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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泼洒在青石镇西头的演武场上。李云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指节攥得发白。
演武场中央，王猛正挥舞着家传的青钢剑，剑风裹挟着碎石子溅到木栅栏上，发出噼啪脆响。
周围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尤其是当王猛最后一式“惊鸿掠影”将木桩劈成两半时，那声“王家三郎这身手，怕是用不了半年就能进青云宗外门”的赞叹，让李云喉间泛起一阵苦涩。
他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东西。
那是半截锈迹斑斑的铁剑，剑脊处有道歪斜的缺口，像是被钝器硬生生砸出来的。
这是三年前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只来得及说“保管好……”三个字，便咽了气。
“哟，这不是咱们青石镇最‘特别’的练剑奇才吗？”
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李云浑身一僵，还没回头，后颈就被人猛地按住，狠狠按向地面。
额头撞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眼前顿时炸开一片金星。
“王虎，你干什么！”李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对方死死踩着后背。
王虎是王猛的堂兄，修为在青石镇的少年里排得上号，平日里最爱拿他寻开心。
“干什么？”
王虎轻笑一声，脚尖碾了碾。
“听说你今天又去后山‘练剑’了？怎么，还是连剑招都记不住？”
周围哄笑起来。
三年前那场高烧后，李云像是变了个人，不仅经脉滞涩难以聚气，连最简单的基础剑谱都记不全，前教后忘，成了整个青石镇的笑柄。
昔日父亲还在时，凭着一手不错的剑术在镇上教馆当教头，家境尚可，如今却只剩下他和这间漏风的破屋。
“放开他。”
清冷的声音响起，王虎悻悻地收回脚。
李云抬头，看见苏清月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药篓，清丽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多谢苏姑娘。”
李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落在自己那截残剑上，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苏清月是镇上药铺老板的女儿，也是少数不会嘲笑他的人，有时还会偷偷给他送些疗伤的草药。
王虎撇撇嘴，没再纠缠，转身往演武场中央走去，临走前丢下一句：“废物就是废物，拿着半截破剑也成不了气候，别污了咱们青石镇的地。”
李云攥着残剑的手更紧了，铁锈硌得掌心生疼。
他知道王虎说的是实话，三年来，他试过无数次，可丹田就像个漏风的筛子，无论怎么打坐吐纳，灵气刚聚起就散了，连最基础的炼气一层都摸不到边。
“别理他们。”
苏清月走到他身边，从药篓里拿出一小包草药递过来。
“这是我刚采的凝气草，你……试试看能不能用。”
李云接过草药，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指，慌忙移开目光，低声道：“多谢，又让你破费了。”这些草药在镇上买可不便宜。
苏清月摇摇头，看着他怀里的残剑，轻声道：“李大哥，你父亲留下的这剑，会不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云苦笑：“能有什么特别？就是一截废铁罢了。”
他试过用这剑施展剑招，可残剑既无灵气波动，又比寻常铁剑沉重，挥不了几下就胳膊发酸。
就在这时，演武场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镇外快步走来几个身着黑衣的汉子，为首的那人腰间挂着块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个“影”字。
“是黑风寨的人！”
有人低呼一声，演武场上的人瞬间散了大半。
黑风寨是附近山头的匪寨，平日里时常下山勒索，镇上的人敢怒不敢言。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王家族长身上，沉声道：“这个月的供奉，该交了。”
王家族长脸色一白，上前拱手道：“寨爷，上个月刚交过，能不能宽限几日？”
“宽限？”
黑衣人冷笑一声：“我们寨主说了，这个月起，供奉加倍，少一分，就拆了你们王家的祠堂！”
“加倍？”
王家族长惊道：“寨爷，这……这我们实在拿不出来啊！”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拔出腰间的弯刀，一刀劈在旁边的木桩上，木桩应声而断：“拿不出来？那就用你们王家的人来抵！听说你家三郎剑法不错，正好缺个喂招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猛脸色煞白，躲在族人后面瑟瑟发抖。
王家族长急得满头大汗，却不敢反抗。
就在黑衣人伸手去抓王猛时，一道微弱的身影挡了上去。
“住手！”
众人看去，只见李云不知何时站了出来，怀里还抱着那截残剑，瘦小的身子在黑衣人面前就像棵随时会被吹倒的野草。
“你找死？”
黑衣人眼神一冷，看向李云的目光如同看一只蝼蚁。
王虎在一旁嗤笑：“废物就是废物，这时候还想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李云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黑衣人，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他还只是个孩子，要抓就抓我吧。”
黑衣人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抓你？抓你这种连炼气都不到的废物有什么用？给我们寨里的狗当点心都嫌瘦！”
话音刚落，他抬脚就向李云踹去。
这一脚带着劲风，显然没留手，若是踹实了，李云少说也得断几根骨头。
苏清月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却被旁边的人拉住。王猛更是吓得闭上了眼。
就在脚即将落在李云胸口时，李云怀里的残剑突然微微一颤，一道极淡的金光从锈迹下闪过。
李云只觉一股暖流从掌心涌入体内，顺着手臂直冲天灵盖，脑海中瞬间多出无数纷乱的剑影。
他下意识地举起残剑，挡在胸前。
“铛！”
一声脆响，黑衣人只觉踹出去的脚像是踢在了铁块上，一股反震力传来，让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惊疑不定地看向李云手里的残剑。
那截布满铁锈的残剑，此刻竟有微光流转，原本歪斜的缺口处，似乎隐隐有龙纹浮现。
李云自己也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残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那股暖流还在体内缓缓流动，丹田处竟有了一丝微弱的气感。
“这……这是……”
王家族长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黑衣人脸色变得阴沉，他感觉到那截残剑上散发着一股让他心悸的气息，冷哼一声：“有点古怪，把这小子和那柄破剑一起带回去！”
两个黑衣手下立刻上前，就要去抓李云。
李云握紧残剑，刚才那瞬间的感觉还在，脑海中的剑影似乎在指引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凭着本能挥出一剑。
没有华丽的招式，甚至有些笨拙，可残剑挥出的刹那，竟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一道淡淡的金色剑气从剑尖射出，正好斩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腕上。
“啊！”
黑衣人惨叫一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手腕处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个被嘲笑了三年的废物，竟然能伤到黑风寨的人，而且用的还是那截人人都以为是废铁的残剑。
为首的黑衣人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有点意思，看来是我看走眼了。给我拿下！”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立刻拔刀冲了上来，刀光凛冽，显然是动了真格。
李云心跳如擂鼓，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暖流正在快速流失，刚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咬咬牙，握紧残剑，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剑影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他不知道，这截陪伴了他三年的残剑，在他挡在王猛面前的那一刻，终于从沉睡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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