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林菀的执行力令人折服,她最先到达瓦达纳西神山,富有而魅力十足的女士被登山队几名帅哥呵护,她被无微不至地照顾,尽管山上的环境十分恶劣,她咬牙也就挺过去了。最后的二百米。
林菀的整个世界,收缩成了眼前这片被登山靴前齿一次次踢踹、刨开,又不断被风卷起的雪沫迅速填补的冰坡。坡度超过六十度,近乎垂直的蓝黑色冰面,隐藏在薄薄一层新雪之下,像神山沉默而坚硬的皮肤。她挂在路绳上,每一次挥动冰镐,都感觉是在凿击一块巨型的、冰冷的铁。镐尖砸入,迸溅起细碎的冰晶,发出沉闷的“咄咄”声,除此之外,只有她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在厚厚的防寒面罩里循环、放大,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空气稀薄得几乎不存在,每一次吸气,肺部都火辣辣地疼,像是强行塞进了一团沾满玻璃碴的棉花,无论如何也汲取不到足够的氧气。头痛,一种持续不断的、来自颅骨深处的钝痛,伴随着每一次心跳加剧,是高原反应最忠诚的伴侣。护目镜的边缘结了一层白霜,视野受限,只能死死盯住上方几米处,队长韩啸那穿着亮红色冲锋衣的背影。那一点红色,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白与灰蓝构成的世界里,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标,是让她不至于在纯粹的生理疲惫和意志涣散中彻底迷失的灯塔。
韩啸停了下来,固定在保护点上,回头向下望。他的护目镜推到了额头上,露出被高山紫外线灼得黑红、皴裂的脸,眉毛和睫毛上都挂满了白霜。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调整一下。
林菀立刻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软塌塌地挂在安全带上,额头抵住冰冷刺骨的冰面,闭着眼,贪婪地利用这几十秒的停顿恢复体力。汗水沿着鬓角流下,瞬间就在皮肤上变得冰凉。手指在厚厚的手套里早已麻木,几乎感觉不到冰镐握柄的存在。脚趾在双层登山靴里反复活动,试图驱散那种正在蔓延的、危险的僵冷。
下面传来沉重的踢冰声和喘息,是负责殿后的强子。再往下,云雾缭绕,已经看不到二号营地的踪影,甚至连他们昨天艰难跨越的那条巨大的冰裂缝,也隐匿在了这片铅灰色的混沌之下。
达瓦拉瓦西,这座被当地土著奉为神明居所、从未被人类足迹玷污的雪峰,正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沉默,考验着每一个敢于挑战它威严的凡人。
在海拔较低的一号营地,针叶林线的边缘。傍晚,夕阳的余晖给雪顶抹上了一层瑰丽的金红,但寒意已经像潮水般从山谷里漫上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木头和松针气味,夹杂着炊事的淡淡油烟味。。
多吉只是去营地边缘捡拾一些干柴,一声短促的惊呼,接着便是他踉跄着倒退回来的身影。他的小腿上,两个清晰的、间距很小的齿印,正汩汩冒出颜色发暗的血液。
多吉只记得一道黑影,如同贴地飞行的闪电,从一丛低矮的植物根下射出,一击即中,随即消失在乱石堆的阴影里。那黑色,浓稠得像是能把光线都吸进去,与周围任何物体的颜色都截然不同,是一种纯粹的、令人不安的“黑”。
队医老陈冲上去,迅速用止血带扎紧多吉的小腿上方,俯身想去吸出毒液,但被韩啸严厉制止了。“不明蛇毒,不能直接用嘴!” 韩啸的声音紧绷,眼神锐利地扫过那片此刻显得危机四伏的乱石堆。
多吉被抬回帐篷,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他紧闭着眼,身体微微颤抖,嘴唇翕动着。
她看向韩啸,韩啸眉头紧锁,用力拍了拍多吉的肩膀,沉声道:“坚持住,多吉!我们会带你下去!”韩啸让体力较好的强子和老陈护送多吉下撤,返回大本营,并联系救援。而他和林菀,则按照原计划,尝试冲击最后的路段,完成登顶和科考采样任务。
林菀当时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整理着自己的攀登装备。她知道多吉是搞密码学和宗教符号学的,理性是她的铠甲。蛇,再诡异,也是生物。诅咒?那不过是蒙昧时代对未知恐惧的投射。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令人不安的联想。集中精神,林菀她告诉自己,顶峰就在上面。
韩啸的声音通过头盔内的对讲系统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但稳定有力:“林菀,状态怎么样?最后五十米,风大了,跟紧我。”
“收到。”林菀深吸一口那几乎无法缓解缺氧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抬起仿佛灌满了铅的手臂,再次挥动冰镐。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巨灵角力。
终于,坡度开始放缓。原本需要仰视的冰坡,渐渐变成了可以俯视的雪檐。风骤然变得狂野起来,像无数把冰冷的小刀,试图割开她的冲锋衣,夺走她体内最后一点热量。她跟着韩啸,手脚并用地爬过一段裸露的、被风侵蚀得奇形怪状的岩脊。
然后,一切豁然开朗。他们站在了山的顶端。
脚下,是翻涌奔腾的云海,如同凝固的白色巨浪,一直铺陈到天际。远处,几座雪山的峰顶刺破云层,像大海中孤寂的岛屿,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而遥远的光芒。天空是一种近乎黑的靛蓝色,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这里,就是达瓦拉瓦西之巅。一个被传说包裹,被视为禁忌的地方。
没有欢呼,没有激动的呐喊。极度的疲惫和缺氧,让所有的情绪都变得迟钝。韩啸解开连接彼此的保护绳,对着林菀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开始检查顶峰的情况,用相机记录影像资料,并取出GPS进行精确定位。
峰顶覆盖着坚硬的冰雪和风化严重的碎石。她一步步挪动着,就在她走到靠近西北边缘的一处雪窝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不同于周围冰雪和岩石的物体。一种奇怪的触感,有点软,又带着一定的韧性。她愣了一下,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拂开表面那层松软的积雪。下面露出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岩石,而是一个小小的、隆起的土堆。非常小,小到只够埋葬一只麻雀或者云雀。土堆的颜色比周围的冻土略深,形状规整得近乎刻意,像一个微缩的坟冢。
在这海拔接近七千米、生命绝迹、连细菌都难以存活的极寒之地,出现这样一个明显带着人工痕迹的小土堆,本身就极其诡异。
“韩队,”她回头喊了一声,声音在狂风中有些失真,“你过来看一下这个。”
韩啸正在不远处拍摄全景,闻声走了过来,蹲在她旁边。“什么东西?”
“不知道,像个……小坟包。”林菀用冰镐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拨开土堆顶部的浮土。冻土很硬,需要用力。随着浮土被清理,土堆的内部结构暴露出来——它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她加大力道,冰镐刮擦着冻土,发出“沙沙”的声响。终于,一个物体的边缘显露出来。不是预想中的骨骸,也不是什么现代登山者留下的纪念品。那是一块石板。颜色是那种深沉无光的黑,与三天前袭击多吉的那条蛇的颜色,如出一辙,深不见底的“黑”。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