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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拿着那份任命书,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他走了,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屋子里又只剩下陈不凡一个人。
后背的伤口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一阵阵钻心的疼。
陈不凡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系统面板上,“绝境求生”的状态早已消失,那临时提升的50%力量和反应速度也随之褪去,现在剩下的只有疲惫和剧痛。
但陈不凡的嘴角却微微向上翘起,值了。
用一顿皮肉之苦换来韩林宇的恐惧,换来周彩彩彻底的信任,换来这间办公室里绝对的话语权。
这笔买卖赚大了。
他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的敲门声很轻很小心,带着一种近乎谄媚的卑微。
“进。”
陈不凡连眼睛都没睁。
门被推开,两个人影几乎是同时挤了进来。
左边的是财务科长蒙家元,右边的是人事科长李科长。
两个人怀里都抱着厚厚一摞文件,像是抱着两块滚烫的山芋。
他们的脸上堆满了笑,那笑比哭还难看。
“陈……陈总工……”
蒙家元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您要的……一号工程的账目,全……全在这了。”
他把那摞账本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的一角,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李科长也赶紧跟上;“陈总工,这是……这是全厂技术人员的档案,一份都不少!”
他也把档案放在了桌子的另一角。
两个人做完这一切,并没有走,就那么弓着腰垂着手,站在办公桌前,像两个等着挨训的小学生。
陈不凡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没有看那两摞文件,而是落在了蒙家元和李科长的脸上。
那目光很淡,却像X光一样,要把他们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两个人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冷汗顺着鬓角就流了下来。
“还有事?”
陈不凡的声音也很淡。
“没……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
两人如蒙大赦,点头哈腰,争先恐后地退出了办公室。
门被关上。
陈不凡的目光这才落在那两摞像小山一样的文件上,这就是红星厂的根。
有人想让它烂掉,有人想在烂掉的根上吸血。
陈不凡偏不。
他要做的,就是把烂掉的部分,一刀一刀连皮带肉地全都剜掉!
他先拿起了人事档案,翻开第一份,刘鹏飞。
履历写得很漂亮,厂里资历最老的一批员工,省里的技术标兵,高建军亲自提拔的技术部副主任。
陈不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拿起一支红笔,在那份履历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叉。
下一个,再下一个。
他看得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他的脑子里有前世几十年的记忆,谁是草包谁是小人,谁有真才实学却被埋没,他一清二楚。
那些高建军和刘麻子的亲信,那些靠着溜须拍马上位,尸位素餐的家伙。
红笔,叉。
红笔,叉。
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叉,像一把把尖刀宣判了这些人的死刑。
很快他又换了一支蓝笔,他翻到一份档案,很薄很简单。
老张,张建国。
初中学历,自学成才,在技术部干了十五年,年年评优却连一次提干的机会都没有。
家庭关系那一栏写着:与高建军副厂长因分房问题产生过矛盾。
陈不凡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用蓝笔在张建国的名字下面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提拔!必须提拔!
下一个,王涛,烧碱车间的技术员,三十出头,技术扎实,就因为不肯给车间主任送礼,被发配去看管道,一看就是三年。
蓝笔,圈。
下一个,孙丽,实验室的化验员,业务能力全厂第一,因为长得太漂亮被李卫国骚扰,严词拒绝后被处处穿小鞋。
蓝笔,圈。
一个又一个蓝色的圈,圈起来的是红星厂未来的希望。
一下午的时间,陈不凡就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用一支红笔和一支蓝笔,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红星厂技术力量的第一次大洗牌。
窗外的太阳渐渐西斜。
“呜——”
下班的汽笛声长长地响起。
陈不凡放下了手里的笔,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后背,伤口又开始疼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厂区里潮水般涌出的人群,那些鲜活的,疲惫的,麻木的面孔。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个厂子就会因为他,彻底变一个样。
陈不凡没有急着走,拿起了那摞蒙家元送来的账本。
如果说人事档案是骨架,那这些账本就是血肉。
他翻开第一本,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假发票,白条,虚报的采购单……一张一张密密麻麻,像附在骨头上的蛆虫。
陈不凡的眼神越来越冷,他看到了高建军用公款报销的茅台酒,看到了刘麻子签批的不存在的维修费,看到了蒙家元给自己亲戚开的咨询费……红星厂的血就是被这些蛀虫一口一口吸干的。
陈不凡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喂,保卫科吗?找一下赵铁柱。”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陈总工!”
赵铁柱的声音充满了干劲。
“把那两个东西的口供,整理一份详细的送到我家来。”
“另外,派两个信得过的人,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盯着财务科长蒙家元和采购科长刘麻子。”
“他们见了谁说了什么,去了哪,我都要知道。”
“是!”
赵铁柱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挂了电话,陈不凡才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
家属楼。
陈不凡家里的灯亮着,是那种温暖的橘黄色。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炖鸡的香味。
他推开门,周彩彩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和饭桌之间忙碌着。
张兰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件毛衣在织,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门口。
看到陈不凡回来,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回来了。”
周彩彩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怯怯的关心。她的眼睛先是落在了陈不凡的脸上,然后又不受控制地飘向了他的后背。
“伤口……还疼吗?”
张兰也走了过来,一脸的心疼。
“儿子,快坐下,妈给你炖了鸡汤,好好补补。”
陈不凡的心里一暖。这就是家,这就是他豁出命去也要守护的东西。
“不疼了。”
他笑着说,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后。
周彩彩的眼神很尖,看到了陈不凡衬衫后背上渗出的那一点点血迹,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你骗人。”
她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拉住陈不凡的手。
“坐下,我给你换药。”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倔强。
陈不凡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顺从地坐在了椅子上。
周彩彩拿来了药箱,让陈不凡趴在桌上。
当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看到那道青紫色的伤口时,她的眼圈又红了。
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却比昨天熟练了许多。
棉球蘸着酒精,轻轻地擦拭着伤口周围,冰凉的触感让陈不凡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
“疼就说出来。”
周彩彩的声音闷闷的。
陈不凡趴在桌子上,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不疼。”
他说。
“有你给我上药,再重的伤也不疼。”
周彩彩的手顿了一下,耳朵根瞬间就红透了,屋子里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变得有些微妙。
张兰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
换好了药,一家人终于坐下吃饭。
张兰不停地给陈不凡夹鸡腿。
“吃!多吃点,把那些王八蛋打掉的血都补回来!”
陈不凡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肉,有些哭笑不得。
周彩彩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给他盛汤,给他递筷子。
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他,那眼神里有心疼有关切,还有一种正在悄悄发酵的名为“崇拜”的东西。
饭吃到一半。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
张兰和周彩彩的身体同时一僵,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陈不凡却很平静。
“妈,彩彩,别怕。”
他放下碗筷。
“是自己人。”
他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赵铁柱,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身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
“陈总工。”
他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
“您要的东西。”
陈不凡接了过来。
“辛苦了。”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赵铁柱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就走,没有一句废话。
陈不凡关上门,回到了饭桌前。
张兰和周彩彩都紧张地看着他手里的那个牛皮纸袋。
陈不凡没避讳她们,他当着她们的面撕开了封口,从里面抽出了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是那两个打手的口供。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他们是如何受一个外号叫“老鹰”的人指使,而“老鹰”,又是如何接到了韩林宇的电话。
时间地点,人物动机,铁证如山。
陈不凡把那几张纸放在桌上,又从纸袋里倒出了另一样东西,一沓录音带。
“这是什么?”
张兰好奇地问。
“这是韩林宇的催命符。”
陈不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把口供和录音带重新装回纸袋,而后看着母亲和妻子。
“妈,彩彩。”
他的声音很郑重。
“从明天开始,厂里要变天了。不管你们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怕。”
“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
他站起身,走到了墙角,拎起了那个装着三千块钱的旧布包。
把布包放在桌子上,拉开拉链。
“哗啦”一声。
那堆带着铜臭味的钞票又一次堆在了饭桌上。
“赵铁柱!”
陈不凡走到门口,对着楼道里喊了一声。
“到!”
赵铁柱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门口。
陈不凡指着那堆钱。
“拿着。”
赵铁柱愣住了。
“陈总工,这……”
“从明天一早开始,在厂公告栏贴一张告示。”
陈不凡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告示上就写:红星厂成立廉政督查小组,由我陈不凡亲自担任组长,即日起对全厂所有账目进行彻查!”
“凡是主动交代问题,退还赃款的,可以既往不咎。”
“凡是检举揭发他人贪腐问题,一经查实,按追回款项的百分之十进行奖励!”
“这三千块就是第一笔奖金!”
赵铁柱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亮得像两盏探照灯!
他看着陈不凡,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釜底抽薪!这招太狠了!这是要让那些贪腐分子互相撕咬,自相残杀啊!
“是!”
赵铁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他上前一步,用那个旧布包装起那堆钱,那动作像是在捧着一枚炸弹。
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枚炸弹将在红星厂里炸出一场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去吧。”
陈不凡挥了挥手。
赵铁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屋子里张兰和周彩彩已经完全惊呆了,她们看着陈不凡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个男人正在用一种她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搅动着整个红星厂的风云。
陈不凡回过头,看着她们俩那震惊的眼神,笑了。
“妈,彩彩,这用来买三转一响,办婚礼的三千块钱只能先应急了,你们放心,钱的事我另外想办法,肯定不会亏待了彩彩!”
“明天我们去供销社,给你俩买几件最时髦的新衣服,就当是补偿你们了!”
周彩彩当即贴心的表示不介意,那懂事的小模样看得陈不凡满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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