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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内,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刘焱和那位被墨尘搀扶着的、貌不惊人的扫地老仆身上。刘焱脸上的血色褪去,又涌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震惊,以及一丝……惶恐。
他死死盯着福伯,喉咙滚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那位曾经在他心中如同高山仰止、一剑定生死的青衫前辈,此刻却穿着一身粗布仆役服,手持破旧扫帚,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这尘世的喧嚣格格不入。
“前……前辈?”刘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明显的颤抖。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逼债,什么祖产,几步抢上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对着福伯深深一揖到地,姿态放得极低,“您……您怎么会在此地?还……还成了这般模样?”
这一幕,让所有墨家之人和债主们都看傻了眼。尤其是大长老墨云山和三长老墨云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赤炎门的刘扒皮,何时对人如此恭敬过?还是一个他们平日里视若无物的扫地老仆?
福伯浑浊的双眼微微抬起,看了刘焱一眼,那眼神古井无波,既无被认出的惊讶,也无故人相见的欣喜。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而平淡:“原来是刘小友。往事如烟,何必再提。老朽在此,不过是寻个清净,了此残生罢了。”
“清净?残生?”刘焱直起身,脸上满是急切与不解,“前辈,当年您风采绝世,一剑斩妖,何等英姿!为何……为何会委身于此破落……于此地为一仆役?可是墨家之人怠慢了您?还是有何难处?您尽管告知刘焱,刘焱虽不才,在赤炎门还有些许分量,定为您讨个公道!”
他这话一出,墨云峰等人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心中叫苦不迭。若这老仆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还被自家“怠慢”了,那今日之祸,怕是更要雪上加霜了!
墨尘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念头急转。他通过【因果灵眸】能看到刘焱身上那道连接福伯的青色“恩情”线,此刻虽然稳定,但刘焱的情绪波动剧烈。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就在福伯似乎不愿多言,准备再次低头扫地之时,墨尘上前半步,对着刘焱拱了拱手,态度恭敬却又不卑不亢:“刘执事稍安勿躁。福伯在我墨家多年,家父与诸位族老待他向来宽厚,绝无怠慢之事。福伯甘愿留此,想必自有其缘由。”
他这话,既是安抚刘焱,也是点明福伯在墨家并非受屈,同时将话题引向更深层的原因。
刘焱闻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疑惑,但眼神依旧紧紧盯着福伯,等待一个答案。他并非蠢人,自然也看出福伯不愿提及往事,更不愿离开此地的态度有些蹊跷。
福伯再次沉默了片刻,就在气氛即将再次凝固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当年受些旧伤,根基有损,修为跌落,早已不复当年。此地……有故人气息,能让老朽心安。做个扫地仆役,无人关注,正好养伤,图个清静。墨家……待我不薄,给我一口饭吃,一处安身之所,足矣。”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旧伤、修为跌落是真,但“故人气息”、“图个清静”则更多是托辞。真正的缘由,涉及他自身的秘密与对墨家初代族长的一份承诺,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然而,这番解释听在刘焱耳中,却足够合理了。一位曾经的高手,因伤跌落境界,心灰意冷之下,隐姓埋名于一个破落家族,寻求安宁……这在修仙界并非罕见之事。
刘焱脸上顿时露出恍然与唏嘘之色,看向福伯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同情与敬重。他再次躬身:“原来如此……是晚辈唐突了。前辈大恩,刘焱一直铭记于心!今日既得知前辈在此清修,岂能再行逼迫之事?”
他猛地转身,面向依旧处于懵逼状态的墨云峰和一众债主,脸上的跋扈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讨好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在他那张刻薄脸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墨族长,诸位,”刘焱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了许多,“方才刘某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既然……既然贵府与刘焱的恩人有旧,那这笔债务,自然另当别论!”
他大手一挥,极其豪爽地说道:“之前的欠款,利息全免!本金……本金也可延期三年!不,五年!五年之内,墨家何时方便,何时归还即可!”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那些原本等着看墨家笑话,甚至想趁机踩上一脚的债主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刘扒皮……居然转性了?不仅免除利息,还延期五年还本金?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墨云峰更是如同被巨大的馅饼砸中,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刘焱,又看看自己儿子,最后目光落在那位神秘的福伯身上。
反转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唯有墨尘,心中一片清明。他看得分明,刘焱身上那道连接福伯的青色“恩情”线,在他说出那番话后,明显凝实、明亮了一丝。而连接父亲的那道赤色“恶缘”线,则瞬间黯淡、纤细了许多。
‘果然,人情债,也是债。而且还是高息债。’墨尘在心中默默吐槽,‘这刘执事,倒是懂得审时度势,投资未来。他这哪里是放弃逼债,分明是在投资福伯这位‘潜力股’,或者说,是在偿还当年的救命之恩,以求心安,甚至……期待未来能从福伯这里得到更多好处。’
刘焱处理完债务,又堆起笑容,小心翼翼地对福伯道:“前辈,您看这样处理可还妥当?若您在此地有任何需要,尽管派人到赤炎门知会刘焱一声,刘焱必定竭尽全力!”
福伯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依旧没什么表情。
刘焱也不以为意,又客套了几句,便带着满腹的震惊与盘算,以及一群同样摸不着头脑的赤炎门弟子,匆匆离去。他需要回去好好消化今日的见闻,并且思考如何将这份“巧遇恩人”的机缘,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好处。
主角债主一走,其他几位小债主见风使舵,也纷纷上前,表示债务可以宽限,语气客气了许多。一场足以让墨家覆灭的危机,竟以这样一种谁也未曾料到的方式,暂时化解了。
议事厅内,只剩下墨家自己人。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墨尘和福伯身上,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探究、敬畏、以及一丝后怕。
墨云峰走到墨尘面前,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长长叹了口气,眼神中既有欣慰,也有更多的疑惑。
而福伯,则在一片寂静中,缓缓抬起头,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看向了墨尘。他的目光平静,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对着墨尘,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再次低下头,拿着他那把破扫帚,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议事厅,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墨尘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看着福伯离去的背影,又感受着体内依旧存在的【因果灵眸】的力量,心中那份属于前世社畜的稳健与算计,再次活跃起来。
‘第一步,总算勉强站稳了。’
‘接下来,该好好理一理墨家内部这本烂账,以及……我脑子里这本更神奇的‘人情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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