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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的秋阳透过云层,洒在刚铺好的青石板路上,映出几分暖意。郭府门前的两株老槐树下,往来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腰间的兵刃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自从郭靖与武三通从终南山返回,这座府邸便成了江湖义士的聚集地——北方豪杰听闻郭靖夫妇死守襄阳的义举,纷纷南下投奔,连带着一些久不出山的成名人物,也带着弟子赶来相助。从清晨到午后,府门前那对镇宅石狮旁就没断过人声,江湖上的各路人物带着行囊与兵刃,或是单人独行,或是三五成群,脸上都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眼神里却燃着一团火。
“是‘快刀’马七哥!”有人眼尖,看清了刚翻身下马的汉子。那汉子一身短打,腰间横挎着柄薄刃快刀,刀鞘上镶嵌的铜环在阳光下闪着光,正是在山东一带颇有威名的马七。他刚站稳脚跟,就被几个年轻后生围住,七嘴八舌地问着路上的见闻。马七哈哈一笑,拍了拍其中一个后生的肩膀:“路上遇到三队蒙古游骑,被咱们顺手料理了。这点事算不得什么,比起郭大侠夫妇守着这襄阳城,咱们做的不过是皮毛。”
说话间,府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郭靖穿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劲装,大步走了出来。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额角的青筋在说话时微微跳动,那双曾弯弓射大雕的手此刻正忙着和众人抱拳:“诸位英雄远道而来,郭靖感激不尽!只是府里简陋,怕是要委屈大家了。”
“郭大侠说的哪里话!”人群里立刻有人高声回应,“能为守卫襄阳出份力,是我等的福气!”
黄蓉从郭靖身后走出,她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裙,鬓边插着支素雅的珠钗,虽已不再是少女模样,眉宇间的聪慧与温婉却更胜往昔。她目光扫过众人,含笑说道:“厨房里早已备下了热茶和点心,一路辛苦的英雄们先歇歇脚。傍晚时分摆下宴席,咱们边吃边商议守城的事。”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几句话就把众人的情绪安抚下来,原本有些嘈杂的场面顿时井然有序起来。
几个郭府的仆役忙着引客人往内院走,黄蓉拉住郭靖的衣袖,低声道:“你看那边,是不是全真教的人?”
郭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身着道袍的汉子正站在回廊下,为首的是个面色沉稳的中年道士,腰间挂着柄长剑。他认出那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里颇有名望的清风道长,连忙走过去见礼:“清风道长,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清风道长稽首还礼,脸上带着几分感慨:“郭大侠,黄帮主。北方如今已是焦土,我教中弟子在河北、山西一带联络义士,却总觉得势单力薄。听闻郭大侠夫妇在此坚守,我等便带着些师弟们赶来,愿效犬马之劳。”他身后的几个年轻道士也纷纷行礼,眼神里满是敬佩。
黄蓉笑着点头:“有全真教的各位道长相助,真是如虎添翼。道长们一路劳累,先去客房歇息,晚些我让厨房做些素斋。”
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一个身高近丈的壮汉大步走了进来,他肩上扛着柄巨大的铁斧,斧刃上还带着未擦净的锈迹,却更显凶悍。“郭大侠!黄帮主!俺流云寨的王大山来啦!”
郭靖认得他,这王大山是河北流云寨的寨主,早年在北方抗击过蒙古兵,手下有几百号弟兄,都是敢打敢拼的汉子。他迎上去笑道:“王寨主能来,郭靖真是喜出望外!”
王大山把铁斧往地上一顿,震得青石板都嗡嗡作响,他咧开嘴大笑:“俺们在北方听够了蒙古人的马蹄声,早就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打一场!郭大侠放心,俺们流云寨的弟兄,个个都是好样的,守城的时候往前冲,绝不含糊!”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精壮汉子,都是一身短打扮,腰间别着弯刀,脸上带着风霜,却个个精神抖擞。
黄蓉见人越来越多,便让郭芙和武敦儒、武修文去帮忙安排住处。郭芙如今已是二十出头的姑娘,性子比年少时沉稳了许多,她指挥着仆役们搬运行李,不时和客人们寒暄几句,倒也有几分女主人的模样。
午后的阳光透过院中的银杏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郭靖站在廊下,看着往来穿梭的江湖义士,心中百感交集。这些人里,有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有初出茅庐的少年英雄,有绿林好汉,有门派弟子,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布衣、背着锄头的农夫——他们说自己是襄阳附近村落的村民,听闻郭大侠招募人手,便自发前来帮忙守城。
“靖哥哥,你看那边。”黄蓉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郭靖望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穿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手里拄着根拐杖,正默默地喝着茶。旁边一个年轻人低声对他说着什么,老者不时点点头,眼神却一直望着院门外,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那是……”郭靖有些疑惑。
黄蓉轻声道:“我刚才听仆役说,老人家是从燕京来的,儿子和孙子都死在蒙古兵手里了。他自己带着一把祖传的大刀,一路乞讨着过来,说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帮着守襄阳。”
郭靖的眼眶微微发热,他走过去,在老者身边坐下,轻声道:“老丈,辛苦您了。”
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颤巍巍地握住郭靖的手:“郭大侠……俺知道您是好人,是真心为咱们百姓打仗的。俺老了,打不动了,但俺能帮着搬搬石头,烧烧开水……只要能让蒙古人进不了城,俺做啥都愿意。”
郭靖握紧他的手,郑重地说:“老丈,您的心意,郭靖领了。有您这样的百姓支持,咱们一定能守住襄阳。”
夕阳西下时,郭府的庭院里摆开了几十张桌子,虽然没有山珍海味,却是满满当当的家常菜——大块的酱肉、炖得烂熟的牛羊肉、刚出锅的馒头、还有襄阳本地的米酒。众人围坐在一起,高声谈笑,气氛热烈得仿佛要把屋顶掀翻。
王大山端着酒碗,站起来大声道:“俺们流云寨的弟兄,先敬郭大侠夫妇一碗!”说着,他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其他人也纷纷举杯,一时间满院都是“干杯”的声响。
郭靖站起身,举起酒碗:“诸位英雄,郭靖夫妇多谢大家信任。蒙古铁骑虽然凶悍,但只要咱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守住这襄阳城!这碗酒,敬死去的同胞,敬活着的弟兄,敬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好!”众人齐声应和,将酒一饮而尽,不少人眼中泛起了泪光。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转到守城的事上。清风道长放下酒碗,沉声道:“郭大侠,据我教中弟子探报,西征的蒙古大军此次主力归来,比从前的对手更加难缠,咱们得多加提防。”
王大山哼了一声:“管他什么主力不主力,来了俺一斧子劈了他!”
黄蓉摇摇头,正色道:“王寨主不可大意。听说他们的护国法师是个叫金轮法王的西藏僧人,武功极高,还有不少西域高手相助。咱们不仅要守住城墙,还得防备他们从暗处下手。”
众人闻言都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要加强城墙的守卫,有的说要在城外设下陷阱,有的说要联络城中百姓,共同御敌。郭靖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黄蓉则在一旁细细记录,偶尔提出自己的见解。
孟之继站在府门外的石阶下,看着这热闹景象,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郭靖刚回来时,他特意避开了几日,待府中安定些才登门。再见黄蓉时,两人都默契地不提渡口那夜的事,只谈公务,仿佛那晚的倾诉与相拥,只是一场月光下的幻梦。
可孟之继心里清楚,有些话一旦说开,就像在土里埋下了种子,即便暂时沉寂,也总会在某个时刻生根发芽。黄蓉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偶尔在议事时目光相撞,她会先移开视线,耳根却悄悄泛红。
“孟将军来了。”黄蓉迎出门,今日她换了身湖蓝色的衣裙,更衬得身姿窈窕。“快进来,府里刚来了几位太行山大侠,正说要见识见识你的忠顺军呢。”
孟之继跟着她走进正厅,只见厅中坐满了人,三教九流,形形色色,却都带着一身江湖人的磊落。郭靖正与几位身着皮袍的北方汉子谈笑,见他进来,起身介绍:“孟将军,这位是太行山寨的赵寨主,这位是五台山的智光大师……”
众人纷纷起身见礼,目光中带着好奇与赞许。孟之继抱拳回礼,朗声道:“诸位英雄远道而来,助我襄阳抗蒙,孟某感激不尽。如今襄阳重建需人手,军中也需勇士,若有愿投身军旅者,孟某定当以诚相待。”
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人响应:“孟将军少年英雄,我们愿追随!”“只要能杀蒙古鞑子,在哪都是一样!”
黄蓉在一旁笑道:“我就说孟将军一开口,必有英雄相从。”她转向孟之继,“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来的江湖人士,足有两万余人,你若需要,尽管挑选。”
孟之继心中一动。宋理宗曾赐他一万兵士的建制权,他正愁没有合适的人手。江湖人士个个身怀武艺,虽纪律性差些,却胜在悍勇,稍加训练便是精锐。
“如此,便多谢郭夫人了。”他当即道,“我打算从中挑选一万人,组建一支特殊部队,独立于忠顺军之外,专司冲锋与密探之责。”
郭靖闻言,赞许道:“此计甚好。江湖弟兄们单打独斗虽勇,却少了些章法,经孟将军训练,定能发挥更大作用。”
夜色渐深,院中的灯笼亮了起来,映着众人的脸庞。虽然前路艰难,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定的神情。郭靖看着眼前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义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只要这份团结的力量还在,襄阳城就永远不会陷落。
院门外,一阵秋风吹过,带来了护城河的水汽,也带来了远处隐约的更鼓声。郭靖举起手中的酒碗,对着满院的英雄好汉,也对着这座饱经风霜的襄阳城,再次一饮而尽。这一夜,郭府的灯火亮到了天明,就像黑夜里的一颗星辰,照亮了无数人心中的希望。
接下来的三日,孟之继在郭府后园亲自挑选。他不问出身门派,只看身手与胆气,最终选出一万精壮——有擅长硬功的少林俗家弟子,有精通马术的北方马贼,有擅长追踪的猎户,也有能飞檐走壁的窃贼。
回到樊城,他将这一万人编为“隐卫”,分佐军、佑军两部,各五千人。佐军皆配重甲,手持他参照前世记忆改良的长枪——枪身更长,枪尖淬了特制的毒液,专司正面冲阵;佑军则穿轻甲,配短刀与弩箭,擅长骑射与潜行,负责侦察、暗杀与护卫。
“你们虽来自江湖,从今往后,便要守军中纪律。”孟之继站在演武场中央,目光扫过队列,“令行禁止,违者军法处置!”
众人虽有些散漫,却都对这位少年将军心存敬畏,齐声应道:“是!”
接下来的日子,孟之继几乎住在了营中。他亲自制定训练计划:佐军每日练习队列与枪阵,要做到进退如一,枪尖所指之处无人能挡;佑军则训练马术与潜行,夜里要能在百步外射中香火,要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营地。
江湖人士起初对这些枯燥的训练颇有怨言,可当孟之继亲自下场,用改良后的枪法连败十余名佐军好手,又在夜里仅凭一根绳索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佑军营地中央时,所有人都服了。
“将军这身手,怕是比黄老邪还厉害!”有人私下议论。
“听说将军曾一枪挑飞过蒙古千夫长,看来是真的!”
短短一月,隐卫便有了模样,佐军的枪阵已初见威力,佑军的潜行之术也日渐娴熟,虽仍带着江湖气,却多了几分军人的肃杀。
这夜,孟之继回到太守府,武三娘正坐在灯下缝补衣物。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倒茶:“今日回来得早,隐卫训练得怎么样了?”
“已能出战。”孟之继接过茶,笑道,“三娘这几日似乎有心事?”
武三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低下头:“没……没有。”
孟之继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是不是听说武三通和你两个儿子来了襄阳?想去看看便去吧,不必瞒着我。”
武三娘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你是我妻子,你的心思我怎会不知?”孟之继笑道,“武三通虽不是良人,可敦儒、修文终究是你的骨肉,想去看看是人之常情。”
武三娘眼圈一红,哽咽道:“我怕你误会,以为我还念着过去……”
“傻瓜。”孟之继捏了捏她的脸颊,“若是你对过去无动于衷,反倒显得绝情了。想去便去,只是要小心些,别被他们认出。”
得到他的理解,武三娘心中大石落地,扑进他怀里:“之继,你真好。”
那夜,武三娘还是忍不住,趁着月色潜入了郭府。武三通带着两个儿子住在西跨院,她趴在墙头,看着武敦儒、武修文在院中练拳,两人个头长高了不少,招式虽稚嫩,却有模有样。她看了许久,直到眼眶发热,才悄然离去。
回到府中,刚推开房门,便见孟之继坐在灯下等她。
“回来了?”他挑眉笑道,“看来孩子们都安好。”
武三娘脸上一红,尴尬道:“你……你早知道了?”
“你前脚出门,我后脚便看到了。”孟之继起身,将她拉到怀里,“怎么样,没被发现吧?”
“没有。”武三娘摇摇头,依偎在他怀里,“他们都长大了,也懂事了,我就放心了。”
孟之继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调笑道:“既然放心了,是不是该好好‘表现’一下,谢我这个通情达理的夫君?”
武三娘脸一红,却没有躲闪,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烛火摇曳,映得帐幔上的影子缠绵悱恻,连日的疲惫与心事,都在这温存中渐渐消散。
次日清晨,孟之继刚到隐卫营地,便接到郭府的消息——清风道长告知郭靖,杨过在全真教闯了大祸,打伤了同门师兄,郭靖与黄蓉要亲自去终南山一趟。
“又去终南山?”孟之继心中一沉,涌上几分不舍。他知道,黄蓉这一去,少则一月,多则两三月,怕是很难再见到了。
他想去郭府送送,却又觉得不妥,只能将这份不舍压在心底,转身投入到隐卫的训练中。枪阵的呼喝声、马蹄的疾驰声、弩箭破空的锐响……他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在训练场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那抹湖蓝色的身影。
演武场上,佐军的枪阵如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佑军的轻骑如电,卷起阵阵烟尘。孟之继望着这支亲手打造的劲旅,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隐卫越强,他便越有能力守护想守护的人,无论是襄阳的百姓,还是……那个让他牵挂的人。
终南山的路,想必不会太平。孟之继暗暗祈祷,希望黄蓉能平安归来。待她回来时,他定会让她看到,他已准备好足够的力量,与她一同面对将来的风雨。
秋风卷起演武场的尘土,带着隐卫的呐喊声,飘向襄阳的方向。那里,郭府的马车已经备好,正缓缓驶向城外,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留下两道浅浅的辙痕,也在孟之继的心上,刻下了淡淡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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