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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王跃将一张纸摆放到陆谦余面前,白纸黑字记录着刺眼的时间、地点。“我们拿到你在M国的部分公共监控轨迹。”他的食指点在纸上某个坐标。
“国际项目招标会前夜,当地时间19:37,距离你入住酒店四条街区外的‘格兰特中心购物广场’,东南侧门出口监控捕捉到你——随后,你被两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带上了一辆深色无牌房车。
“房车在市区内绕行四个多小时,最终返回酒店附近,放你下车,时间已过午夜零点。你能解释一下,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那份打印记录上,监控截图上模糊但能辨认的身影,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烫进陆谦余的视网膜里。
他猛吸一口气,气管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嘶鸣,灰白的发丝被汗水紧贴在鬓角,湿濡而凌乱。
陆谦余手指紧攥桌沿,用力之狠,以至于指节失血变得煞白,仿佛那一点痛楚能让他保持清醒,阻挡汹涌而来的灭顶洪水。
“我……我不知道……”
他喃喃着,头越来越低。
“不知道他们是谁?”
王跃的追问如同响雷,猛然震碎濒临破碎的屏障,“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消失的四个小时?”
屋顶白炽灯洒下的光影被王跃俯身遮去一角,“陆总工,科技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每一个像素点都可以是铁证。我们要解释,也只需要你的解释。”
“呜呜——”
陆谦余发出一声浑浊短促的哀嚎。
整个佝偻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像是风暴中被无情抽打的枯树。
他猛地抬起涨成酱紫色的脸,眼镜滑落在鼻梁中段,浑浊的泪水混合着汗液纵横密布,在失魂落魄的脸上勾勒出扭曲的线条。
“陆谦余,我想,你再抗拒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刘疆锐利的目光像两束锥子,将陆谦余刺得缩小了一半。
陆谦余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骤然睁开,浑浊的目光在刘疆等三人脸上茫然地逡巡一圈,似乎想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是他们……是他们威胁我……”
他的声音破碎变形,下意识地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扶稳眼镜,指尖却只在滑溜溜的镜片上一划而过,反而让它歪得更厉害了。
“他们抓住了我的……我的痛处!”
他的目光又落回到桌面上那份监控截图上,声音低落,仿佛所有的气力彻底被抽空。
“有……有一段视频……”
陆谦余的头深深垂落下去,几乎抵住了冰冷的桌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了我的一段视频……是我和一个女人在床上的视频……”
似乎每一句剖心挖肺的坦白,都耗去他最后的气力。
“如果公开……我还有活路吗?大半辈子的名声、地位、家庭……全完了!”
突然,陆谦余猛地扬起脸,眼神里迸射出绝望的恐惧,声音陡然拔高撕裂:
“我儿子刚在W大学读研究生,我一直是他的榜样!要是……要是他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他……他还怎么做人?我这张老脸,这个家……全都完蛋了啊!”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额前的灰白头发,失控地撕扯着,仿佛要将这致命的屈辱和愚蠢,从血肉里连根拔除。
“毁了!全都毁了!被他们捏得死死的……我……我只能听他们的……”
撕心裂肺的恸哭声、粗重混乱的喘息声,灌满了房间,陆谦余的身体像被无形重锤不断击打,痉挛般抖动着。
泪水混合着汗水,淌过他沟壑纵横的脸,无声无息地滴落在桌面的文件上,洇开一小片潮湿的印记。
“所以,”刘疆的声音冰寒坚硬,穿透那崩溃的呜咽,字字如刀,“你就把天璇核心参数交给了威胁你的人?”
他的目光严酷,如同审判台前的铡刀。
陆谦余的痛哭戛然而止,喉咙深处发出被痰卡住的窒息“咯咯”声。
他瘫在椅子上,双目空洞死寂,只剩下微不可察的点头。
“天璇……是的……”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中涌出更深的痛苦和自我唾弃。
“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国通,对不起团队十年的心血……对不起啊……”
“陆谦余,我想,你应该明白,你交出去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密码。”刘疆的声音不高,但有一种沉痛到骨子里的愤怒。
“因为你提供的天璇密码,对方的技术团队,现在就可能建立模型,并据此推导我们频谱辨识以及屏蔽逻辑,天璇被撕开的口子,现在正在变成对手刺向我们心脏的毒针!”
刘疆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如果他们成功,或者恶意干扰某地的电网调度中枢,造成主变电枢纽在几秒内崩溃;
“或者通过灌入虚假的定位信号,扰乱某个物流网的中枢管理系统,造成物流动脉短时间内栓塞;
“或者精准复制星盾体系屏蔽规则的‘合法’干扰波,通过制造海量垃圾,淹没那些处理着关键业务流的核心节点交换器……
“不用多说,你也明白,整个社会运转秩序将彻底瘫痪!”
刘疆的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钢锤,砸在陆谦余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
陆谦余终于清晰地“看到”了。
他看到的不再是对方威胁下,自己和家庭可能面临的名誉危机,而是因他个人致命的软弱,被点燃并即将蔓延开来的、波及数百万人的灾难。
“不……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陆谦余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发出不成调的呓语。
刘疆描述的场景在他脑中幻化成惨不忍睹的画面。
他呕心沥血参与打造的国之重器,他半辈子引以为傲的专业成就,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最锋利的断头铡刀!
而他,就是那个颤抖着递出刀的人!
沉重如山的负罪感和彻底无望的恐怖,瞬间湮灭了陆谦余的意识。
他浑浊的双眼猛然上翻,露出大片眼白,脸色由死灰瞬间转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额角的汗水如同雨注般淌下。
在所有目光的聚焦下,陆谦余的身体突然像一座失去钢筋支撑的雕塑,毫无征兆地、沉重地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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