他们清晰地感受到,您与他们之间,那条名为‘君臣’的界限,不容模糊。”
李承乾更加迷惑,急切问道:“那他们是否会认为孤在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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