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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公安局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刺眼的阳光兜头浇下,陈不凡眯起了眼睛。耳朵里全是街上嘈杂的自行车铃声和叫卖声,吵得他脑仁疼。

    高建军,刘麻子。陈不凡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像两块冰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发寒。

    李卫国是一条疯狗,可疯狗的背后站着的是养狗的猎人。

    前一世,自己入狱,母亲病死,彩彩投河。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是不是都有他高建军的影子?

    陈不凡的拳头在袖子里悄悄攥紧,指节捏得发白。

    “小陈同志,等一下!”

    身后传来张公安急促的脚步声。陈不凡停下脚步,转过身。

    “张叔。”

    张公安追了上来,气喘吁吁,他看了一眼四周,拉着陈不凡走到了一个墙角旮旯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递给陈不凡一根。

    陈不凡摆了摆手。

    “我不抽。”

    张公安自己点上了一根,猛吸了一大口,吐出的烟雾把他的脸都遮住了。

    “今天在审讯室里的话,出了这个门,就当没听过。”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子烟草的沙哑和掩不住的凝重。

    陈不凡看着他,没说话。

    “高建军……不是你能碰的。”

    张公安的眼神里,有告诫有担忧,还有一丝……恐惧。

    “他的姐夫,在市里管着咱们这一片。”

    一句话,点透了。

    陈不凡心里那块冰更冷了,怪不得,高建军一个副厂长敢这么肆无忌惮。怪不得,前一世自己喊冤无门,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原来根子在这里。

    “我知道了。”

    陈不凡点了点头,脸上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我只是红星厂一个烧碱车间的操作工,今天来就是配合调查,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公安看着陈不凡那双黑得不见底的眼睛,心里莫名地打了个突。

    这小子……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你知道就好。”

    张公安掐灭了烟头。

    “回去吧,厂里还在等你。”

    “谢谢张叔。”

    陈不凡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张公安看着他那并不高大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这小子,怕不是一头闯进狼群里的猛虎。这红星厂,怕是要变天了。

    ……

    陈不凡走在回厂里家属区的路上,路两旁的白杨树,树影斑驳地洒在他身上。

    采购科的刘麻子,满嘴的黑话,一身的痞气,是厂里跟外面地痞流氓牵线搭桥的人,现在回想起来,前一世自己没少被那些混子找过麻烦,想来背后都和刘麻子脱不了关系。

    如此说来,一切不合理的东西一下子解释通了。

    陈不凡的脚步没停,眼神却越来越冷。

    高建军,你坐镇中枢。刘麻子,你充当爪牙。

    李卫国,你就是那条冲在最前面的疯狗,好一张天衣无缝的网啊。

    可惜,我陈不凡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这一世,我要亲手把你们这张网撕个粉碎!

    ……

    还没走到那栋崭新的红砖筒子楼下,就听到了二楼传来母亲张兰压抑不住的笑声。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墙刷得比雪还白!”

    “彩彩你快看,这水龙头一拧就出水,以后再也不用去井边排队了!”

    陈不凡站在楼下,抬头看着自家那个敞开着窗户的阳台,母亲和周彩彩的身影在窗前晃动。

    那声音里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像一束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他心里积攒的些许阴寒。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杀气和冰冷都收敛进了眼底深处,这才迈步走上楼梯。

    二楼东头,那扇绿色的新木门虚掩着。

    陈不凡推开门,屋子里,母亲张兰正拿着后勤刘干事帮忙列的单子,激动得满脸通红。

    周彩彩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正小心翼翼地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比划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两人齐刷刷地回过头。

    “不凡!你回来了!”

    张兰一看到儿子,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把手里的单子递到他面前。

    “你快看,刘干事帮咱们列的单子!一张双人床,两张单人床,一个大衣柜,还有一套新桌椅!厂里全给报销!”

    周彩彩也站了起来,她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角,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眼睛亮晶澈澈地看着陈不凡。

    陈不凡的目光扫过那张单子,然后落到周彩彩身上。他看到她刚才在地上画的那个歪歪扭扭的方框。

    “你在画什么?”

    周彩彩的脸“腾”地一下更红了,她低下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我……我看这屋子朝南,光线好……就想着……是不是能再添一个……书桌……”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快听不见了,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她怕,怕自己多嘴,怕陈不凡觉得她不知足。

    张兰愣了一下。

    “要书桌干啥?多费钱!有饭桌不就行了,趴在上面也能写字。”

    周彩彩的头埋得更低了,小巧的耳垂都红透了。

    陈不凡却笑了,他走到周彩彩面前,看着她那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为什么要书桌?”

    周彩彩被他看得心慌意乱,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你……你不是还要翻译那些洋文吗?还要教我认字……趴在饭桌上……对眼睛不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

    【周彩彩好感度+10】

    【叮!当前好感度积分:32点。】

    系统的提示音在陈不凡的脑海中响起。他看着眼前的姑娘,这个在前世被命运无情碾碎,最后绝望投河的姑娘。

    此刻,她正因为一个新的家,一份新的工作,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未来而重新焕发出生命的光彩,她开始会为他着想了。

    陈不凡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

    他的声音很温柔。

    “就听你的,买个大书桌。”

    周彩彩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水汽,亮得惊人。

    张兰看着眼前这一幕,嘴巴张了张,最后咧开嘴笑了。

    “行行行,买买买!我儿子儿媳妇说啥就是啥!”

    她高兴地拍着巴掌。

    “刘干事说了,下午就带咱们去供销社的家具部挑家具,挑好了厂里直接派车给拉回来!”

    整个房间里,都洋溢着一种叫“幸福”的气氛。

    陈不凡看着窗外,天边的晚霞烧得像血。

    高建军,刘麻子,你们的网撒得很大。

    但我陈不凡也不是孤身一人,我的身后有我要用命去守护的家。

    而我的刀也已经磨好了,这一世,我要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一步错,满盘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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