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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言重了,荣归故里探望亲族,乃是人之常情。”黎晚连忙躬身回应。“在下先行告退,若有需要,随时吩咐。”
他身为太乙宗外务长老,自然懂得审时度势。此刻前来露面致意,既尽了地主之谊,又表明了太乙宗的态度,已然足够。
毕竟面对一位元婴真君,即便他代表太乙宗,那份源自境界差距的压迫感依旧令他如履薄冰。
待黎晚化作流光远去,韩氏族人这才敢抬起头来,望向夜空中的身影时,眼中满是震撼与自豪。
一位太乙宗的假丹长老,在他们老祖面前竟也这般谦恭有礼!要知道,这可是对筑基家族拥有生杀予夺之权的大人物,如今却对他们的老祖如此敬重。
而韩阳目光扫过跪伏一地的族人,温声道:
“都起身吧。”
接着,他侧身示意身旁的玄羽仙鹤,向众人解释:
“这位是我宗玄羽真君,也是我此次归家的护道者。”
话音方落,身旁的玄羽仙鹤周身清光流转,身形渐化,于月华之下显出一位气质慈和的中年女子模样。
她并未言语,只是静静立于韩阳身侧,目光淡扫间,却自有元婴威仪流转,令在场众人无不心头发紧,愈发恭敬。
“拜见玄羽真君!”闻言,韩氏族人不敢大意齐声行礼。
“不必多礼。”玄羽真君含笑摆手,语气随和,显然对这些规矩并没有兴趣。
说完,她对韩阳温声道:
“你在此处与族人叙旧便可。有我的神识笼罩此地,断不会出什么差池。老身好久没有出宗了,正好去周边走走,看看这附近的夜景。”
说完,她周身气息尽数收敛,翩然离去,竟真如寻常游人般,向着城中灯火阑珊处而去。
韩阳对师叔化形并不意外。
三阶大妖就能化形,更何况是元婴期的妖王。
只是玄羽师叔平日多在宗门清修,难得见她以人身行走世间。
待到玄羽真君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笼罩在韩氏祖地上空的那股元婴威压终于消散。
所有族人都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不少人甚至觉得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稳。
“总算是能正常呼吸了......”一位年轻子弟擦拭着额角的冷汗。
旁边年长的族叔虽然同样心有余悸,却难掩喜色:“你这孩子懂什么!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寻常修士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得见元婴真君一面。今日我们不仅见到了,还蒙真君亲临祖地!”
这番话顿时在人群中引起阵阵低语。
确实,在短暂的惶恐过后,喜悦与自豪已经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族老,激动得老泪纵横:
“天佑我韩氏啊!有明阳老祖坐镇,从今往后,看谁还敢小觑我们韩家!那魔修来了也是自寻死路!”
这番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何止是不敢小觑!
没有金丹真人坐镇的家族,和有一位金丹坐镇的家族,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更何况是他们这位出身大宗、身为吴越顶级天骄的老祖!
那肆虐多时的魔修,如今看来,确实已不足为惧。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韩阳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韩阳将族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一笑,转向身旁的韩善长: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详谈如何?”
韩善长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让开道路:
“是老夫失礼了。老祖请,快请进!”
众人簇拥着韩阳向祖祠内走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压抑在心头多日的阴霾,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烛火通明的祖祠内,韩阳在主位落座,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族人。
“这些日子,让大家受惊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不少族人红了眼眶。这半年来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我此次归来,约有半月之期。这些年来族中情形如何?”韩阳温声问道。
自他筑基之后,便时常托韩清羽往族中送自己炼制的丹药资源。
如今十数年过去,也该看看成效了。
韩善长这位筑基修士连忙躬身禀报:
“禀老祖,托赐下的丹药之福,我韩家再添两位筑基修士。
韩厉于五年前筑基成功,韩承远也在今年刚刚突破。二人都是依靠老祖送回的筑基丹方才顺利破境。
如今族中筑基修士已达六名,族库资源充裕,远胜往昔。
便是下品五灵根的子弟,也都有了修炼的机会,这十余年间,族中练气修士已新增约四千人。”
韩阳听罢,得知大伯与父亲都已成功筑基,心中顿感宽慰。
这个进展倒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当年送回的练气丹药数以万计,筑基丹也有十余枚之多。
即便如此,对一个筑基家族来说,十几年间能有这样的发展,已是相当难得的进步。
修仙家族不比宗门,血脉传承有限,实力提升本就缓慢。能在短短十几年间培养出这么多练气修士,新增两位筑基,足见族人确实勤勉。
“不错。”韩阳轻轻点头,“这个速度,尚可。”
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在场众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能得到老祖一句认可,这十几年的努力便都值得了。
与族人闲话片刻家常后,韩阳便挥退了众人。
“诸位都去歇息吧。”
到了他这个境界,早已无需在族人面前装什么了。
修为的差距,即便是昔日的长辈,此刻在他面前也是毕恭毕敬,更不用说那些同龄的伙伴了,大多已成家立业,各自在仙途上蹉跎。
人之一生,大抵如此。
年少时总以为来日方长,长大后才发现世界尊卑有序、境界分明。
这一刻,他忽然对那位迅哥儿的心境,有了更深的理解,不是情谊变了,而是各自站在了不同的天地。
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终究是回不去了。
待众人散去,殿内只留下韩家老祖韩善长与韩阳二人。
韩阳望着这位为家族操劳一生、如今已显衰颓的老者,记得幼时修行,正是这位老祖时常将他带在身旁,耐心指点每一个法诀,那些谆谆教诲至今犹在耳畔。
韩善长同样端详着眼前这位族中最杰出的后辈。
一袭紫金道袍青年,眉宇间既有少年时的影子,又多了几分金丹真人特有的威严气度。
“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老人眼中泛起慈祥的笑意,“也变得更俊朗了。”
韩阳却敏锐察觉到什么,轻声问道:“老祖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如从前了。”
韩善长闻言洒脱一笑,摆了摆手道:
“老夫活了二百三十余载,距离大限不过十余年光景。修行之路,能走到筑基中期,护佑家族这些岁月,已是幸事。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韩氏一族真正崛起,更亲眼见证我族出了一位金丹真人,老夫……已经心满意足,再无遗憾了。”
韩阳沉默片刻。
他自然清楚,筑基中期修士的寿元极限不过二百五十余载。
这位为家族奉献一生的老人,确实时日无多了。
随即,韩阳从储物袋掏出三个精致的玉瓶,悬浮在两人之间。
“这瓶中是二阶极品延寿丹,可延寿二十五载。
这枚是小破境丹,能助筑基修士突破一个小境界,但代价是服用后,将永远无缘更高境界。
最后这瓶是二阶灵物青源液,可延寿二十载。
这三样配合使用,应当能为老祖延寿七十载。”
“这、这太过贵重了!”
韩善长连连摆手:“如此珍贵的灵物,该留给族中更有潜力的后辈才是。老夫已是风烛残年,何必浪费这些宝贝...”
“老祖不必推辞。”
韩阳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
“老祖为我韩氏操劳一生,这些是您应得的。
况且有老祖坐镇家族这七十年,我才能安心在外修行。此举,既是为报昔日教导护持之恩,更是为韩氏一族的长远未来计。”
“况且这些丹药灵物,或是我亲手炼制,或是机缘所得,对如今的我已无大用。至于家族其他方面的需求,无论是功法、灵石还是其他资源,我亦另有准备,老祖无需担忧。”
这确实是韩阳目前能为家族做的极限。
待老祖突破筑基后期,坐镇韩家,他也能更安心追寻大道。
听到韩阳这番情真意切且思虑周全的话语,韩善长本就不是优柔之人。
他望着眼前这位已然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晚辈,又想到家族的未来,终于重重点头。
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这个家族。
作为韩家唯二的筑基中期修士,他不能轻易倒下,哪怕真要死,也要在下一代成长起来之前,撑住这韩家的一片天。
“好!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更是为了家族考量,老夫便愧领了!有这七十年,足够我看着韩氏再上一层楼!”
韩善长伸手接过三个玉瓶,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曾经叱咤淮水的韩家老祖。
待老祖小心收好玉瓶,情绪稍定,韩阳才继续平静开口:
“除了赠与老祖的延寿破境之物,我此次归来,也为家族准备了一批资源。”
“其中包括五千瓶炼气丹药、八百瓶筑基丹药、三十颗精品筑基丹,以及五件筑基灵物。”
韩阳接着说道。
“我韩家世代居于淮水之畔,多以水行功法入门。我机缘所得,有一本水属性金丹功法,名为《癸水经》,此法可直指金丹大道,功法中正平和,后续潜力不俗,正好可作为我韩家新的镇族传承。”
韩善长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五千瓶练气丹药!这足以让全族上下所有具备灵根的子弟,在几年内无需为修炼资源发愁,可以心无旁骛提升修为!
更不用说那三十枚精品筑基丹和五件筑基灵物,任何一件流传出去都足以在江州掀起腥风血雨。
这些资源的总价值,韩善长简直无法估算。他只知道,恐怕把现在整个韩家祖地、灵脉、产业全都变卖了,也凑不齐这些资源的零头!
“这、这……”老人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晌才颤声道:“这些资源……太珍贵了……”
“我如今已是三阶丹师,炼制这些低阶丹药并非难事。这些资源于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这些不算什么。”
韩阳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事实上,他这番话并非虚言。
以他如今金丹期的修为和三阶丹师的造诣,加上数次机缘所得的身家,这些针对筑基期和练气期的资源,对他而言确实微不足道。
那些低阶丹药,只要材料充足,他随时可以开炉批量炼制。之所以没有提供更多、更高级的资源,正是考虑到韩家目前终究只是一个筑基家族,底蕴尚浅。
过度的资源灌输,若没有相应的实力和心性去驾驭,非但不是福气,反而可能成为取祸之道,导致家族子弟骄奢淫逸,甚至引来外界更强的觊觎,无异于拔苗助长。
“三阶丹师……三阶丹师!”
韩善长闻言,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突然面色红润,差点没激动过去。
在此之前,吴越修仙界内的三阶丹师,总共也不过五位。
从今往后,他们韩家,也将跻身拥有三阶丹师的家族之列!
“当年力排众议,倾全族之力送你去白云宗,真是我韩家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之一!”
老人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哽咽:
“金丹真人,三阶丹师……我韩家何德何能,祖上积了多少阴德,竟能出此麒麟儿!列祖列宗在上,善长……不负所托啊!”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韩家未来的辉煌图景在眼前徐徐展开。
有这些资源打底,有金丹功法传承,韩家崛起已是势不可挡!
韩阳望着激动不已的老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说实话,当年家族的养育之恩,他早已加倍偿还。
但修仙家族便是如此,一人得道,福泽全族。
既然自己有了这份能力,多照拂族人一二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这偌大修仙界,除了宗门同道,也只有这些血脉相连的亲人,才是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牵挂。
沉吟片刻,韩阳神色转为郑重:
“老祖,资源与功法,只是家族强盛的基石。如今我淮水韩氏,因我之故,已可对外称为金丹世家。
地位不同往日,面临的境况也将更为复杂。往后这家风门规、子弟教养,还需您老多多费心,掌好舵,把稳方向。”
“随着我韩氏日益强盛,难免会出几个不肖子弟。若有人仗着我的名头,在外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或是于家族内部党同伐异、争权夺利,败坏的不仅是我韩家数百年积累的清誉,更会为整个家族埋下巨大的祸根。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可不防。”
韩善长闻言,神色也严肃起来,也知韩阳所虑,绝非危言耸听。
“所虑极是。这些时日,老夫也察觉到族中一些年轻子弟的骄纵之气。前日便有旁系子弟在坊市与人争执,张口便是我韩家金丹真人如何如何。此风断不可长!”
韩阳长叹一声:“这正是我所担忧的。治家之道,我不甚精通。依老祖之见,该如何防范?”
他也知道人性如此。
家族有了金丹真人做靠山,某些子弟很容易心态膨胀,变得骄横跋扈,行事肆无忌惮。
鼎盛时期或许无人敢惹,可世间从无不败的家族,结下的仇怨,往往会在衰微时成为催命符。
古往今来,多少曾经显赫的修仙世家能共患难,却在富贵中因内部腐化、子弟不肖而迅速走向衰亡。
这几乎是所有修仙家族的宿命,非一人之力能够扭转,唯有提前防范。
韩善长抚须沉思良久,缓缓开口:
“此事关乎家族长远兴衰,老夫近年来也时常思虑。”
“其一,当立铁律,明赏罚。凡韩氏子弟,不得仗势欺人,违者废去修为,逐出家门。
“其二,设监察之职,专司其责。由刚正不阿的族老执掌,专司家风整顿。”
“其三,设立历练制度。所有韩家子弟,年满十六必须外出历练三年,体验世间疾苦。期间不得借助家族势力,只能依靠自身能力。此举既可磨练心性,也能让他们明白修行不易、人间疾苦。”
“其四,改革资源分配。修行资源不再按血脉亲疏分配,而是建立贡献制度。凡对家族有贡献者,不论嫡庶,皆可获相应资源。如此可激励族人奋发向上,而非坐享其成。”
说到这里,韩善长目光炯炯看向韩阳:
“最重要的是,要让族人明白:金丹真人的庇护不是让他们横行霸道的资本,而是守护家族安宁的基石。若有朝一日因行事不端为家族招祸,第一个清理门户的,就是老夫!”
韩阳闻言,欣慰点头,这与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有老祖这番话,我就放心了。治家如治国,宽严相济方能长久。既要让族人以身为韩氏子弟为荣,也要让他们常怀敬畏之心。”
“立规矩易,守规矩难。最重要的是要让这些规矩深入人心,代代相传。我观许多修仙世家,初立时规矩森严,不出三代便形同虚设,终致衰败。”
“如今有老祖掌舵,韩家必能繁荣昌盛。我虽为金丹,但常年在外修行,家族事务还要劳烦老祖多多费心。”
闻言,韩善长肃然起身:“这是老夫分内之事。有你这番安排,韩家至少可保千年兴盛。你尽管安心修行,家族之事,就交给老夫吧。”
说到这里,韩善长忽然想起一事,神色略显凝重:
“还有一事需与你商议。如今太乙仙门治下魔修猖獗,已经有好几个修仙家族被魔修灭门。为防万一,老夫打算迁一部分族人去白云仙门地界,也好为韩家留一支血脉。”
韩阳沉思片刻,摇头道:
“江州魔患之重,我来时已亲眼所见。十室九空,尸横遍野,此獠不除,终究是心腹大患。若有机会,我定会出手。”
“不过迁徙之事不必急于一时。我白云治下,虽灵脉繁多,但都有主。目前我宗正在南荒拓边,一旦成功,将会有许多无主灵脉。我以道子身份要几条来安置族人,应当不难。”
“据我所知,拓边正如火如荼,我宗一旦功成。届时不仅可迁移部分族人前去,还可派遣族中精锐前往开荒,既得资源,又能磨练族人,一举两得。”
韩善长眼中精光一闪:“如此甚好!老夫先着手整顿家风,待南荒拓边成功,便可从容安排。”
“正是此理。”韩阳点头,“迁移之事不必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夯实根基。否则即便迁往再好的灵脉,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待我回宗后,会密切关注南荒动向,一有消息便传讯回来。”
殿外月色正好,殿内二人就着烛火,继续细细商议起家族未来的规制,从子弟教育到资源分配,从对外交往到内部管理,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
不知不觉,东方既白。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大殿时,韩善长望着眼前自己家年轻的金丹真人,心中满是欣慰,同时也有一些不可置信。
而韩阳看着精神焕发的老祖,也安心了许多。
有了这些安排,他就可以更专心在宗门修行,因为他知道,家族已经有了长治久安的根基。
“老祖,天亮了。”韩阳轻声道。
韩善长望向窗外,嘴角含笑:
“是啊,天亮了。我韩家的天,从今往后,会越来越亮。”
韩阳起身整理衣袍,目光柔和了几分:
“家族大事既已安排妥当,我该去看看父母了。”
“去吧。”韩善长会意点头,“你父亲前些日子还念叨着你,说你最爱吃他做的糖醋灵鱼。你母亲更是将你儿时的物件都收在匣中,时常拿出来擦拭。”
韩阳闻言,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这些年,辛苦他们了。”他轻声道。
“为人父母,何谈辛苦。”韩善长捋须微笑,“快去吧,莫让他们等急了。”
韩阳随即转身向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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