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我在襄阳那些年 > 第十二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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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淮募兵之事初定,孟之继心中那点牵念便如藤蔓般疯长起来。浙东沿海的桃花岛,此刻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得他片刻不得安宁。黄蓉究竟是生是死?若她真如传闻那般逃出生天,以她的聪慧,多半会返回江南根基所在。此番既已到了两淮,离浙东不过数日路程,无论如何也该去探个究竟。

    打定主意,孟之继嘱咐王大用安顿好新军后,便独自一人快马加鞭,朝着浙东方向疾驰。一路晓行夜宿,不日便踏入浙西地界。此地水网密布,阡陌纵横,少了几分沙场的肃杀,多了些许江南的温润,只是这温润之下,依旧藏着乱世的暗流。

    这日午后,行至一处岔路口,忽闻前方庄园内传来兵器交击之声,夹杂着女子的叱喝与拳脚破风之响。孟之继眉头微挑,勒住了马。他身负重建忠顺军的重任,又心系黄蓉的安危,本不想理会江湖纷争。何况他修炼金书银卷所载法门,虽不以江湖侠客自居,但论及身手,寻常一流高手也未必能占得便宜;若论马上厮杀、沙场破阵的本事,便是那传说中的五绝,在他专精的领域里也未必能压过一头。

    正欲策马绕行,眼角余光却瞥见庄园内两道缠斗的身影。其中一人身着杏黄道袍,身形纤细,脚步轻盈得如同踏在水面的蜻蜓,背后斜插着双剑,剑柄上的血红丝绦随着动作翻飞,在风中猎猎作响。再看那张脸,肤色白润如脂,双颊透着健康的晕红,一双眸子水汪汪的,顾盼间带着几分娇俏,虽瞧着只有十六七岁年纪,却已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这惊鸿一瞥,竟让孟之继猛地勒住了缰绳。那灵动的身影,那眉宇间隐约的英气,竟与数月前在洞庭湖畔初遇黄蓉时的画面重叠起来,让他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目光再移向庄园门匾,只见黑漆木匾上题着三个苍劲的大字——“陆家庄”。

    “陆家庄……”孟之继低声念了两遍,脑中忽然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如今是公元1237年,算算时日,不正是那部记载江湖轶事的《神雕》开篇之时?若按书中情节,此时此地,这场打斗的双方,多半便是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弟子洪凌波,与那武三通的妻子武三娘!

    他凝神细看,果然见另一人身着粗布衣裙,虽打扮朴素,农妇一般不施粉黛,却身形丰腴,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英气。此刻她正以一双肉掌迎敌,招式沉稳,显然是有家传武学根基,正是武三娘无疑。

    孟之继心中不由得泛起波澜。他读过那本书,知晓武三娘的命运。丈夫武三通痴迷义女何沅君,做出诸多荒唐事,她却始终默默忍耐,以宽容相待。即便如此,她心中仍存大义,此刻多半正是为了保护陆家庄的人,才与李莫愁的弟子动手。这份隐忍中的坚韧,这份困境中的侠义,让孟之继生出几分敬佩,也动了别样的心思。

    岂不闻,年少不知那啥好,错把少女当成宝?

    啊呸呸呸,想歪了......

    自己本就是穿书而来,改变了孟家的命运轨迹,如今遇上这注定悲剧的人物,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重蹈覆辙?若能在此处稍作干预,是否能扭转她的命运?哪怕只是让她少受些苦楚,也是好的。

    心念电转间,场上形势已渐趋危急。洪凌波的双剑刁钻狠辣,显然得了李莫愁的真传,武三娘虽掌法精妙,却似有顾忌,渐渐落了下风,肩头已被划破一道口子,鲜血浸湿了衣襟。

    “锵!”

    孟之继不再犹豫,右手猛地一扬,腰间悬挂的长枪应声而出,带着破空的锐啸,如一道黑色闪电,“噗”地一声狠狠扎在两人中间的青石板上!枪身兀自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沙场磨砺出的凛冽杀气与寒意瞬间弥漫开来,让场中二人齐齐一滞。

    洪凌波惊得后退半步,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她自幼跟随李莫愁,见惯了狠辣角色,却从未感受过这般杀气——那不是江湖仇杀的阴狠,而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能冻结骨髓的冷冽,仿佛眼前不是一杆枪,而是千军万马的锋刃。

    武三娘也是心头剧震,她能感觉到这枪上蕴含的力量与决绝,绝非寻常江湖人所有。二人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去,只见庄园外的土路上,一名青衫男子正端坐马上,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俊朗,眼神深邃,正平静地看着她们,仿佛刚才那一掷不过是随手为之。

    “阁下是谁?为何插手我与武三娘的恩怨?”洪凌波强自镇定,厉声喝问,手中双剑护在胸前,警惕地盯着孟之继。她虽年少,却也知道来者不善,能将长枪掷出这等威势,武功定然深不可测。

    武三娘则按了按肩头的伤口,目光落在孟之继身上,带着几分疑惑与戒备。她认得这枪法的路数,隐隐有几分军旅的沉凝,不似江湖门派的花哨,只是不知此人究竟是敌是友。

    孟之继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缓步走近,目光扫过二人,最后落在武三娘身上,沉声道:“在下孟之继。方才路过此地,见二位打斗激烈,似有误会。武夫人乃侠义之人,这位姑娘师承赤练仙子,想来也非不明事理之辈,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度。洪凌波听到“赤练仙子”四字,脸色微变,随即冷笑道:“我师父的名号也是你能随意提及的?武三娘包庇我师父要找的人,按我门中规矩,当废去武功,交由我师父发落!阁下若识相,便速速离开,免得惹祸上身!”

    “哦?”孟之继挑眉,“你师父要找的,莫非是陆展元夫妇?”

    洪凌波一愣,显然没想到他竟知晓此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知道,还敢多管闲事?”

    “陆展元夫妇与你师父的恩怨,是是非非,自有公论。”孟之继淡淡道,“但武夫人在此,是为保护庄中妇孺,这份担当,值得敬佩。你若执意动手,便是与侠义为敌,与天下公道为敌。”

    他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直视洪凌波:“何况,你觉得凭你这点微末伎俩,能在我面前伤她分毫?”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拂,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气劲顺着枪身传来,那杆深深插入石板的长枪竟微微一颤,枪尖挑起一片落叶,精准地落在洪凌波的剑脊上。

    “叮”的一声轻响,洪凌波只觉一股巨力传来,双剑险些脱手,手臂酸麻不已。她脸色瞬间煞白,这才真切感受到对方的实力,远非自己所能抗衡。

    武三娘也是暗暗心惊,她能看出孟之继这一手看似随意,实则蕴含着精妙的内劲控制,绝非寻常武将可比。此人究竟是谁?竟有如此武功,又为何要帮自己?

    孟之继不再理会洪凌波,转向武三娘,拱手道:“武夫人,在下并无他意,只是不忍见侠义之人受辱。陆家庄之事,若有难处,或许在下能略尽绵薄之力。”

    武三娘望着他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脸色变幻不定的洪凌波,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知道此人并无恶意。她深吸一口气,拱手还礼:“多谢孟公子出手相助。只是此事牵扯甚广,恐会连累公子……”

    “无妨。”孟之继摆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分内之事。倒是夫人的伤口,需得尽快处理才是。”

    就在这时,洪凌波忽然咬了咬牙,狠狠瞪了孟之继一眼,又怨毒地看了看武三娘,冷哼一声:“今日算你运气好!但这笔账,我记下了!”说罢,竟不敢再多做停留,转身施展轻功,迅速消失在庄园后的树林里。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武三娘松了口气,却又皱起眉头:“她回去定会告知李莫愁,赤练仙子睚眦必报,届时恐怕……”

    孟之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李莫愁若真敢来,我便陪她会会。武夫人,先处理伤口吧,其他事,稍后再说。”

    武三娘看着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青衫公子,心中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这场偶遇,不仅改变了她此刻的困境,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拨动了命运的轮盘。而孟之继自己也未曾想到,这次本为黄蓉而来的浙东之行,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与另一段江湖恩怨纠缠在一起。

    陆家庄的大门缓缓打开,几个庄丁探出头来,见打斗已停,纷纷围了上来。孟之继扶着武三娘往庄内走去,目光扫过这座即将卷入更大风波的庄园,心中暗自思忖:或许,这次驻足,并非坏事。

    这时庄门内一群人簇拥着一位中年文士模样的人赶来。那人面白无须,穿着锦袍,正是陆家庄庄主陆定鼎。

    众人在陆定鼎的带领下,来到会客厅安坐。

    武三娘身子一颤,拉着两个儿子便跪了下去:“陆庄主,妾身今日前来,一是为寻夫君,二是为他先前的无状向您赔罪。”

    武三娘泪如雨下,重重磕了个头:“陆庄主息怒。三通他虽有错,却也是被奸人所害,才会心智失常。妾身代他给您磕头了,求您看在孩子们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说着便要让两个儿子也磕头。

    孟之继连忙上前扶起她:“陆庄主,武夫人既已认错,不如听她说说缘由?”他转向武三娘,“武夫人,你说武三通是被奸人所害,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三娘抹了把泪,哽咽道:“说来惭愧。三通本是大理国的将军,只因当年与一女子有段孽缘,变得疯疯癫癫,时常做出些出格事。去年他来陆家庄,非要掘坟找出那女子,便……便犯了糊涂……”

    “他那时神智不清,妾身也劝不住……”武三娘泣道,“这些日子,我带着孩子们四处寻他,既是想劝他回头,也是想替他向所有被他得罪的人赔罪。陆庄主,您大人有大量,就当可怜可怜我们母子三人,不要再追究了,好吗?”

    陆定鼎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又看了看两个孩子怯生生却又倔强的眼神,脸色渐渐缓和。他与孟之继对视一眼,见孟之继微微点头,便叹了口气:“罢了。看在你一个妇道人家和孩子们的份上,这事我便不追究了。只是武三通若再敢出现在陆家庄,休怪我不客气!”

    “多谢陆庄主的谅解!”武三娘喜极而泣,又让两个儿子磕了头,“快谢谢陆庄主!”

    武敦儒、武修文连忙磕了头,齐声说了句“多谢”。

    陆定鼎摆摆手:“起来吧。陈年往事,不提也罢。武夫人,你们若无处可去,便先在庄里住下,只是别乱走动。”

    “多谢庄主!”武三娘感激不尽。

    陆定鼎忽然叹了口气:“说起来,去年武三通那事,确实让我气恼了好一阵子。不过今日见他妻儿这般模样,倒也觉得他或许真有苦衷。”

    “江湖上的事,本就错综复杂,”孟之继笑道,“陆庄主能网开一面,足见胸襟。”

    “你们也坐吧,别跪着了。”陆定鼎对着武三娘说道。

    武三娘谢过,带着孩子们在旁边坐下。武敦儒、武修文则分立在武三娘身后,显得有些拘谨,见陆定鼎和孟之继都和颜悦色,渐渐放松下来。

    孟之继看着这对母子,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感慨。武三通疯疯癫癫,抛妻弃子,武三娘却能千里寻夫,还为他的过错四处赔罪,这份情意,着实难得。

    “武夫人,”他忽然开口,“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寻武三通?”

    武三娘闻言,眼中又泛起愁绪:“妾身也不知道。只听说他可能去了襄阳一带,可襄阳那么大,我们母子三人……”

    陆定鼎插话道:“襄阳如今不太平,蒙古人时常袭扰,你们去不得。”

    武三娘脸色一白:“那……那该怎么办?”

    “缓些时日再说吧。”陆定鼎提出建议。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陆家庄。孟之继站在廊下,心中忽然觉得,这趟偶遇,或许并非坏事。至少,武三娘确实值得结识。

    而他未曾想到,这次偶遇,会让他与武三娘结下不解之缘,更会在日后的风雨飘摇中,成为彼此的依靠。夜色渐浓,陆家庄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即将到来的未知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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