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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社的征稿通知在周一清晨贴在了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未寄出的信...”林夏轻声念着墨迹未干的标题,心头莫名一动。这个由宋言提出的主题,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校园里漾开了层层涟漪。
几天后,转角咖啡馆里,林夏面前已经堆起了一摞稿件。作为诗歌栏目的初选人,她需要在周五的定稿会前完成初步筛选。
周雨抱着一杯草莓奶昔,凑过来看热闹:“怎么样?有没有惊艳之作?”
“有很多真挚的情感。”林夏小心地整理着稿纸,“只是有些还不太懂得如何用诗歌的形式来表达。”
“正常啦,大家都是业余爱好。”周雨吸了一口奶昔,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宋言从不投稿给自己的杂志,说是避嫌。但其实大家都想看看他写的东西。”
林夏下意识地看向窗边——宋言正在负责小说栏目的初选,眉头微蹙,似乎遇到了难题。
稿件一篇篇读过,有写给远去好友的怀念,有给暗恋对象的忐忑告白,也有给父母的未能说出口的感情。青春里所有无法当面言说的情感,都被小心翼翼地折叠进这些诗句里。
就在整理快要结束时,林夏发现了一封信,夹在稿件的最后。
它没有署名,也没有标题,甚至不完全是诗歌的格式,更像是一封真正的、未打算寄出的信。
「你坐在窗边,光描摹你的轮廓。
我数着页码,等一次回眸。
而沉默是我们之间,
最安全也最遥远的距离。
如果词语有重量,
我写的每一个字都在坠落——
坠向心底的深井,
听不见回音。
这封信永远不会抵达你手中,
如同我永远不会说出口的——
那个在转角遇见你的下午,
是我平凡生命里最不平凡的奇迹。」
林夏读了三遍。
诗中的情感克制而深沉,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敲击在她的心上。那种小心翼翼的注视,那种将澎湃情感硬生生压制成沉默的挣扎,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共鸣。
她忍不住想象,写下这些句子的人,该有着怎样敏感而丰富的内心?
“发现什么好东西了?”宋言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林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用手遮住那封信,又觉得此举太过刻意,只好若无其事地将它放在稿件堆的最上面:“没什么,只是一首...很特别的诗。”
宋言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那页纸,停留了片刻。林夏紧紧盯着他的表情,试图捕捉一丝波动——他是否看出了什么?这封信会不会就是他写的?
然而宋言只是平静地点头:“确实特别。你选出来了?”
“嗯,我想推荐它。”
“好,那它就是我们的备选作品之一了。”宋言没有多问,转而讨论起其他稿子,“小说这边有几篇不错,但都需要修改。周三放学后,我们约几位作者来这里聊聊?”
“我们?”
“你和我。”宋言看着她,“作为栏目的负责人,给作者反馈是我们的工作。”
林夏感到一阵紧张,又隐隐有些期待:“我怕我说不好。”
“阅读时的第一感受往往最准确。”宋言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素封面的笔记本,翻开某一页,递给她,“比如这段,你怎么看?”
林夏接过笔记本,上面是一段清俊的字迹:
「她总在下雨天忘记带伞,像是故意要给雨水一个亲近她的理由。而我在包里常备着伞,像是随时准备着一个帮助她的借口。」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写的是上周下雨天的事吗?还是只是巧合?
“很...很细腻。”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观察得很仔细。”
宋言收回笔记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谢谢。”
接下来的稿件讨论,林夏有些心不在焉。她的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封无名的信,还有宋言笔记本上那段意味深长的文字。
周三下午的作者见面会来得很快。
四位被选中的作者准时出现在咖啡馆,三女一男,都是高二年级的学生。林夏负责记录,宋言主导谈话。
前三个人的讨论都很顺利,宋言的点评一针见血,既指出了问题,又给予了具体的修改建议。林夏偶尔补充几句,她的感受往往能从另一个角度触动作者。
最后一位是那个男生,叫陈浩,他交的是一首情诗,情感热烈直白。
“这一句‘我爱你如盛夏的烈日’,比喻很大胆,”宋言斟酌着用词,“但可以考虑增加一些新意。爱情不一定总是烈日,也可以是...”
“午后穿过树叶的光斑。”林夏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大家都看向她,等待她的解释。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就是...那种明明很温暖,却不灼人;明明很明亮,却不刺眼。而且光斑是会移动的,就像感情也会流动变化...”
她越说声音越小,感觉自己搞砸了。
陈浩却眼睛一亮:“这个比喻好!比我原来的有味道多了。”
宋言看了林夏一眼,那眼神中有赞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很好的建议。”他对陈浩说,“那就按这个方向修改,下周交第二稿。”
会议结束后,大家陆续离开。林夏收拾着东西,宋言却坐在原位不动。
“你不走吗?”她问。
“再坐一会儿。”他指了指面前的笔记本,“有些想法需要记下来。”
林夏点点头,背起书包:“那明天见。”
走出咖啡馆,晚风带着凉意。林夏独自走向公交站,脑海里依然回旋着那封无名信中的句子。
「我数着页码,等一次回眸。」
那样细腻的观察,那样小心翼翼的期待...她忽然想起,在数学课上,她曾好几次注意到宋言在翻书间隙,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的方向。
难道...
她摇摇头,甩开这个自作多情的想法。像宋言那样的人,怎么会写出如此卑微的句子?
公交车来了,她踏上车,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里面放着那枚薄荷糖,糖纸已经有些磨损,她却一直舍不得吃掉。
回到家,林夏打开自己的日记本,想写点什么,却迟迟无法下笔。最终,她只是抄录了那封无名信中的最后几句:
「这封信永远不会抵达你手中,
如同我永远不会说出口的——
那个在转角遇见你的下午,
是我平凡生命里最不平凡的奇迹。」
她合上日记本,将它锁进抽屉深处。
与此同时,转角咖啡馆里,宋言在笔记本上新翻开一页,写下一行字:
「她读那封信时的表情,让我差点以为,她认出了我的笔迹。」
他停顿片刻,又缓缓地在这行字上画了一条横线,仿佛要抹去这个过于大胆的猜想。
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灯火如星,每一盏灯下,都可能藏着一封未寄出的信,和一个未能说出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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